当我敲击下这个标题时,我的手仍然有些颤抖。因为5.12汶川大地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到此刻,余震的阴影仍笼罩在我周围。 那天中午,我忙碌在川北医学院的十七楼,陪伴做了胃穿孔手术的儿子。五月十二日,正是儿子手术后的第六天,他上午身上还穿插着胃管、引流管、导尿管,极为不舒服。在儿子强烈的要求下,医生经过慎重的考虑,半上午护士终于为儿子卸去了这些管子,儿子焦躁的情绪平息了下来,我和妈妈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时针指向午后两点二十分,我突然没理由地头晕起来,而且晕得非常厉害。疼我的妈妈连忙为我铺好了陪伴床,我一头倒了下去,任凭四周零星的交谈声响起,疲惫的我,渐渐入睡。 没过多久,我的床突然抖动起来,我以为是邻近陪伴床的妇人在晃动。闭着眼睛的我,有气无力地说:“请不要晃动我的床,我很累!”话音刚落,那妇人的辩解声就急促传来:“我没有啊!” 我不由得睁眼一看,床抖得更厉害了,而且四周传来非常奇怪的声音,仿佛一辆大的挖土机在近处作业,整个房间开始摇起来!我心猛地一惊,立刻明白了!是地震,地震呀! 我嘴里一边大声叫嚷着,一边抓起提包去扶儿子,手术后还显虚弱的儿子,平时起来需要近五分钟,这时可能是强烈的求生渴望支撑着他,一瞬间,就看到儿子已经跃然而起。慌忙中,儿子连鞋都没穿上,被我扶着,冲出了房门,后面紧跟而行的是妈妈,她手里还提着儿子的鞋。 门外最近处是楼梯间,当老师的我,知道这时最不能进的就是电梯门。我们刚拥进楼梯门,一切变得更疯狂了!十七层楼高的地面,仿佛成了一艘失去方向的小船,在风浪之中摇摆。人已经站立不稳,环绕于耳的是叫喊声、哭泣声、救命声、脚步声,人似乎变得十分地绝望,天堂路就在一步之遥!我小心地扶着儿子,高举着输液瓶,朝一旁的妈妈大喊着:快跑,妈妈!逃出一个是一个!妈妈坚毅地回答我:“我和你们一起逃!” 我们搀扶着下楼,不再说什么。我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即使共赴黄泉,我也要陪伴儿子最后的旅程!有我在,儿子就不会怕!狭窄的楼梯间,涌入了大量的人流。病人都是由家属陪伴着,一步步艰难地向下,向下!好象下一步楼梯,就离死亡远了一分!病人是坚强的,伤口渗着血,眉头疼得紧锁着,却硬咬着牙在撑着······ 又过了几秒钟,死神的阴影与我们擦肩而过,摇晃着的大楼渐渐恢复了往常的坚固。我们一步步挪到了一楼,挪出了高大的医院大楼,耀眼的亮光让我有些疑惑:真的脱险了吗?刚才是一场噩梦吗? 妈妈、儿子和我,赶紧找了一个空地,稍作休息。环望四周,到处是逃难的人群。医院花园里、过道处全是输液瓶挂着的病人。人们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我这才记起给亲人、同事、好友们打电话。我焦急地拨着,一次、两次、三次,手机显示的总是冷冰冰的“连接失败”!通讯中断,我意识到情况远比想象的更为严重!惊魂未定的人们,都在彼此打听着消息,想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有人有确切的消息,留给人们的,是手拿手机发出的无奈的叹息声! 我和妈妈小心地把儿子转移到停车场,这是略显安全的地方。匆忙中我又去为儿子找来一个担架。懂事的儿子并没有躺上去,而是把它转让给了一个病情更重的病人了,让我甚感欣慰! 这时,我突然发现,儿子的液体竟然没有多少了!自做手术以来,儿子七天七夜没吃一点东西,不输液,后果难以想象。怎么办?望着高耸的医院大楼,我咬咬牙,逆流而上,往十七楼奔去。跑到大概十二、三楼的样子,我看见一位父亲正吃力地背着他那刚做完手术的孩子,孩子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只有一床被单裹在身上。父亲的脸和孩子一样苍白,快成人的孩子由于伤口疼痛,使不了一点力气,父亲累得一下子瘫坐在楼梯上,谁能料到灾难突然降临呢?父亲尽管直不起身,嘴里却不停地请人帮忙,将他儿子重新扶到他背上去。此时,我没时间多想,伸出手使劲帮他儿子往上提,我看见那位父亲的身子颤抖着,但父爱如山,这小小的脊梁仍是儿子最温暖的靠山!我鼻子一酸,抹抹有些湿润的眼睛,继续向上跑去,谁也不知道再一次余震什么时候又来偷袭?刚才的惊恐虽然让我精疲力竭,但我是母亲,为了儿子,我必须得这么去做!这是一种信念,这是一份责任!我一口气又冲上了十七楼,内心已经跨越了死亡的栅栏。 再次回到楼下,我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脚像灌了铅般地沉重!让我惊讶的是,在涌动的人群中,发现了一张张熟悉的、亲人的脸!爸爸、姐姐、老公、表妹······我感觉眼泪夺眶而出,倾盆而下!原来,因着他们在第一时间都牵挂着住在十七楼的儿子,是爱让我们团聚了! 那一刻,我百感交集!感谢上苍,我们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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