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和你说说话（4）之
睡
莲
有一位美丽的姑娘，有着一双美丽的眼睛，善良、纯朴。她住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 。一条小溪静静地围绕着村子。
有一天,小溪枯竭了 。为了全村人能吃上水,姑娘整天四处奔波,只为找到水源。
在一个有雾的早晨,她一个人沿着小溪走着,心里满是忧愁 。突然,一个声音清清楚楚传入她的耳朵:你的眼睛真美。她回头的刹那,看见小溪那个尚未干涸的深潭中有一条鱼儿在看着她。那是一条美丽的鱼儿,他身上的鳞片就像天空那么蓝,他也有一双温柔的眸子,他的声音也是那么清澈透明。
那一眼,注定了一个传说。
鱼儿对姑娘说,如果姑娘愿意常常来看他,让他看见她的眼睛。他就可以给她一罐水,让她带回村里，解决全村人的饮水问题。
当然那无非是一个借口而已。
鱼儿的心灵和姑娘的心灵一样清澈,纤尘不染。于是,姑娘每天早晨都会和鱼儿相会,鱼也履行着他的承诺。
姑娘每天提回一水罐水,分给村里人家。村里人们看见那宝贵的水从姑娘手中的罐中源源不断地倒出来，由此生出了些许的贪婪和忘恩，包括姑娘的家人在内，总不停的追问水的来历。
姑娘只是微笑，未作任何解释。
生活还在继续。每天饮烟照常从村里升起。
鱼儿和姑娘他们每天悄悄相见。他们虽隔水相视,但有一种心境可以相通。
这样的日子平静甜蜜。不知不觉间，姑娘发现自己爱上了鱼儿。 是真的爱上了他。在那之前,她不曾有过心上人。
在晨雾里,他们的绵绵情话永远说不完。最后, 鱼儿对姑娘说:希望她做他的妻子。
就在姑娘幸福陶醉的时候,鱼儿从深潭里出来,到岸上拥抱了姑娘。
他们就那样结为夫妻。
故事并没有结束。
终于, 有一天村子里的人看到了他们相会的情景。他们认为鱼儿对姑娘使用了妖法。于是,他们把姑娘关起来,拿着刀叉,长枪来到小溪边。
他们叫出鱼儿,用他的妻子威胁他。在鱼儿现身的那一刻,他们下手了。
鱼儿在绝望中死去。
然后,人们抬着鱼儿的尸体凯旋而归。他们把鱼儿的尸体抛到姑娘的脚下,幻想她会醒过来。可是，姑娘的心碎了。
姑娘抱起鱼儿的尸体,向小溪中的深潭走去。深潭因鱼儿的死去，已经完全干涸，清澈的泉水也变为污黑色的泥沼。看着曾经的深潭不再有清澈的泉水，心爱的鱼儿也已经离自己而去，姑娘悲痛到了极点。
姑娘抱着鱼儿，毅然决然地向深潭中跳下。他们就那么在人们诧异猜忌的目光中死去了。但他们的子女却在水中世代繁衍。那就是今天的睡莲。
倘若时间无法治愈伤痛,死亡总是可以的 。于是，就有了睡莲的故事。
睡莲在那样古老的故事里，又演绎了多少同样的故事？那些不能忘记又不能不放弃的心愿，总让我有些不忍不舍。
当我们从惊诧与追怀中走过来还没来得及想清一些事理；当我们也正在同时以同样的方式和速度奔向死亡……这短暂的生命啊，怎么这样脆弱？
来自于淤泥出自于淤泥的睡莲，年年在夏天的午后时光里，以熟悉的波光与摇曳的倩影迎面向我袭来的时候，我心中却没有喜悦，有的只是滿心底的酸楚和双眼的悲伤。
那红色是鱼儿和姑娘生命的鲜血染红的吗？那粉色是鱼儿和姑娘纯纯的情谊演绎的吗？我的泪水总会夺眶而出。在世俗的眼光里，那美丽的睡莲只有美丽。
也许这个美丽而凄楚的故事感动了一位叫莫奈的人。他来到法国小镇吉维尼，天意般留了下来。正是这看似偶然的决定，标志着世界上一座最著名睡莲花园的诞生，这一切并非偶然。他在一处空地，开凿出池塘，岸边种上高大的乔木，把墨绿色的池里种滿睡莲，在池塘两岸又建了一座红色木桥。老人每天坐在红色木桥上，支起画架，看着池塘中长出来的睡莲，再把映进心中的色彩和光线的感觉涂抹在画布上。然后，以他名滿世界的名字说了同样让世人惊讶的话语：我每天日夜晨昏都会看到光线在莲花上雕刻出完全不同的质感和纹理。而这种在普通人眼中十分微小，但在我的眼中却有着巨大的差异。说完了这段话语后，画出了22幅《睡莲》。2008年，22幅《睡莲》中的其中一幅只卖出8800万美元。老人生前还曾说过一句耐人寻味的话语：人们都在讨论我的画并且争先恐后地说他们看懂了。好像看明白是那么重要、那么彰显身份的事一样。其实我作画时也不怎么明白，只是对那一瞬间光彩和色彩的热爱。
《睡莲》是莫奈最后的信息，凭借创新的抽象艺术传达给世人：那美丽善良的女子和那鱼儿，一定会从某个夏日的午后，从那高大的乔木林深处缓缓走来，一如那含笑的出水的莲花。我在莫奈的《睡莲》前，看到的是幻美的大自然，也看到了艺术家圣洁的心灵。
受了故事的影响和看过莫奈大师的《睡莲》，我也在我家后院挖了一条小小的我称之为小溪的水塘（我家后院地下水丰富），种了一些睡莲。
在初夏的每个时刻：早晨、下午、晚上、夜间，水面上总盛开着睡莲。透过水的色彩，四周的光也转蓝了。从浮在天上的水中，从浸在水中的云里，色彩冉冉升起，仿佛是睡莲的灵魂在游荡。睡莲在池塘里盛开，绿叶浮在水面，花朵挺出水面，色彩鲜艳，蕴含清香。在浓荫背景下花叶的中间，有蓝色雾中朦胧的花影，有色彩绚丽的线条，也有恣意的狂放。所有的睡莲都空灵美丽。
诗人马拉美有这样的诗句：
它深浓的白
包含这样一个空无不可及的梦
包含一种永不存在的快乐
我们所能做的只有继续屏息
向那幻影致敬
不凋的莲有着一池千瓣的蓝，有窒息的难过和伤感，它静静地，生长在我家后院的水塘里。那一池的蓝，让我着迷，有着浓的化不开的惆怅和浓烈，终不忍多说，怕惊醒，生生碎了一池蓝得深沉，蓝得忧郁，蓝得神秘的幽幽莲梦，好让我自由地来，自由地去，也让我享有一份深沉宽广的爱。
只是，这个季节，我远离了家，还在大巴山深处劳作。孤独的旅人，要去远山的那边，找寻一个蓝色的梦。
睡莲。
（2011.5.28.于通江诺水河梓橦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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