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个青年农民交谈农村征地拆迁问题
一
前几天，笔者与一位自己很熟识的青年农民交谈了一次农村的征地拆迁问题，回想起来，这次交谈事件本身很有意思，可能其中折射出了当今中国的许多农村共同的许多社会问题。所以，笔者把这次交谈纪录下来，以供给大家玩味。
笔者经常去远郊地区寻找那种乡村老茶馆喝茶读书，这样，笔者就是自己居住的这座城市的远郊农村中，至少建立了十来个喝茶读书的据点，这些年，由于城市扩张和征地拆迁占用大量农村土地和农民房屋，所以，我喝茶读书的据点也就减少一半多了。
有一座丘陵乡村茶馆，距离城市约有25公里，这里环境优美，是水果和养鱼的农副产品生产基地，再加之农民农闲时期还可以出外打工“找钱”，所以，这一带的农民普遍小康自足，这样，这个地区中的休闲的茶馆就是星罗棋布，茶馆中打小麻将的也特别多。我已经在这个地区中喝了好多年的茶了，也就与这一带的农民熟识起来了。
笔者不是研究三农问题的专家，也不是新闻人员，无非就是生性好奇点而已。所以，这些年，笔者就在这些喝茶的据点中通过与农民纯粹的闲聊了解到了不少农民现状和问题。应该说，单纯的闲聊所了解到的情况，与你怀有调查研究目的的采访所了解的情况，是不一样的！因为，单纯的闲聊，没有任何交流的功利因素，所以，彼此交谈，也就最容易反映出彼此的真实想法和真实情况。
我常常喝茶的这个据点，是个村委会所在地，就是过去的大队队部所在地，农村里将这样的地方叫做“幺甸子”，意思是一方乡村小集中点的意思，这种“幺甸子”在我们这方农村里很多，几乎是星罗棋布，是一方乡村的村委会、村党支部、小商店、小理发店，小食品店、小医疗站的集中居所，这样的“幺甸子”，大的就只有几十百来米的一条街道，小的则连街道都没有，就是顺着公路有那么十来间建筑而已，而且，这些建筑还大多是农民自己的住房。
这个“幺甸子”中有两个茶馆，其中有一个茶馆是由这个“幺甸子”中的医疗点的女老板所开，这就是说，这家人，即是这方乡村的医疗点，又是这个茶馆的经营者，同时，他们还开着一个经营化肥和农药的铺面。
这个茶馆的老板娘是原来这个大队的赤脚医生，后来，这个大队赤脚医生医疗站撤消，老板娘不知道通过什么样的关系去弄了个中专文凭，这样，她的这个医疗站就保下来了，成为了私人药店和诊所，由于村委会经常要求这个医疗点负责一方的卫生防疫工作和合作医疗工作，所以，这个医疗点也就半私半公。平时，医疗点完全是私人诊所和私人药店，但是，同时又担负着这个村子的几个村民小组的公共卫生防疫和合作医疗事务工作。
老板娘有个儿子，是我在这里喝茶的几年之中看着恋爱、结婚和生子的。这个农村青年高中毕业以后没有考上大学，依托他母亲的关系去某个医疗中专学校中培训了一年，这样，他就回乡接替他母亲经营了这个半私半公的诊所了。
前几天，我又去喝茶，这个青年一见我，就露出焦急的神色说：你认识某区政府的领导干部吗？他的神色和问话，问得我一头雾水。我说，我是个无权无名无钱的三无老百姓，我当然不认识你说的这些政府领导干部。青年人听闻后，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
二
原来，这个青年农民所在的地区也纳入了被政府征地拆迁范畴了，小青年家经营的茶馆、医疗点、农药化肥铺面及其他们的住房，都被纳入了拆迁征地范畴。这里的规矩是，由乡政府和村委会组成征地拆迁单位去直接向农民征地，每亩田地赔偿青苗费8000元，湖塘每亩2000元，房屋一平方米300元，之后，政府答应今后修建新村居民小区，还农转非的农民一人35平方米的经济实用住房；60岁以上的男性农民和50岁以上的女性农民，今后一月发280元低保费用，40岁——60岁之间的农民，每年由自己交纳社会保障金，男性农民满60岁和女性农民满50岁以后，就可以吃社保薪金，大约每月350元左右。40岁以下的农民，由自己自某生路。政府负责给被征地拆迁的农民提供技术培训教育服务，但是，政府不负责招工。
2007年以前，这一带农村已经逐步被征地，但是，速度还不快，因为，赔偿农民的资金毕竟是个大数目，况且，每征地一处，还需要给予被拆迁农民修建居民新村，这又是一大笔费用。
但是，2007年中国两会召开之后，特别是那个“物权法”颁布以后，非常没明显，我们这座城市的郊区农村和郊县农村的由政府出面组织的征地拆迁农民农村的步伐明显加快了，所以，由于赔偿谈判不和谐而造成的“钉子户”现象也就增加了。
为什么2007年中国两会以后的一些地方政府加快了对农民和农村的征地拆迁？这其中的原因，是非常清楚的！即，一些地方政府的领导干部通过最近一些地区的分山林到户和“物权法”的颁布的情况，他们可能已经意识到政府单位今后再要通过行政权力去征地拆迁农村和农民，可能会越来越困难了，所以，他们在2007年两会之后，加快了“最后的晚餐”步伐。
那么，为什么一些中国地方党政会喜好征地拆迁农民和农村呢？我们来帮这些地方党政粗略算一笔账目。这些年来，中国各地城市都在搞“经营城市”，所谓的经营城市，就是政府出面将一些郊区农民农转非进入进入城市吃低保，然后，给予农民少量经济补助，就将他们的土地几乎是无偿征用了，再然后，政府就让那些原本地处城市中的可能有污染的企业搬到这些郊区和郊县去建立新企业，城市企业的土地则被政府高价卖给房地产公司老板，购地的老板所付给企业的地皮购买资金的一部分，右边锋返还给企业外出建立新厂，一部分资金通过政府拨给企业安置被剔除出企业的原老职工，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买断工龄”，这样，政府就从中渔利了不少土地转让税赋资金。城市经营者，将这样的城乡土地转让所形成的利润现象，称之为“吃土地级差”。
可能是因为各地党政通过这种“经营城市”吃到了巨大甜头，所以，最近几年，这
中国许多城市的政府就干脆自己直接出面征地和搞城乡土地转让了，他们的名号叫做“城乡统筹”，其目的就是政府公开吃“地级差”。这样的程序是：市县乡政府先组成征地办公室，然后，他们就先通过购地老板先预付的一部分资金把那些可能被征地的乡村干部全部雇佣，也就是由乡政府绕开《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中的直接由村民选举村委会干部的相关规定去雇佣村委会干部，这样，大批村委会的干部就成为了拿政府薪金的半公务员了，俗话说，拿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这样，这些村委会干部就都成为了市县乡的铁杆维护者了，说白点，就是这些村委会干部的屁股就从此坐到征地拆迁的政府一边了，至于后来的征地拆迁过程中，这些村委会干部可能会得到了多少利益，那，是谁也不知道的。
既然连农村农民最基层的村委会干部都成为了吃政府薪金的政府雇员，再加之现在的农民又没有农会组织，这样，农民就如同一盘散沙，就很容易被收拾了！
政府直接出面征地拆迁，大家帮助这些征地拆迁的政府算笔粗略账目，他们一亩田地只赔偿给农民8000元人民币，再加之农民房屋一平方米只赔偿300元，因为征地之中还有个很大的窍门，就是那些乡村里的田坎、道路、山坡及其农民宅基地周围的土地面积，都是不包含在赔偿范围之内的。但是，政府把这些农村土地和农民房屋征地之后，他们可能获得的就不仅仅是被征地拆迁农民的统计单上的田地和房屋平方米数目，而至少多出了一半土地，这就是说，政府征地农民和农村，如果说一个村子名义上是1500亩田地，但是，政府征地拆迁之后，政府获得的可能就是3000亩土地，其中有一半的土地，是政府无偿获得的！这样，政府就转手将这些从农民手中征用的土地公示拍卖，一亩地的市价至少是100万人民币，这些钱刨开还农民的一人35平方米的经济实用房修建费用和低保费用及其开办培训班费用及其青苗赔偿费用，大家帮助这些征地拆迁的地方政府算一下，他们可能从中尽赚了多少钱！
当今中国的许多城市的政府机构，已经完全成为了彻头彻尾的城乡地产开发经营公司。这个情况，好像现在社会还没有醒悟过来！也好像还没有引起中国中央执政党政和经济学界的高度重视。
根据笔者所了解的情况，中国当今的许多城市政府，已经可能不是单纯的政府机构了，而是一个“城乡经营开发公司”了！政府手下的各厅局，比如市政工程、国土局、水利工程、农业经济、林业局等等，实际上已经联合成为了“城乡经营开发公司”各职能经营单位，这个“公司”是多面单位，他们转个面，他们是吃国家财政的政府机构，再转个面，他们就是自己经济运作和盈利的商业经济单位。所以，当今中国已经事实上已经出现了“官商一体化”政治问题，这，就是为什么当今中国的腐败非常严重的最主要原因之一！
三
当今中国的各地方城市的党政，打着“经营城市；帮助企业脱困；企业转制；新农村建设”旗号，完全成为了土地经营开发公司和“城乡房地产经营开发公司”。这样的政府之所以敢于公开跳到前台来搞城乡土地经营开发生意，根本原因，当然是大家都清楚的，这就是因为现在的土地是国家所有的制度造成的。当今中国，不管是国家土地法律法规，还是农村承包法律法规，都规定的是土地是国家和集体所有，只要土地是国家和集体所有制，那么，这些地方政府的官员，当然就成为了理所当然的城乡工厂和农村的土地的主人和老板！他们，当然就要亲自去经营开发城乡土地为自己牟利了！
其实，最可悲的还是我们的一些农民兄弟了，他们被官僚卖了，自己却还在为这些官僚数钱，还在维护这些贪婪的官僚。下面，我就讲讲这个青年农民的故事。
这个经营乡村诊所的青年农民，属于什么样的类型的农民呢？他属于那种极其不安心于农村生活和极其向往城市人的那种青年农民，这样的农民，历朝历代和什么时间中都有，我几乎在不同历史时期都见过这样的青年农民，他们最大的表现，就是他们比城市人都还瞧不起农民自己！他们与他们安心于农村生活的父母辈不一样，他们一心一意向往城市生活，还有些钻营投机的功利。
这个青年农民前两年成为了村党支部发展的入党积极分子。这两年，村委会干部，当然也包括村党支部成员，就都成为了拿乡政府薪金的雇员了，这使得这个青年农民羡慕得很，所以，他希望通过入党去进入村委会干部行列，以改变自己的农民身份，这样，他就要求加入中共了。
既然成为了中共积极分子，那是需要代价的。这几年，他们这一带附近时常会有拒绝拆迁的“钉子户”，所以，乡政府就要发动农村党支部召集这一带的这些入党积极分子们去“抄钉子户”，这个青年农民也被喊去干了几次这个事情！
下面，是笔者几次与这个青年农民的对话：
笔者：你为什么要参加乡村党政组织的“民兵”队伍去抄这些被征地拆迁农民的房屋？他们是你的乡邻和长辈兄弟，他们要求提高自己的土地和住房的赔偿待遇，是他们的天然权利。你自己家庭都可能随时被征地拆迁，你为什么还要去帮助地方党政机构去粗暴抄别人的房屋？
青年农民：你太偏激了！你太不识时务了。农民算什么，党政要求你干什么，你就必须服从。况且，我是入党积极分子，必须靠近党组织，党支部通知我去抄那些“钉子户”的房屋，这是对我的考验和信任。再说，去抄这些“钉子户”的房屋，每次都发20元钱。
笔者：你家庭缺这20元钱？
青年农民：当然不缺。但是，这是党支部对我的考验和信任呀！
笔者：做人要有自己的原则！你参加乡村党政组织的抄“钉子户”队伍去收拾别人，当别人被收拾干净以后，就该论到别人收拾你了！
青年农民：那，我们该怎么办？政府征地拆迁，是爱护农民，让我们成为城市人呀。
笔者：你不觉得你们被赔偿得很低廉吗？你们农民应该组织起来与征地政府进行谈判，要求提高赔偿待遇！
青年农民：土地是国家的，政府要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又不是土地的主人，我们农民有要求提高赔偿的权权利吗？
笔者：即使按照现在的国家土地和承包法规，土地属于村子集体所有，那么，市乡政府要来征地拆迁你们，你们村委会也应该组织全体村民去讨论出让土地和房屋的价格费用。上级党政无权给你们的土地和房屋擅自确定赔偿价格！按照国家法律，你们有权利阻止他们粗暴征地和拆迁！
青年农民听了笔者的说法楞住了，说，你在说笑话吧，我们农民可以自己订立自己出让土地和房屋的价格？土地不是国家的么，上级党政就代表国家，我们怎么可以自行订立赔偿价格呢！况且，现在的村党支部和村委会干部都成为了乡政府的雇员，我们农民怎么去组织自己呢？
笔者：你自己就可以组织农民呀！
青年农民：不要乱说，你太偏激了，我们农民怎么可以自己组织自己呢！那是犯法的呀！
以上，是笔者以前与青年农民的几次对话，那时候，青年农民家庭所在地还没有正式被公布为拆迁。前几天，政府突然出示公告，说他们这地方也要征地拆迁了！部分农民就是这样，征地拆迁别人的时候，自己不着急，还助纣为虐！但是，一旦拆迁到自己头上了，他就着急了，但是，他们还是想不到拿起法律武器去维护自己的权益，还寄希望于走门子托关系，所以，他希望我帮他去寻找上级党政领导干部说情，以提高自己家庭的赔偿待遇。谁知道，我是个三无老百姓，帮不了他的忙。
青年农民为什么很着急呢？除开其他赔偿低廉原因外，他们的住房只被政府承诺一人35平方米搬入农民农转非的居民新村，但是，却没有赔偿房屋的期限，相比之下，其他附近地区被拆迁的农民已经有四年没有得到房屋的了。这个“过渡”期间，政府发给农民一人一月80元的住房过渡补助费，但是，新房子没有明确还的期限，这样，他的诊所就无法开了，也就说，通过被等待新房的期间中，他不能够开业诊所，他就失业了，所以，他就很着急，希望自己能够通过党政干部的关系去给予自己特殊照顾。
当笔者落笔此文的时候，这个问题还存在，这一带的农民都人心惶惶。农民被征地拆迁，一人大约可以得到赔偿费用约：一亩半土地赔偿约15000元，房屋约15000元
，这就是说，一个农民获得三万元左右的赔偿，他们世代生产生活的的土地和房屋就都没有了。今后，他们怎么办呢？去城市中拣垃圾度日吗？
被征地拆迁的农村土地究竟用来做什么呢？可能一部分用来建设新企业。但是，这些土地，也可能被政府和企业用来炒作地皮，因为，政府通过“城乡统筹”的行政手段从农民手中所收购的农村土地的价格，实在太低廉了，不管是政府机出手倒卖，或者是企业老板倒卖，那么，都可以栽培出一批“资产阶级”的！
当今中国，应该高度警惕西方历史上的因为圈地一定造就的两大对立的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这就是说，无论是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都是工业化过程中不正常地差现象的产物，这两个阶级，是扭曲时代的扭曲产物，他们都很扯淡！资产阶级贪婪残暴，无产阶级则动辄革命造反，这是两个会给世界和国家带来动乱麻烦的两个阶级！正常的进步社会，是要明确消灭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是要建立一个最大限度的均富的社会各阶层的和谐社会！
2007-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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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13 1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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