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侯,父亲总是给我讲老辉的故事,激励我刻苦学习。他每次都重复同一个故事,以至多年后我依然记得故事的全部内容。 老辉是我们村的孤儿,家里很穷,命苦。 很小的时候,他爸妈就离婚了,他跟爸爸一起过。 他爸酗酒成性,经常打他。 十岁那年,他爸因酒精中毒去世,老辉便揽下家里的全部农活,艰难度日。 老辉利用农闲时间认真读书。他说,要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拼命读书。因为交不起学费,只好到处借书来读,经常熬夜,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老辉总是面黄肌瘦…… 这大概是真的。我见过他一次,的确很瘦;那次他借我的书,后来一直没有还我。 老辉凭着自己顽强的毅力,用七年的时间学完了小学、初中和高中的全部课程。 十八岁那年,他考取湖南长沙一所重点高校。 所有人都为他高兴。他是那时侯我们村唯一的大学生。 去学校报到那天,全村男女老幼陪着他走了很长一段山路,一直把他送到村口的月亮岩。 分别时,老辉紧紧握着乡亲们的手,热泪盈眶。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戏弄人:因体检不合格,老辉被学校退了回来……村长说,老辉是个人才,浪费了就可惜了,于是聘他做村办小学的语文教师,月薪二十八块,每年补助一担大米、一箩包谷。 老辉任劳任怨,在村办小学一干就是三十几年,硕果累累,连他教的学生后来也成了他的领导。 于是大家一致认为,老辉是我们那里资格最老、水平最高的老师。 但是,老辉没有文凭,干了几十年教育,依然只是个代课老师。工资照旧。 (二) 刚进大学的时候,曾耳闻某讲师几年内即攀升为教授,且身兼数职,大把大把的往家里捞银子,惊羡不已。 然而,当有一天,鄙人终于有幸亲历这位大人的一堂讲座,竟不过如此—— 台上的教授两手叉腰、唾沫飞溅,使我突然想起村里的暴发户阿牛。台下三分之一的听众在打瞌睡,其余的人在嗑瓜子、聊天。可教授视而不见,依旧照本宣科、夸夸其谈,还即兴搞了几个不太卖笑的幽默,当然响应比较冷淡,教授只好自斟自饮了…… 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三) 毕业前夕,班里的同学都为找工作而四处奔走,焦头烂额。 而哥们青儿依然沉湎于酒色之中。 一天晚上,青儿与另一酒友在学校对面“蝶恋花”包间里喝得烂醉,错把窗子当门,从二楼飞身而下,然后被120拖去医院躺了一个多月。 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头上仍然缠着绷带,肿得象个地球仪。 毕业宴会上,青儿酒后吐真言:大学这四年什么东西也没学到,酒量倒是练出来了;妞也泡了不少。 他还说,男人是水,女人是茶,女人天生是用来泡的。 我就说,你真是个杂种! 青儿并没有生气,他狠狠地往肚子里灌了一口酒,然后说,杂种有什么不好?你知道杂交水稻为什么丰产吗,从生物进化论的角度看,杂种是优秀的。你真老土。 很快就各奔东西。跟我们一样,青儿也拿到了毕业证并被授予学士学位;不同的是,青儿凭借他老爸的社会关系,在省城顺利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之后,便左右逢源,如鱼得水。 三年后,青儿坐上了单位的第一把交椅,并在省城的黄金地段买了一套近200平方米的豪华住宅;众星捧月,春风得意,早上坐着轮子转,中午围着桌子转,晚上搂着裙子转…… 百忙之余,青儿不忘提升自己的文凭。 在有关方面的共同努力下,青儿密集的“糖衣炮弹”使他先后取得在职研究生资格及硕士学位。 钱这东西,好东西呀。 (四) 大学毕业后,我来到了西部一个偏僻的小镇,在一所中学里任教。薪水虽然不高,但看到孩子们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很知足。 去年四月,鄙人有幸参加某地自学考试的监考工作。 在考场里,一些偷偷摸摸掩耳盗铃的手段真让我大开眼界。 后来想想,也难怪,考生个个都红光满面、大腹便便,来参加自考只是为了捞个高一点的文凭而已,然后增加点工资,增加点光环,再增加点“保险系数”和安全感,如此而已。便也无所谓了。 (五) 夫子是我的初中同学,跟我关系很好。 其实夫子本名并不叫夫子,只因他穿得寒酸,又戴着眼镜,整天只会抱着书本猛啃,只要一说话,就满口仁义道德之乎者也…… 于是大家都叫他夫子。 夫子品学兼优,老师特别喜欢他;从初一到初三,他一直是班长。 初中毕业后,夫子上了我们那里最好的高中,之后便杳无音讯。 去年回家,没想到居然在火车上邂逅了夫子!要不是他主动和我打招呼,我根本就认不出他了—— 西装革履、风流倜傥。想不到这家伙现在功成名就,已经是一家跨国公司的老总了!相比之下,真是自惭形秽。 (六) 前两天又收到外甥的来信,依旧说读书没什么意思,他只想赶快混个文凭就离开校园,“出去闯闯”。 我火冒三丈,立刻拨通电话破口大骂,我说你是怎么搞的,你以为你是谁?!不好好的呆在学校里,看我不打断你的腿!文凭有个卵用?拿来揩屁股我还嫌它硬!你好好想想,读书究竟是为了什么?!混蛋! 放下电话拿起茶杯,直想骂娘。 来源:中华杂文网 作者:龚经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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