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锅盔者
小时候家住仪凤街。在快要接近模范街的地方有一家“蜀北饮食店”，隶属于市饮食服务公司，是全民所有制国营单位。（也可能是集体所有制，俗称大集体）。
我们家星期天大约都睡懒觉，会错过单位上的伙食团，所以必定在“蜀北”买些馒头做早餐，间或也会买更高级的阆中白糖蒸馍。我上学放学也要路过那里，如果运气好，正好遇到一屉馒头出笼，白案师傅会以优雅的华尔兹旋转将笼屉一个个从狭窄的店里面旋出来，搁放在骑门街沿的门板上。一阵阵白浪喷薄而出，象高山之巅的云海，又像腾云驾雾的《西游记》，给呆板的街道增添了许多生动的景致。这时，我的心也会蒸腾起来，抢步上去，猛吸几口那清香温润的味道——若是白糖蒸馍，则更有一丝丝一缕缕沁人心脾的甜蜜，“仿佛梵婀铃上奏着的名曲”。
“蜀北”的馒头是圆的，我们单位伙食团却是方的。口感方面则各有所长，大致单位伙食团的面粉要精良许多，但“蜀北”有一样是我们伙食团没有的，那就是——锅盔。
我认识那个打锅盔的，他可能也认识我们单位的一些人，见过他们围着“三洋牌”收录机跳“摇摆舞”，也见过他穿喇叭裤、花衬衣在仪凤街招摇过市。总之这个人长相有点猥琐，但并不凶残，所以后来听说他被“严打”了，我还感到有些意外。
小学时候的放学路上，我经常驻足流连看他打锅盔，高中时候学香山居士的《琵琶行》曾经忆起过他，以为某些段落就是对他工作的写照，如：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 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 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 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 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这是极其贴切而无不及的，因为他也使得一手好面杖，舞动起来，符合爵士鼓的节奏，又有摇滚乐的气势，“砰砰梆梆，砰砰砰梆梆，砰梆砰砰梆，梆梆砰梆梆”，又有《小雅》的韵味。
后来又学了南华真人的《庖丁解牛》，读到“提刀而立，为之四顾，为之踌躇满志”，想起打锅盔者，就不觉得他是一个猥琐的人了。
本帖最后由 郑君 于 2014-4-18 21:0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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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4-18 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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