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转切六七十年,那会儿,碎头儿娃娃个子矮,要跪到高板凳上,才够得着堂屋头的大方桌,趁老汉儿望起脑壳喝酒不注意,把他的炒胡豆刨些过来,两个娃娃趴倒桌子上,弹起耍。
识拳儿分先后,赢咯那个,在两颗胡豆之间,用手指甲儿划一哈,表示这颗弹那颗,然后,老指拇儿扣住中指拇儿,像如来佛做的那种手式,中指发力弹击,这一颗射过去,恰好碰到那一颗,那一颗便被捕获,是自己的战利品,接倒又整;如果没有击中,就该另一个来弹,直到煞果。
其实,这是一种很原始很小儿科的赌胜负游戏,运作方式和现在打台球差不多,只不过台面不同,娃娃些用指甲盖弹胡豆,绅士们用杆杆戳[读作咄] 各色圆球。
那会儿,炒胡豆也平常,你手摊起想要,只要他娃不是豆[逗] 角儿,一般都会给点儿。那吗,为啥子还要用”弹” 来获取喃?香嘴巴是一回事,最享受的是那个过程,搞起耍很安逸噻。
春节期间,娃娃些有压岁钱,这个时候,哥姐们往往爱编弟妹来打牌,推十点半,这个” 推” ,即按照规定次序发牌,有随机性,碰运气的意思。
纸牌或扑克均可,比大小论输赢,纸牌没有”一”,从”地牌”算两点起,递增至” 梅子” 、”四六”[又称红拾] 为十点,超过十的如”天牌”、” 斧头” 充作半点;
朴克以A为1点,直至10;L、Q、K为半点。
输赢比数字,大胜小,以十点半为顶峰,若闲家成就此数,庄家赔双倍;
同时又规定,超过十点半即破局归零,俗称” 胀死” ,为最低,含有过犹不及的哲学意味。
由庄家给闲家和自已首发一张牌,背面朝外,别人不知。
一张牌最大也就十点,要想凑够十点半,至少两张,必须要庄家再发牌,成都叫” 偷” ,偷多偷少不限;若原张牌小,偷张也小,达到5张未胀死,称为” 五小” ,即使不足十点半,可等同对待。
庄家虽有赔双之虞,但他可以先看闲家偷牌状况再作打算,又有点数相同庄家为胜之约,往往赢面较大。
闲家拿牌8--10点算高的,若心大添加容易胀死,一般选择不偷;
5--7点处于两难;
也有小牌稳起不偷的,假装大牌,叫” 作机” ,让庄家误判,自行偷牌胀死,使其失败,有些名名堂。
在屋头玩耍过程中,年龄小的总” 挨刀” ,不是” 胀死” ,就是被” 抵倒吃” ,眼看着自家的钱渐渐转移到哥姐们手里,弟弟妹妹感觉遭了生意,输不起就耍赖,于是,哭兮兮地告妈老汉……结果当然要喊还,赢家只好”吐”出来。
到了第二年,这类子情景剧又会再度上演,难道他们搞忘了去年子的空欢喜?也不是,乐此不疲的原因其实是在享受亲情和睦的家庭生活,包括”退脏”后看到弟娃妹儿破涕为笑,他们假装发气,给弟妹一顿洗骂:又哭又笑,黄狗飙尿----这些情节,都是美好的回忆。
男孩子几乎无成本的耍玩意儿有” 赢福” ,就是用过了串的书页裁小褶成” 三尖角” ,来搞” 饼抓” ,把一摞 放置于摊平的手心,向上抛,手背接倒,又上抛,五指迅疾向前抓住,抓多少算多少;此外,还可以用手拍,鼓起风,翻转算赢,也有放在地面过手扇的。
旧纸烟合,不像现在的恁门厚,把它四褶为长方形,耍的方式与三尖角差不多,后来一些人搞收藏,变得有价值了。
成本稍高的是赢洋画儿,洋画儿原是卖洋烟[纸烟] 搭送的小广告图片,之后也有专门刊印的。长宽比例与现代电视屏幕略同,大约3x5厘米一张,正面有武侠或美女等图画,背面是文字,娃娃家用押[读作榨]墩墩儿宝、人人儿宝的方式赌输赢。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初,铜元退出货币交换领域,小孩用来丢窝儿耍。个别大娃娃读过物理,把两块” 旗旗儿铜元” 用白麻糖粘起当” 舵子”[打子] ,质量加大后很劲仗,能把对方轻飘飘的那起打多远。
还有捭整玻璃或烧料子小球的,也就是现在用来下六角跳棋那种,成都这方叫打弹子,重庆那点儿叫打珠子。耍法之一是把对方的弹子撞下街沿,另有就是弹击入洞,往好听的说,有滴点儿像撞冰壶,打高尔夫球。
前头那些,除了推十点半,都是直接地以物赌物,输赢只是一种奖赏,玩耍才是目的。
不像现在,好多人正南齐北地在街上扯起架子,摆起钱打麻将、打朴克,赌输赢。把打牌当饭吃,甚至比上班还要紧,就变味咯。
最近各地似有数额规定,还望莫违规。
游戏有竞争,不争则无趣,但它有个度,拼斗的结果无伤大雅,达到共同愉悦就好。
赌赙是祸害,它使一些人心狠手辣欺诈贪婪,一些人心惊肉跳倾家荡产,点儿都不好耍,不要恁门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