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 老家有句农谚“立夏不下,犁耙高挂;小满不满,干断田坎”。意思是:在缺水的地方,5月份最重要的两个节气前后,如果不下雨,不下透雨,红苕苗栽不下去,两季田插不了秧,包谷拔不了高,棉花散不了枝。但是,也不能天天下梅雨。因为5月不光是耕种的季节,还是收获的季节。抢收回来的菜籽、麦子没有几个大太阳天是晒不干的。可见,天老爷这个角色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现在的孩子是不知道的,那时每年的5月份叫“双抢季节”。男男女女,全家老小齐上阵“大战红五月”。几乎整个5月份的空气里都飘荡着咸、甜两种味道。咸是顶着烈日,铺上晒垫打菜籽,挥汗如雨;咸是暴雨降临前,狼奔豕突,肩挑背扛,拼命往家收晾晒的麦子;咸是穿个火把腰裤,从沟底挑水上山给包谷苗抗旱,前嗑后碰,跌跌撞撞。甜又是啥呢?甜是打麦子时,妈妈递过来的一碗凉水醪糟;甜是劳作一天后,捧一捧花生,学大人抿一口烧酒。 还有一种香甜,来自即将来临的端午节。 端午节是传统节日,问了问度娘,也有的地方叫端五节、重午节、五月节、五蛋节,在我们老家叫过端阳。老先人们考虑问题还是比较周全的,每个收获季节之后,都会安排一个节日,诸如端午、中秋、春节。据考证,屈原也是从小每年过端午长大的,只是他选择了5月初5离开,而后纪念之风日盛。 打我记事起,印象中每年的端午节早上通常是有雾的,还有露水。因为大人一早割艾蒿(也叫蒿草、蒿枝子)回来,衣袖和裤脚都是打湿了的。在这天,还要扯点陈艾跟香炉草。陈艾和蒿草挂在门上,数天后节气过了,取下来泡热水给娃娃些洗澡,据说清热祛湿,身上不长米米;香炉草晒干后泡水喝,生津止渴,凉胃解暑。在这天,还有个习俗,提一撮箕生石灰,房前屋后,檐沟院坝,不间断撒一整圈,据说这样毒物不侵,什么蛇啊、癞疙宝啊、雷公虫啊就进不来了。也有人家撒草木灰。防蛇还有一招,也是小屁孩们最喜欢的,搽雄黄酒。有搽眉心的,有搽耳朵坡后面的,有搽肚脐眼的。小时候只是觉得好耍,不明就里。后来知道此习俗还和白娘子和小青姑娘有关,早知道就不搽雄黄酒,说不定还有一番旷世奇缘。想想而已! 任何一个传统节日都是离不开吃的,端午节也不例外。 老家过端阳吃啥?——包面。不光老家方圆百里叫包面,好像湖北很多地方也叫包面(可见湖广填川是真的),北方大部叫馄饨,江浙也有叫馄饨,广东广西叫云吞,闽台一带叫扁食,江西叫清汤,成都平原叫法最安逸:抄手,既形象,又有画面感。 面是当年的新麦磨的,雪白雪白。头天晚上就加上老面醒在盆子头。端阳这天的整个上午都是准备包面瓤子的时间。鲜肉是极少人家用的,主要还是腊肉,肥瘦相间。葱、姜、蒜,韭菜,时鲜蔬菜,加个鸡蛋清,够了。不用虾仁,不用茴香,不用紫菜,不用香菇,已经足够丰盛,足够香喷喷了(其实以上这些当年也没有)。 踮起脚站在大方桌旁边看大人擀面是一大乐事,看着老妈娴熟的动作,听着噼啪噼啪面皮拍打桌面的响声,想向着包面在大铁锅的沸水里快乐的翻滚。嘴角一热,好像口水流出来了。 终于端上桌了,不着急吃,烫!也不要吹凉了悃吞,要一口一口细嚼慢咽。因为吃着吃着说不定能吃出点东西来,啥?贰分钱硬币。这是有心的二姐偷偷准备的,吃着硬币的兄弟现在运气好,将来有出息。 如今,节还在,人已老,逝如斯,空惆怅。 端午来临,人们关心的是端午放几天假?高速路收不收费?景点人多不多?孩子能不能考进重点中学?本科省控线是高还是低? 劳作的咸甜味呢?丰收的喜悦情呢?端阳的包面香呢? 在心里,在梦里,在血液里! 乙未端午 于成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