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十二 节 同班的几个师兄,各自拿了电瓶和矿灯。其实电瓶是矿灯的一部分,和矿灯用一米多的绝缘导线连在一起。班衣和安全帽就挂在洗澡间,上班的人是随意取下来穿的,没有固定使用。 古云:山高水高。再高的山,掘进的槽子里都会有水。由于山区的泉水里含有较重的碱性物质,对皮肤有腐蚀性,长期侵泡在水里,皮肤会发痒溃烂。因而,大家上班穿的是长筒雨靴。穿雨靴的另一个原因,是避免因爆破产生的尖利的岩石碎片刺破脚。 大家进去换班衣时,上一班的兄弟伙还在冲澡。大家都赤条条的站在那里,从烧水的汽油桶里舀了热水尽情冲洗,把一天所有的汗水和疲劳除去。看着他们全身隆起的肌肉块,这才感觉男人的力量其实就蕴藏在结实的肌肉里。想到自己平时缺乏锻炼,全身分布的几乎都是“平原地带”,有点窘态。带班的W哥看出了我的心思,安慰我说,兄弟,过不了几天,你的胳膊一样的要隆起,这里上班可是免费健美哦!想不到这些山里的人们也有了人体美学观念。 这些毫无遮拦、没有羞耻感的人体,不正是一道自然的风景吗!他们来自山野,长自山间,本身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当你看见一身煤黑污物的酮体在热水的冲洗下,渐渐显出古铜色的强健本色,你断不会产生人体是污秽下流的联想。 年轻小伙子们赤裸而浴,话题大多谈性。甚至还有年龄大点的给小兄弟们介绍床上功夫,以及如何降服老婆的“实战”经验。没有掩饰,一切显得自然随意。为了食物,冒了生命危险到槽子里上班;为了健康,脱得赤条条的冲澡;因为冲澡,大家彼此都没有了隐私;除去衣物,直面男人强健的酮体,自然谈性。这倒是应了一句佛语:食,色,性也。 我班一行五人,各自从板壁上取下班衣穿上。几乎没有一件班衣完整,都有破损,看不见衣服的本色了,统统是煤的颜色。第一次穿上这又臭又硬的班衣,感觉就是挂了几块铠甲到身上,很不舒服。再戴上汗气熏人的安全帽,穿上发出恶臭的高筒雨靴,将矿灯别在安全帽上,把电瓶系在腰上,整个人就像进了散发着烂耗子气味的茅厕,有点想吐的感觉。但看见大家说笑自然,赶紧用右手掐了左手一下,使自己镇定下来,免得让这班矿工兄弟看出本人还残存着“小资产阶级”的娇气。 看来这“劳动人民”的分量确实是沉甸甸的! 穿好班衣,大家就往槽子里进发。我们这班也打进度,所以他们有的拿凿炮眼的板子,有的拿炸药、雷管,有的拿钻头,分工默契。原来他们中有人提前到老板那里领了炸药和雷管。 按安全规定,当天用的雷管和炸药当天领,这些危险物品是不能让矿工带回家的。但经过几次实际爆破之后,才知道矿工们在施工中,能够将雷管和炸药“匀”(使用时减量,余者偷带回家。)回去私用。也曾经听说,有矿工与邻人间的矛盾尖锐不可调和,晚上愤而将对方的房屋爆破了,造成人员伤亡,酿成人间惨剧。 我因为是“生手”,槽子里的技术一点都没有,自然只有去造(推)运煤的大拖。这煤窑的大拖全部由钢铁做成,前后两根轴上分别装了两个钢轮子,其实它就是一个用钢铁做的柜子,在煤窑的小铁轨上运行。有一个侧面的钢皮可以打开,以便卸煤。卸完后用一截铁棍别上固定。 这个钢铁家伙自重近一吨,刚推行时感觉很吃力,旁边一位师兄帮助推了一把,大拖才咿呀咿呀的移动起来。 跟着师兄们进了槽门,一下看不清前面的路了,赶紧开了头上的矿灯。他们在前面不紧不慢的走着,我推着大拖使劲的跟进,终于走进山“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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