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崃经纬》文章选贴
邛崃固驿王梓舟
吴翔翎、廖国堂、马顺成收集整理
王梓舟有名瑞祯，邛崃市固驿镇临山村人民。生于清光绪三年（公元1887年），前清廪生，清末四川政法学校毕业。
民国二年（1913年）任四川省议会议员，后在川军中任职。从民国九年起先后在雅安（州）、西昌、崇州（庆）、彭山、新都、华阳等县任知事。他在任上勤于吏治，体贴民情，办案公正、机智，清明廉洁，还常亲自下乡了解群众生活，爱民如子，人都称为清官，享誉乡野。现将他任职期间，流传于民间的为官判案摘抄一二，以彰其人从政廉政之一生。
巧断失牛服人心
民国九年（公元1920年）他时任雅州知事。此地乃汉藏及其他少数名族杂居之地，民风剽悍，土司头人势力很大，往往因唏嘘小事而相互大动干戈，即所谓“打冤家”，受害最深的是下层贫苦百姓和奴隶。
当时有个名叫哈佛的土司和毗邻的知方土司加都同时跑掉了一头养牛。两家倾家而出，八方寻找，找了许久也不见踪影，就怀疑被对方牵去隐藏不放。而在第三天却找到了失去中的一头牛，双方都争着说是自己的，故而发生了一场争执。看着就要擦枪走火，发生械斗，形式十分危急。有善事者劝阻说，新近调来了个知事叫做王梓舟，官风正派，办事公允、公正，何不告到州府，由他出面判决如何？
雅州知事王大人听明二土司的上告来由，心中暗想，此时虽为一头牛，但如果解决不当必然酿成大祸，苦了人民又会影响自己的声誉和前程。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对策。记得幼时在家见人家养鸭放群口一事。每到黎明各农家都吆鸭出外放养，几家小鸭在田中相互混杂觅食，彼此不分。待到黄昏各家小鸭在回笼之时，只见喂养人手持长杆站立在三叉路口，随着吆喝声，鸭群便习惯性地回到各自的鸭群之中，顺利返归。于是就决定叫二土司回家，定于明日午时将各自的养牛全部赶到城外一开阔场地上，叫一个精明的衙役牵出丢失而找回的牛来。只见王大人当场大喝一声：“放牛！”话毕，只见被放的牛儿左右观望直奔知方土司家的牛群而去。周围观看的群众不禁高呼：“知方土司，知方土司！庆得失牛，大人英明哇！”但哈佛土司却面带怨容，不服气地说：“此事不算了结！此牛已跑丢三日，这是误打误撞地跑向知方的牛群。”
王大人见状又心生一计，定要哈佛口服心服才能化解两家的误会。于是叫差役把丢失的牛牵到广场中央，随即高声斥责道：“你这个不守规矩的牛，我定要治你个离群乱跑之罪！”立刻命令差役手执长鞭猛力抽打起来。知方家人见状立即上前阻止，夺取长鞭，以致发生争执。而哈佛家人也在旁喊叫：“莫打，莫打！”那喊声却有气无力。
王知事大人回头对哈佛土司说：“此牛定是知方家的无疑！哈佛土司，如果我进一步查出这头牛不是你的，而你冒领贪财，我一定依法治你的罪。并处你十倍的罚款。你不要以区区一头小牛而失掉你的面子，还会失去大家一向对你的尊崇和信任。”
哈佛头人知道此事理亏，且佩服州官办案英明，对人和善可亲，也就不在任性，同意将牛归还知方土司，从此又恢复了昔日的交往与和睦。
巧审土地破盗案
公元1933年（民国二十二年）王梓舟调任崇州知事时。有一天有个名叫李二的穷汉子前来报案，说昨夜被盗，他辛辛苦苦用汗水换来的钞票和银元被洗劫一空。王知事详细地问明原由，并立即派差役分头明察暗访，又叫李二第三天后来州府大堂听候审理。群差役在茶楼、酒肆、烟馆、赌场一一查访，发现有牛二、苟四二人形迹可疑。发现他们近日进出烟馆、赌场且出手宽绰。家里的吃用也大异于平常，极其奢侈。但也查无实据，只得向王大人回报禀明。王大人心中早已有谱，只令差役暗中密切注意二人行踪，暂不要打草惊蛇。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心生一计。于是在第二天就贴出牌告：定于某月某日午时在州衙大堂传审城北关土地神。此事引起了全城轰动，百姓甚感惊奇。牛、苟二人也曾做贼心虚，心存过虑。但他们认为自己所做之事神不知鬼不觉，泥塑木雕的土地神难道会泄露消息？于是强作镇静，相约届时，还要去县衙混入人群，看这个州官是怎样审问土地神爷的。
到了第三天，群众纷纷前来观看，从清晨开始，在衙门前早已黑压压地站满了人群。
午时三刻一到，只见王大人升堂，两旁衙役呐喊助威，州衙内外十分庄严肃静。王大人高座公堂，惊堂木一拍，传唤原告李二上堂。李二当堂叩首跪地。随即又大声呼唤：“传被告北关土地上堂听审。”只见两个差役早已候在门外，将北关土地连着座位抬上了大堂前落地。王大人起立拱手站立，面对土地神说：“本官是六品州官，崇州知事。尊神是从七品土地神，我尊重你，赐座。就此算是彼此见礼。本官接到县民李二报案，称有贵重的财务 寄放在你的座下，昨夜被盗，你是最知情的。你是一方神祗，想来你也不敢徇私隐秘，包庇真凶，使失主受损。就请如实奉告，捉拿真犯，以保一方平安。”土地神坐在堂下面带笑容，像是愿意说出真情。王大人过了一会，自语说：“哦，是，是……你愿将实情相告，那好吧，我就近前听你细说真情。”王大人下堂俯首帖耳，只见他口说，嗯，嗯，啊，啊！还不时地点头称是。围观群众见状不禁大笑不已，对土地爷能说话是半信半疑，心想：这个州官莫非是个书呆子？这样装神弄鬼就会审出真相，这简直是白日做梦！我看你今天咋个收场！
王大人随即步入公堂落座，怒目圆睁向堂下四望，惊堂一拍。叭！厉声喝到：“大胆刁民，盗贼牛儿、苟四还不出堂候审，更待何时！”大人一声令下，只见早已候在二贼身旁的两个高大差役像鹰抓鸡儿般地将二贼抓上大堂跪下。牛、苟二贼被突然就擒，早已面色苍白，神魂不定，瘫痪在地上，叩头犹如鸡啄米。王大人高声喝道：“两个毛贼，作恶犯科，土地神已将你们偷盗之事向我道明，若不从实招来，大刑伺候，定叫你低头伏法！”二贼面面相觑，只听威武的大堂声色俱励的声音，两个毛贼早已心惊肉跳，不寒而栗。又见土地爷在旁严肃地冷笑，更是把二贼吓得六神无主，只得如实招供，请求宽恕。
原来在三日前的一个晚上，时已三更，月色昏暗，在赌场上输得精光的牛二、苟四无精打采地走出赌场。走到李二门前，就商量去偷李二妻喂的几只鸡，好作赌资再去翻本。他们翻过土墙，就听得室内有人在窃窃私语，他们就双耳贴壁偷听，方知李二出外多年现已回家，夫妻二人正在交谈。只听妻子数落丈夫说：“你不忠不孝，冷落我一个人在家，里里外外就我一个人支撑，婆妈生病还得要我照顾，几年未归，现在回来还是个穷光蛋！”言语中有悲又有愤，能听出哭泣之声。丈夫一再陪情解释，说：“我在外四年多的日子也不好混呀！开头两年不顺利，后来才稍些起色，如今已赚有些银两，不瞒你说，所挣银钱我们坐吃几年足足有余。不说我还要出外求财，以后定要让你过上舒心的日子。只是怕别人发现，现在社会又不好，我只得穿一身破烂，其实我昨夜就把银元埋……北关土地……”声音渐渐低下，近乎耳语。
二人耳贴墙头听得分明，对财物的藏处猜得八九不离十。果然藏在土地神座下的财物被二贼洗刷一空。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偏又遇到了办案如神的王知事。真实明审土地，暗捉毛贼，敲山震虎。毛贼机关算尽，却又难逃恢恢法网。案情大白，群众欢呼雀跃。都说王大人英明果断，包龙图再世，老百姓安居乐业有望！
义释分家手足情
话说公元1924年（民国十三年）王梓舟调任彭山县知事。彭山县人民勤劳，安于农事，社会风气淳朴，虽有些小小争端告到县上，王大人都一一加以调停，都满意而去。有一日有兄弟二人为争夺家产，闹得沸沸扬扬告上公堂，要王大加以判决。
原来住在南关外的一个财主突然暴病身亡，死前没留遗嘱，两个儿子为分家产争论不休，争吵直至拳脚相加。王大人升堂细听二人诉说。
老大说：“土地是一人一半，但小弟的土质比我的好，每年要多收几十担粮。”
老二说：“分房屋也是对半平分，但大哥早已成家，结婚之时占据了好房屋，我也吃亏了。”
王大人想作个和事老说：“双方都说对方的好，何不互相调换？或者打乱重分？”
二人皆不同意，各怀私虑，又不放弃自己既得的利益，两不相让，在大堂上还争论不休。知事大人也一时想不出个好方法来判决。于是，便叫各自回家，明日再来堂上议定。
第二日升堂，王大人大振堂威，使大堂气氛十分肃穆，大人在堂上怒斥两个不孝之子，你俩严父尸骨未寒，就以财产分割问题发生纠葛，还影响社会治安。你俩父亲辛苦一辈子挣得家业，还未享受就命归黄泉。你兄弟二人借事生非，忘去了你父亲一生的劳苦，简直是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子。本待严惩。本官念你二人少读诗书，初涉社会，现给你兄弟二人一个重新作人的机会，让你二人闭门思过，悔过自新。从今日起就限令你二人到后衙，在文房师爷的监督下，熟读圣人对世人的训示，各发一本《弟子规》，限三日熟读、熟背，并结合训示检讨自己的言行。
于是兄弟二人同入书房，每天熟读背诵两章，完成之后方才放回家中，全书共有五章，直到第三天傍晚，方将全书从头到尾熟读背诵完毕。这三天中兄弟二人潜心学习，既磨练了自己的习性又消除了心中火气。
第四日王大人升堂问话，先问师爷，他们对《弟子规》是否能熟读熟背，能否可以头到尾一字不漏地背诵完毕？对其中精华是否透彻明理！师爷回答：“兄弟二人悟性很高，读书认真，且能明理讲解。兄弟二人也有悔过自新的诚意。”
王大人称赞师爷教导有方，本官定有奖赏。回头又对二人说：“你们能知书明理，但要切合实际，现在你们就到我已准备好的屋子里去，将自己对土地房屋的划分要求分别书写清楚，谁有道理就按谁的方法执行，如果天黑之前未写出意见，本官就要判你二人不忠不孝，借事生非，打架斗殴，有伤社会风化之罪，轻者罚款，重则判你二人的财产充公。到那时休怪本官不讲人情。”
师爷将二人引到一个早已准备好的屋子里，分设两个座位，给兄一支笔，给弟一张纸，墨水则放在另一张桌子上。
二人面面相觑，都无法把自己的意见写出来。弟弟想借哥哥的笔，一时碍于情面不好开口，哥哥要想借弟弟的纸也不好先开口，二人对坐。时间秒秒分分地过去，看看时间已到了下午，而不争气的肚子咕咕作响都是小事，若到时写不出意见，不但财产充公而且还要受严惩。这几天所学的圣人训言，《弟子规》中的教导也在他们心中默默背出。二人又都想起了昔日的兄弟手足之情。儿时的亲热回忆也一件件历历在心中出现，父亲的教诲又在耳边响起。于是大哥大量先开口去向弟弟认错，弟弟也释怀感谢哥哥对自己的情义。于是二人走到一起，相互推让，共用一支笔一张纸，沾上墨水写出了互相都能接受的分家意见，呈上大人的公堂。
大人一见大喜说：“既然你们通过协商，深思熟虑写出意见，想必是最公平合理的，就照你们的意见去分家产吧！”
不过王大人想了又想说：“你们近日在衙门内所背诵的《弟子规》我还要考考你们。”王大人就提个头：“《弟子规》圣人训……”兄弟二人接着背出：“首孝弟，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王大人哈哈大笑说：“孺子可教也，本官不收你们的学费。”顿时大堂之上充满一片笑声和读书声“首孝弟，次谨言……
公元二0一五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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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2 1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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