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会没围墙,扯得宽,够得走,转饿咯,口干舌燥咋个办?你莫焦,到处都有卖吃食、卖凉水的。黃澄澄的桔子水,浅绿色的柠檬水,其实都是糖精色素兑井水。娃娃一路乱喝也还服得住,喜得好,那阵少有污染,幺爸儿些还算争气,没有拉稀摆带。 青羊宫门外先,大坝子上,用芦席或篾笆子搭得有很多临时棚棚,主要是卖茶的,馆子和书场。有些妈老汉儿带小孩儿来耍,纯属应付,在三清殿八卦亭挤一阵之后,出了山门,立马杀进荫凉坝儿,在茶铺头昆起,哪儿都不想切。 费头子些全是尖屁股,最恨坐茶馆,不到三分钟他娃就闹起要走,大人肯定不干。娃儿人小鬼大,这时候就好趁机拷钱,说是要买这样,要买那样。柳来柳切,妈老汉遭不住了,只好喊娃娃开个价,叮咛几句,给钱了事。 这一哈,几个娃娃一趟子飚伸,看卖打药的耍飞叉,打花鼓的抛甩三把刀,到打汽枪那儿赶扣几火,又拱进人堆堆头,听装怪尼姑关德芝摆玄龙门阵,伙到笑。或是跑切看店小二甩三大炮:只见一个精干伙子,站在几尺开外,手抹点油,揪起一坨热糍粑,扬臂猛甩,”砰”的一声,那热糍粑团划出一道弧线,飞速撞击抹过油的掌盘,来不及粘连,就弹进装炒黃豆面的簸簸吼头,自动裹满面面,三响装盘,浇上糖汁就是美食。 我老土,最合我意的不是那些名小吃,而是烫面灯盏,用灯盏窝儿来” 瓦”带甜带辣有芝麻的汁水,味道不摆咯,以前在学校门口也吃过。 另外一种叫”手摊子”,更有趣味,是这样的:那时娃娃钱少,小店子收一碗凉粉的半价,叫娃娃把手摊起,店家切一块有筷子恁门厚,小巴掌恁门宽的黄凉粉儿,放在你手上,然后在上面加豆卤、熟油辣子、葱花儿等佐料。不坐座位,不占碗,就这样子手摊起拿起走,一边走一边勾起脑壳吃,这就叫手摊子。感觉味道特别巴适,又充满童趣,大人恐怕不好意思这门子整,小娃儿些永辈子都记得到。 有人说,逛花会不看花枉自来一趟,沿河一带,那时花木苗圃很多,文人些都爱去选购盆栽或者兰草;女娃子家,买几朵栀子花、一串茉莉花环戴起,边走边斗嘴,笑声伴着幽香传多远;主妇们插瓶买晚香玉、夜来香。 儿娃子不大喜欢花花草草,小娃娃闹起要买叫蛄蛄、油蚱蜢儿;大娃娃只对喂雀雀儿、喂鸽子感兴趣,在坝坝头,装成懂得起的样子,围到几个暴蔫子老头儿,听他们吹啥子沙眼儿、金眼儿、血眼儿这些行话。 不经意间,一群鸽子飞过,像有神仙驭风而行,吹起芦笙,清亮的声音由远而近,人们不约而同地望起脑壳,朝天上看,任凭光阴随着鸽哨声徘徊,渐渐远去……。 思绪随风飘逸,回眸又见现实。 后来,野坟山平了,河头的水小了,原有的树林荒野砍的砍了围的围了,修建成文化公园,虽也曾继续举办过花会灯会,有时人也多,但总觉得与过去大不同,也就是很多人集体挤公园吧,有一种告别群山玩盆景,远离绿野弄草皮的味道,小家把式,逼仄而拘谨。 如今,两千年过去,从青羊宫到草堂寺浣花溪一带,世上难得的灵秀之地,历朝历代那种游人如织,仙凡相会,潇洒自在,乡间野趣,近几十年已经断芡,成为沧桑旧迹,一去不复返了,可惜可叹,真个使人彷徨,留连……。 有位学者说过,人的每一次进步,就是每一次退步。是的,人有居室,爬树子就喊恼火;坐汽车屁股冒烟,呼吸就有困难……我们国家只有这片土地,每个人也只有一次生命,从这个角度考量,平头儿百姓与为政者的责任感和话语权,应该都是一样的,让我们共同努力,精心治理环境,回归美好乡俗,让老树发新枝,春意更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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