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孜支教见闻录——细说鬼神

SCM989765 · 发表于 2016-4-28 18:27

细说鬼神

前些时候，白呷老师到我办公室来。我听她一边走路，嘴里念念有词，因为不懂藏话，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就问：“你在念叨些什么？”，她说：“在念经！”，我们之间进行了一场对话，我半开玩笑地问：“念了经之后有什么好处？”，她说：“念过之后，心情很舒服！”我问：“有没有哪种佛经，念过后，不吃饭都可以？”，她笑着说：“有的，可是我不会念！不然可以教你！”。我们之间有民族上的分别，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成长，有着不同的世界观，她接着告诉我许多宗教方面的问题。

我想在藏区有不少藏族老师是信教的，不算稀奇，有些说法就有点让我不敢苟同了，如有人对我说：“龙是存在的，有位活佛在雅砻江边见过，雪山上有赤脚大仙等等……”，实际上我很乐意听这些，宗教信仰，我没兴趣。我对文化感兴趣，对历史感兴趣，至于鬼神是否存在，我也亲自探索过许多次，一直没有机会亲眼见到，或许有人会告诉我，你缺乏这种能力，或许事实真的如此。

对于宗教，我不信仰，也不狂热，但我很尊重它的存在，不管是西方的耶稣，中东的默罕默德，东方的如来佛祖，大小宗教存在数千年，必然有它存在的理由。我也曾经最羡慕和景仰的是传说中他们无边的法力，我从孩提时代就爱看《西游记》，很喜欢孙悟空等几位神仙的本事，唐僧好像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当人家的师傅，凡胎肉眼，除了有好的出生，别的一无所长，一到大难临头只会念“阿弥陀佛！”还有做团体的领导，我产生了一个疑问：“孙悟空那么厉害，养他十个八个，用于保卫国防，让几百万军队解甲归田，岂不节省军费啊！”

长大了才知道那是神化故事，神化就是吹牛皮，说大话，许多神话人物都是千人百口吹出来的，是高度艺术化的结果。现实中的人，只要是肉体凡胎，人与人差别不会太大，经过训练和长期学习，能够超越一般人，也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也不至于你在天上飞，还不需要消耗燃料！你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比飞机还快，我却只能一跳两米多。像我们看抗日神剧，一人打几十上百人，一招打死几个，看着比我们杀鸡还容易，杀一只鸡，它还要折腾几十下，才会断气，他们只要一招就断气了。小日本要那么好杀，也不会在中国呆了十几年，早被我们打跑了。当然，我是不信的，但说不准有人会信。前些年，老家就有一所学校的一位小学生，看了电视连续剧《西游记》，对猪八戒架簸箕云非常羡慕，也想学学，打着一把雨伞从教学楼顶上纵身一跃。他没有飞起来，却往地下掉，万幸没摔死，把腿摔断了，既增加了家长的麻烦，又让学校吃了大苦头。

从小听到许多神化故事，很多鬼鬼怪怪，让人啼笑皆非。有一次，爸爸请个巫师（我们那里叫端公）在家里跳大神，大人小孩围了一大圈看热闹。堂屋门前盛了一盆水，端公在上面七跳八舞，念念有词，说：“真龙现身！真龙现身！”，让我看，我没看见，说：“没有啊！”端公说：“心不真的人，心不诚的人看不到！”，对着我的额头又舞了一阵，再让我看。还是没看见，就说：“没有！”，父亲在身后急了，连忙伸手在我头上敲了个暴栗子，打得我头皮火辣辣地痛，大声说：“你看仔细点！”，第三次，再让我看，我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还是没有见着，我仍然回答：“没有！”，端公依然说：“这孩子的心不真！”，大人们都说：“盆里确实有一条龙！”，得到端公的表扬：“你们的心很真，很诚”。

下来，父亲把我打一顿，我并不认为自己错了，非常讨厌端公巫婆，想一些恶作剧来整他们。有一次，我妈请了个女巫婆在家里跳神，她端坐堂屋前，口中念念有词，一会儿神仙附体，浑身像筛糠一样抖动起来，说起神话来。我悄悄去门外去抓了几只“蛇蚂蚁”，一种当地最厉害的蚂蚁，毒性很强，咬一口，皮肤就会起一个大包块，我用粗纸包住，站在老巫婆身后，轻轻扔进她的衣领里。随着她的抖动，弄散了纸包，蚂蚁在她身上乱串，全身咬出许多大包块。但是她的专业精神还不错，坚持到装神结束，待神仙归位后，才告诉我妈妈。我妈操起一扫帚，把我狠狠揍了一顿。去年，回老家吃酒碗，又碰到那位老巫婆，已经八十多岁，身体康健，虽然时隔三十年，她还是一眼就把我认出了，兴奋地说：“你就是明娃儿嘛！小时候调皮得很！，现在在干啥？”，看来她对那事的印象还比较深！

别人说怎么能见到鬼，我就怎么干。有人说：“农历七月初七，葡萄树架下，头上顶篓筛，筛上面放瓦片，就能看见鬼”，我如法去做，结果还是没见着。有人说：“坟地边有蓝光的地方能见到鬼，我还真去看了，什么也没见着！”。

参加工作以后，我在原水口二小——那座几十亩的山中大庙里教书，一呆就是四年。白天上班，课间休息时，老师们就讲鬼怪故事，说得非常吓人。晚上，我照样一个人住在庙里，毎晚必练一个小时拳法，然后拎起一桶井水，从头淋下，跳上床就睡。鬼神没有遇到，“活鬼”倒是遇到不少。那些年，人们传说：“庙里有避尘珠，因此不积灰尘”，有人去庙里找宝，撬开了我的房门。我睡得很香，鼾声如雷，他们清理了我的衣裤，却只有五元钱，看赤身睡大觉的我，不经哑然失笑。后来，寻宝之人把这事当成笑话，到处乱讲，被我妈听到，讲给我听才知道还有这事。在那四年中，除了孤独寂寞，也没发现有所谓的鬼怪。

在赠科支教的日子里，也发生一些鬼怪之事。有一次，我们两人半夜去上厕所，捧着一支蜡烛，灯火忽明忽暗。当然，别人是不用那样麻烦的，就地解决，或者浇花，或者肥草，我的伙伴何老师，那城里人的坏毛病，穷讲究！尿还没撒完，只听院墙外有“乌乌伊伊”的声音，好想有人在哭泣，吓得我们心里发毛，转身就走。何老师一跑，一阵妖风吹来，把蜡烛吹灭了，我也只好高一脚低一脚往寝室里跑，何老师连拖鞋都跑掉了。

第二天，就此事问当地老师，他们说：“墙外树上吊死过一个美女”，一到晚上夜深人静，就会发出声音，像人的哭泣。我们不信，在厕所外的墙上仔细查看，土墙上有许多虫打的小孔，夜风忽强忽弱，吹过墙洞发出鸣笛一般的声音。不过，我们还是怕万一真有女鬼，将我们抓去，弄死还算风流鬼，整得半死就没脸见人啦！

那时，初次听说藏族天葬的细节，心里觉得凉嗖凉嗖的，感觉藏族的天葬师一定是世界上最勇敢的人。后来学校里日布老师的哥哥去世，天葬时，我们远远地站着，都觉得心里发麻，胃里发酸，特想吐。葬事完毕后，隔几天，我又喊丹巴老师带我去天葬台。前前后后，细看一遍，躺在宰死尸的木板上装死，骗金雕降下来为它拍照，拍了许多纪念照。

在我的心中，天葬师一定不会怕鬼，也不怕死人，后来听说的一个故事，又再次颠覆了这种看法。白玉某地，有人和一个胆大的天葬师打赌，如果天葬师敢当天晚上将自己的刀子插到天葬台上，第二天大家一起去看，见到刀子就输他三百元钱，那时我们每月工资只有七百元，赌注还是比较大，双方都同意了。结果第二天，参与打赌的人一起去看，发现天葬师死在天葬台上，刀子插在他的僧袍上。经过分析，大家一致认为：天葬师蹲下身子去插刀子，红色的僧袍散开，黑暗中被自己的刀子插住，站起来时，感觉下面有人在拉他，把他吓死了。这个故事真实性不容置疑，看来，天葬师也有怕鬼的时候。

人们常说：鬼鬼神神的事，信则有，不信则无，敬神则有神，不敬神则无神。信不信都有两面性，不信鬼神，正如古人所说：“头上三尺有神明，坏事做尽要遭报应”，会让人产生许多贪念与掠夺之心，迷信鬼神，则会失去进取的勇气，消极避世，在正常竞争中处于不利地步。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清洁的精神家园，需要一点信仰，需要有个干净卫生的内心世界，才会有好的生活，美好光明的前途。

舒从明

此文作于2013年10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