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敢是什么？
我有一个特殊的朋友，他给了我一个完美的答案：勇敢是在永恒黑暗的世界里看到光明和希望。
说的波澜不惊，听的惊心动魄
他叫王伟，他跟前正在打盹儿的黄毛儿拉布拉多叫卡拉，那是王伟的导盲犬。
我问王伟这拉布拉多为什么取名叫卡拉，“2005年，那会儿葛大爷的片子《卡拉是条狗》正火，后来出了点小事儿，我跟卡拉结缘，走到了今儿。你别说，我还真想再看一遍这电影。”端坐在咖啡厅角落里的王伟看起来很平静没有波澜，我却听得惊心动魄。
2006年冬天，王伟还是个二十啷当岁的帅气小伙儿，不烫头，爱篮球，有个处了两年的网恋女友，俩人一个在市医院做护士，一个在市局做消防员战士。故事说到这儿，大家都以为看到了结局——王伟为出任务出了事故，小护士卷铺盖撇事儿走人，王伟找了条导盲犬孤独终老。如果事儿就这么落俗套，我也不会在这儿跟大家大讲特讲了。麻烦列位静下心来听我接着说。那年AH省某市第一人民医院电气线路短路引发火灾，恰巧王伟的小护士女朋友在那儿上班，又恰了巧，王伟的消防站就离市一院不远。
“当时我还记得，是12月4号，小雅九点多给我打电话说医院起火了，到处都是火光。我当时急的炸了毛，局里的接线台也收到了医院火警，分到我们分处。领导召集消防战士们出任务，在车上队长还给我们布话，做心理辅导。老实说，那是我第一次出任务，也没想过跟小雅第一次见面就这么轰轰烈烈，心里也发毛，可自个儿女朋友还在医院里，出任务又不能通电话，我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王伟连说带比划，透过宽边墨镜我看到了王伟笑出来的酒窝，跟个孩子没什么两样。
“后来想想也对，小雅指定早跑出来了，当时太乱，我根本没看见她，只顾得上扑救火势。后来队长指挥我们抢搬氧气瓶跟一些个医疗设备，我跟着大头往前冲，就听见轰的一声，整个人就懵逼了！”王伟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在桌面上摸索属于自己的柠檬水，“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找小雅！哪儿有脑子救设备，哪儿有功夫想医院里有多少易爆品。说起来，我对颜色最后的印象就是红色，暗红色，然后就是黑色跟模糊的亮光了。”
十年混沌世界，犹如一部失焦的黑白电影
“你不后悔吗？”我问了一个让自己扇脸的问题。
我能感觉到那一刻王伟在透过混沌视界认真的看着我，就好像看破了我的壳子。“当然后悔了！到后来我也没能知道小雅有多美，还有卡拉。”打盹儿的拉布拉多听到自个儿让点了名，就围着王伟的椅子转了两圈儿碰了碰王伟的手，又趴了回去继续打盹儿。“说是角膜损伤，有些炎症并发症在后来的治疗里好了不少，当时没那么多钱做角膜移植，虽然局里战友没少帮我，但是还是差些。我也就把这事儿放下了。”
“我跟卡拉是07年我出院之后认识的，当时战友们帮我递交了不少申请材料，那会儿卡拉一岁半，我二十二岁半，我俩就这么结了缘。”王伟打了个响指，卡拉像拧了发条从地上蹿了起来，在王伟的腿上蹭来蹭去。“后天失明承受的痛苦特别大，主要是孤独，还有就是过不了自己这关，容易自暴自弃。那段时间我把自己关屋子里，家人们都让我锁在门外面，说不清是厌恶生活还是自卑，就是纯粹的不想见人。”王伟说到这儿又笑了起来，卡拉总会自觉地把小脑袋放到王伟的手旁，让他抚摸，一人一狗的默契让我心动不已。
“卡拉那段时间一直在陪我，我会抱着它吃饭、上厕所、睡觉，也会跟它聊天，听电影。那段时间，卡拉就好像是我世界的全部，你应该能理解这种感觉吧？就像是溺水的人跟游泳圈的关系。
“我知道你对我的乐观态度充满了好奇！”王伟又一次戳穿了我的小心思，“2008年，我把自己一个人关在了房间里听北京奥运会，失明一整年的时间让我变得沉默寡言，我很爱戴着墨镜假装自己能看见电视，但其实只能听一听，而看不懂电视的卡拉就成了我最好的朋友啦！我听到仲满拿了男子佩剑冠军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感情彻底爆发了！纵情的欢呼让我几乎晕厥，也让我的眼睛有了好转的征兆——我能轻微的感受到光了。”我从王伟的脸上看到了8年前他在黑暗中振臂欢呼的样子，这是国人所特有的伟大。
“卡拉当时肯定被我吓坏了，一直在嗷呜嗷呜的低吼，但是却一直留在我跟前儿，怕我找不到北，还一个劲儿的舔我的腿，想让我冷静下来。在那之后，我们有了导盲犬与盲人之间最良好的关系——最纯粹的互相信任。我俩认识十年了，它帮我出行带路躲开车啊、施工现场啊之类的各种危险，也帮我找回了自信跟生活的希望。犬类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但是我很开心，卡拉愿意花一辈子分享这份黑白的世界给我。”惊心动魄说的平淡无奇，说到动情处，王伟却显得颇有低落的样子。
那能怎么办，我做它的眼
“导盲犬其实是有工作年限的，卡拉的寿命跟咱们相比可不长，十年，就是卡拉的工作年限。再过俩月，卡拉就得退休了。前段时间听兽医说，卡拉得了白内障，视力也开始衰退了。再过几个月可能就失明了。”我以为卡拉只是一条爱打盹儿的拉布拉多，没想到它也有了12岁的高龄。“我最大的遗憾是没有见过卡拉的样子，每天我都是听它的叫声来生活，只知道它的叫声却不知道它的样子，这差不多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吧哈哈！当然，还有小雅的样子。”王伟把自己的身体深深埋在了咖啡厅卡座的沙发里，昏黄的灯光把他的卷发照的特别有魔力。
“那两个月之后卡拉工作年限到了，你要怎么办？”我又问了一个让自己抽自己脸的问题，什么怎么办？能怎么办？我不仅反问了自己两遍。空气里只有王伟的呼吸声，不敢直视王伟那双深邃的星眸，我低头看着卡拉，却见卡拉也好似在专注的等着王伟的答案。“嗡……”手机振动打断了沉默的尴尬。
我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王伟又只是习惯性的勾起嘴角听着电话那头的低语或是呢喃，灯光下这个三十岁出头的成熟男人让我有点不舍。良久，王伟只回了一句“知道了，小雅”却惊醒了好似游离梦中的我。“不好意思，我老婆给我来电话了，刚好我能回答你问我的问题。”
王伟又恢复了那个充满自信，让人回味的微笑，“十年啦，整整十年了。刚才小雅跟我说角膜移植手术已经预约好了，下个礼拜手术。你问我怎么办？那能怎么办，我做它的眼呗。”
小雅是个成熟知性的女人，她来咖啡厅是接王伟去医院做术前准备，不告而至的嫂夫人用洋溢着自信与幸福的眼神提前结束了我们的这次谈话。王伟在小雅面前更像一个定格在21岁的小伙子，稚气未脱，卡拉跟在王伟的身旁，寸步不离。匆匆送王伟出了咖啡厅，看着两人一狗的背影让夕阳拉的老长老长，我却只喊出了一句“嫂子真漂亮！”王伟头也没回的挥了挥手，卡拉驻足回头望了望我，重新追上了它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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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6-15 01: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