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蒙 顶 山 上
口吴俊凯
初秋时节,我上了蒙顶山,在寺前茶苑,泡了一杯茶,依山而坐。在这高山深处,尽管秋阳朗朗,也有些微薄寒。捉也捉不住的风,总在我脖子间挨挨擦擦,让我觉得,秋味已经明显了。
一株银杏古树,擎起一遍天空,斑斑点点的秋阳,从叶缝间漏了下来,细碎的影子轻柔绵薄,带着淡淡的忧怨。叶子开始黄了,东一叶,西一叶。看来,秋天刚来,银杏便有些迫不及待了。不知是要急于把叶的金黄洒遍这高山之巅呢,还是要急于率先报告秋已来临?我面对这颗千年杏树,竟然生起疑问。千年来,银杏树在这秋阳袭袭的深山,总默默地随了季节,随了风寒,在云飞云绕间,守候着东峰西谷,守候着香火青烟,守候着暮鼓晨钟,竞不曾有过一些慵懒和疲惫么?
我穿过秋阳,沿着山间古道,爬了几截石梯,踩过一方野草地,走向一棵老茶树。据说,这是一株有两千多年生命历程的茶树。虬劲的树干,卷伏着节节年轮,树皮青黑而沧桑,粗狂得入肉入骨,伞状的枝叶,默然于高山之腰,但却饱含着千年风雨,浸透了无数日光月华。此刻,我似乎知道了这里的茶,为什称着皇茶御茶,为什么有人取喻扬子江中水来陪赞蒙山顶上茶了。我用鼻深吸其香,但叶子含芳不露,藏着匿着。我忽然明白,这是有千年道衡的茶树,怎么可能轻意宽怀散香呢?它不会那么随意的,不像经年荣枯的腊梅,吐香枝头,也不像八月的桂子,暗香秋月。它只芬芳于茶杯,缠绵于浸泡,弥香于历久。千年茶树淡然情炽情烈。面对茶树的沉稳含蓄,面对茶树的久远修行,我知道什么叫经风历露了。但不知这是不是茶圣吴理真在种茶之初与茶树的一些约定?
回到银杏树下,想起秋味之外的蒙顶山。
天盖寺,那自汉而今的青瓦黑墙,让人叹为观止,遥想无限。当年茶圣是因为种茶而筑居,还是因为寻幽而前来?是得了风水佳处,还是乐此山居?宋人再修天盖寺时,是保留了草庐旧时之状,还是深含了宋人的婉约小气?一切随风而去,不得而知,只有人类过往痕迹,沉浮隐约地叙述着这些疑问。不过,人们总是在寺里,膜拜着茶圣,膜拜着东方文明,这已经足够了。
永兴寺的阴阳秘事,又深意许许。据说,寺前阴阳石坊,仿袁天罡阴阳图而建。袁天罡,唐代风水大师,许多风水秘闻,不管唐人之为,还是后人之作,都愿意归入袁氏名下。阴阳石坊真是沿了袁氏脉理而造?耐人寻味。不过,石坊的干与湿,有些神秘,让人为之寻觅不止。而事实是,神秘仍旧神秘。于是,永兴寺也跟着神秘起来。而凡夫俗子或信或疑,涌挤在香火之间,涌挤在神像之前,浴尽人性之恶,归途于本善。或许,这正是石坊在或干或湿间传递的一份文化魅力。
我品足了茶味,慢慢徒步下山。秋阳依旧,蓝天依旧。我想,我一定会再来蒙顶山的,但那是哪年哪月呢?
2018,10,18于临邛土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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