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巴布韦
怀揣一个43年的梦想我踏上了津巴布韦的土地。
当我被部门安排一个津巴布韦当地的2G无线网络规划优化培训时,时间是2009年7月中旬。津巴布韦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因为这个名字我已经记了43年。
1966年我才7岁。暑假的一天下午我在街道邮电所玩耍,一本《人民画报》深深地吸引了我。特别是其中一张彩色照片上那个看上去既像木船又像飞机的巨石让我着迷。邮电所工作人员也对照片感兴趣,于是便从我手里拿过画报一边欣赏一边阅读照片底下的文字。从此我记住了津巴布韦这个名字,同时还在幼小的心灵在中给自己许下了一个愿望,什么时候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名叫“平衡石”的巨石。
没成想43年后这个愿望终于得以实现。
我此次培训的目的地是在距首都哈拉雷500多公里外的津巴布韦第二大城市布拉瓦约。根据日程安排,我周五傍晚就到了哈拉雷。从香港飞哈拉雷需要在南非约翰内斯堡转机,总飞行时间在十七个小时左右。七月正值该国的旱季,气温在十几度上下,相比深圳的闷热潮湿,这里的温度让人感到丝丝寒冷。津巴布韦比国内晚六个小时,到达的当天晚上,办事处领导就告诉我周六需要去见局方的领导商量有关培训事宜,周日去布拉瓦约,周一正式培训,所以我不仅没有倒时差的时间,更没有时间去简单欣赏一下哈拉雷的市区风貌。
周六上午办事处副主任带我去局方与培训负责人见面。那位负责人一年前在深圳做过培训,所以我们彼此认识。寒暄过后,他告诉我此次培训共有六个学员参加。其中一位是局方负责网络规划优化的高级主管,其它五位也都是各省的网络部门负责人。当时,津巴布韦全国的无线网络正在全面推进中,此次培训的主要内容是网络规划。培训负责人告诉我说,为了能够让学员培训后在网络规划中独当一面,局方对此次培训给予了厚望,这也就是为什么将培训地点不放在首都而选择另一个城市的原因。联想到昨天晚上办事处领导一再对我声称此次培训对于公司后续设备销售至关重要的话,我顿时感到了巨大压力。本来还想趁这个机会询问一下我曾经看见的照片上的那个平衡石位置,此时也不好开口了,——我不能让人觉得你大老远跑来是为了“游山玩水!”
周六上午,我便前往500公里以外的布纳瓦约。送我的司机是位25岁上下的黑人小伙子,身体结实相貌英俊。行进在非洲的莽莽草原上,我与司机小伙聊了起来。他叫尼亚夏,父亲曾经是津巴布韦总统穆加贝的贴身警卫。在一次意外中不幸中弹身亡。尼亚夏的母亲由国家供养,哥哥姐姐在政府部门都有稳定的工作。因为对中国文化情有独钟,尼亚夏应聘成了公司办事处的专职司机。
笔直的马路好像一直延伸到了天的尽头。两边是一望无际的褐色草原。草原中偶尔一两棵挺立的大树点缀在碧蓝的天空之下使得有些许单调的景色多少有了些生气。随着地形的起伏,汽车好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艘小船顺着地形的波浪起起伏伏。一个个小村落不时从我们眼前掠过。散落在大草原中那些高高的教堂尖顶总能让人内心感到祥和与宁静。忽然平衡石的那张照片又在脑海中浮现,于是向尼亚夏询问那个巨石的位置。没有等我描述完尼亚夏就笑了,他说那个平衡石就在哈拉雷东南郊约15公里的“石头公园”里,并答应等我上完课回哈拉雷后一定送我前往。
蜿蜒在非洲大草原上的马路虽然只有两个车道,但柏油铺就的路面却很平整。道路上并没有多少车辆行驶,于是尼亚夏开着汽车在马路是一路狂奔。汽车在驶过很大一块耕地时,我注意到地里居然有一架巨型自动喷灌机。凡有这样的农业设施,说明津巴布韦的农业生产至少处于中等发达水平。但尼亚夏在我问及那架喷灌设备的时候,却表情复杂地告诉我说:津巴布韦在1980年独立之前,80%的土地都控制在5%的白人手里,这些大型灌溉设备就是白人私人农庄的。国家独立后,政府致力于从白人手中收购土地然后试行农业改革,可反对派却处处掣肘使得这项计划的推进变得困难重重。说完尼亚夏向那架巨型喷灌机方向噜了噜嘴巴说,这些被国家收购的土地,前几年这样的设备还能正常运转,如今因为缺乏能源而只能闲置在地里让其慢慢变成一堆废铁。
汽车行进中,一条电气化铁路时隐时现地出现在公路近旁,这同样让我惊讶。本来,非洲有铁路的国家不多。中国人最熟知的莫过于坦赞铁路了,但那不过是一条普通铁路。而眼前这条铁路两边路基上连续矗立的电杆和架在电杆上的电线清清楚楚的表明这就是一条电气化铁路。一路看来,铁路上并没有火车行驶,而且好几段铁路上的电线都已经缺失了,甚至还有几处铁路边的电杆也倒伏在路基的外侧。当汽车通过一处小镇时,我注意到小镇火车站的多条铁轨上歪七竖八地不仅停放有电气化机车、内燃机车甚至还有蒸汽机车。见我注视这些机车,尼亚夏询愤愤地向我诉说原由。从他的讲述中,他将这一切同样归咎于反对派对国家改革的阻扰。按他的话说,本来总统有一整套国家经济改革方案,但因为反对派处处设卡,使得津巴布韦的经济在独立后的这些年不仅没有什么起色,甚至还在退步。原本电气化的火车,因为没有足够的电力改成了内燃机,后来因为能源短缺燃油成本过高等原因只能采用蒸汽机车,再后来连蒸汽机车也不能支撑了,这条铁路也就逐渐荒废了。
尼亚夏一边激动地诉说,一边从汽车的工具箱里摸出一张淡红色的钞票递给我。接到手里一看,真是吓我一跳。那张钞票,数字5后面整整有8个零,我数了好几遍才敢确定它的面值是5亿津巴布韦元。见我一遍一遍用手指点着一个个“零”计数,尼亚夏笑着告诉我说,他们国家曾经发行的在市面上流通的最大面值的货币是100万亿,“1”后面整整有14个“零”。不过现在国家正在实施货币改革,大面额货币已经于2009年4月退出流通,现在津巴布韦流通的货币是美元和南非“兰特”。看着我吃惊的表情,黑小伙告诉我说,通货膨胀率高得离谱才使用这样巨额面值的货币,这给并不擅长心算的非洲朋友带来了诸多不便。他母亲每次去市场买菜,因为计算器位数不够心算能力有差,只能带上笔和一个大本子手写,原本几分钟就能办完的事情,用这样的钱却要多耗费二三十分钟甚至更长时间。他还告诉我,因为数值太过巨大,津巴布韦中央银行的计算机系统曾经有过因为决算而一度瘫痪的报道。
一路上听着尼亚夏的讲述,不知不觉就到了布拉瓦约。培训地点是局方选定的,在布拉瓦约唯一一家四星级酒店里。晚饭时,我见到了六位学员,其中还有两位女学员。负责本次培训的是局方的网络部门负责人菲利普,一位留学过英国的瘦高个儿年轻人。当天晚上,他和我就培训的细节进了详细的讨论。按菲利普的意思,我们三周的培训主要内容需放在规划上面。津巴布韦之前的无线网络设备采用的主要是欧洲国家设备,规模不大。网络规划、设备安装调试到网络优化都是欧洲人一手包办,局方基本没有介入。几年前,来自中国的设备开始进入津巴布韦,但一直处于试验测试阶段。在试运行了一两年之后,该国通信部门认识到中国设备的性能并不比欧洲产品低,但价格却比欧美设备低不少,所以才有了大规模使用中国产品的契机。津巴布韦虽然属于高原,但大部分地域却是起伏比较和缓的高地草原,按当时网络的规模和容量,网络优化比较简单,所以菲利普告诉我说网络规划培训要用两周而网络优化只用一周就够了。
为了让学员对培训满意,更为了公司后续与局方的合同竞争不会因为培训原因而受到影响,培训第一周每个晚上我都要为后续培训准备实际案例。虽然我对2G网络的规划优化轻车熟路,但因为事关后续合同竞标而不敢掉以轻心。我向津巴布韦办事处索要了有关布拉瓦约和哈拉雷这两座城市的面积、人口、上年GDP、现有用户保有量等数据。当天晚上我就在酒店客房里利用这些数据通过仿真软件做布拉瓦约的网络规划,我想通过这个城市的规划,让学员直观的感受规划流程。当我最终以三套不同数据完成布拉瓦约的模拟网络规划后,时间已是凌晨三点了。
因为准备充分,我做的第三套低容量方案和欧洲一家专门做规划的公司交给局方的方案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三。对于这样的结果,所有学员大加赞赏,按菲利普的说法,那家欧洲规划公司的方案足足花了局方将近两百万美金。为了验证规划站点布局,我们用两天时间开车到布拉瓦约市区和郊区随机选点查验,现有基站位置和我给出的模拟规划书中在电子地图上的撒点的吻合度也超过了百分之八十。
第一个星期就这样匆匆而过。本来第一个周末菲利普要开车带我出去游览几个当地景点,但为了保证后续培训万无一失,我还得利用周末的时间准备一些培训案例,于是婉谢了他的好意。第一个周末的两天我在酒店里又准备了几个不同场景的模拟规划资料和网络优化案例,这才让一颗疲于奔命的心有了稍许放松。
一晃两周网络规划培训就完成了。因为学员满意,也因为最后一周的网优培训并无难度,于是我接受了菲利普和布拉瓦约当地学员马克斯的邀请去布拉瓦约市郊的一处“国家自然公园”游玩。
公园位于市区西北面,距离布拉瓦约市区大约四十公里路程。公园很大,分布在好几个山坡上,因里面遍布巨石和动物居住的“岩穴”而著名。虽然是周末,去公园游玩的人却屈指可数,偌大一个公园显得很冷清。马克斯是本地人,对公园非常熟悉,在他的引领下我们用最短的时间游览了最精彩的景点。园内主要景点其实就是随处可见的巨石阵。好多形状不同各异大小不同的火山石或耸立在山坡上或伫立在平地里或矗立在同样是火山岩的整体巨石斜坝上,远远看去,有的像鸡蛋有的像青蛙有的像端坐的老人。流连在巨石阵中,不仅让人叹服“石头城”的名副其实,也让人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其实,“津巴布韦”这四个字就是当地肖纳语“石头城”的意思。看着园中奇形怪状的石头,我想43年前我在《人民画报》上看见过的那个“平衡石”也不过如此吧,但菲利普却告诉我说,那个石头所在公园中的巨石比这里的规模要大太多,于是,内心对那个石头更加期待。
游览完“自然公园”回程时,马克斯开车绕道带我去看了一座火电厂。离马克斯家不到三公里的这座火电厂已经在三年前熄火停运,如今看上去已是一副破败的模样。马克斯告诉我,这座火电厂就是专门为哈拉雷到布拉瓦约之间的电气化铁路供电而修建的。最辉煌的时候,有上千名员工在这里上班。因为政府决策失误,不仅电厂关门,铁路不能运行,好多服务行业也跟着倒霉。而这一切的直接后果就是大批工人失业,无数家庭的日常生活受到沉重打击。说到这里,几个学员都比较激动,有的还告诉我,他们的一些同事纷纷离开自己的国家到南非去寻找机会。和黑小伙司机尼亚夏相反,学员们对总统和执政当局充满怨恨而对反对派赞誉有加。按学员们的说法,要不是政府决策太过愚蠢,津巴布韦的经济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最差也能保持独立时的水平。
从电厂出来,马克斯邀请大家去他家坐坐。马克斯家在处布拉瓦约市近郊,是一座院子很大的别墅。三十八岁的马克斯父母都在政府部门任职,岳父是市法院副院长,老婆是律师,加上他自己的高收入,家境非常优越。在与马克斯和其他学员的闲聊中我得知,这些学员供职的通信公司是一家南非跨国营运商。我所培训的学员,最低月工资也在三千美金以上,而像菲利普、马克斯这样的中层职员,收入一般都超过五千美金。而当时,津巴布韦人均收入每月不过一百美金。当然,要进入这样的通信公司也绝非易事,除了具有名校研究生以上的高学历外,有无欧美教育背景也是重要因素之一。
按原定计划,三周培训结束后,我周六就要赶回哈拉雷,最迟周一又要踏上回国的归途,——因为部门又给我安排了另外一个培训。由此看来,在布拉瓦约也只有这一个周末可以让我自由支配了。知道我行程安排得很紧凑,马克斯主动给我说,周日他可以带我再去几个景点看看。
如果说周六“国家自然公园”里的石头阵让我大开眼界的话,周日的几处所见既让我惊讶也让我回味。在一处有一千多年历史的古代民居遗迹公园内,博物馆的展厅里展示了好多来自中国的瓷器。看着眼前经过修复的斑驳破碎的瓦罐、磁盘、灯台、酒具和瓷片,我想,这些中国唐宋时期的日用陶瓷和工艺品一定是中国远洋船队经过马达加斯加、莫桑比克或者南非的港口时留下的,然后几经辗转到达津巴布韦,而今留在当地的博物馆里成了我们古代祖先与非洲人民友好交往的见证。看着眼前这一件件出土文物,在赞叹祖先勇于探索的同时,内心更是充满自豪。
从博物馆出来,马克斯开车带我去参观他引以为自豪的布拉瓦约一处由中国公司和当地政府合建的现代化水库。之所以说水库是现代化的,按马克斯的解释,水库所有功能与操作都是由计算机控制的。在去水库的中途,汽车先去了一处布拉瓦约郊外的超市。
超市离市区大约七八公里,坐落在一处高地上,四周除了稀稀拉拉散落的民居外,并没有密集居民区。很显然,该超市不是为普通津巴布韦民众服务的,而是专门为居住在津巴布韦的少数白人、中产以上黑人和外国公司员工设立的。马克斯告诉我,曾经这个超市,每到晚上就人满为患,每到周末更是人头攒动拥挤不堪;如今,即便在周末,偌大一个超市却是空空荡荡人车稀疏。马克斯告诉我,该超市已经苦苦支撑了好几年,估计撑不了多久就要关门了。两年前,一家中国人开的超市在室内开张,很快中国人开的小超市就遍布市区,这个郊外的超市就更加没人来了。
马克斯说的那处现代化水库,面积在国内只能算作小型水库,但水库周围的石头有一个奇怪的特性。无论你用什么东西敲击,被敲击的石头就会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石头越大声音越低沉,越小声音约清脆。能发出金属声响的石头,里面完全是实心的,外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看上去和国内的青石并无二致。马克斯说,津巴布韦有些摇滚乐队来这一地区搜寻大小不等的石头做成石头乐器,很受年轻人的欢迎。按马克斯的说法,能够发出金属敲击声的石头布拉瓦约只有水库附近才有。
培训进入第二周时,没有了第一周的担心和焦虑,心情放松了不少,于是常常吃过晚饭后去酒店旁边的街道散步。一座小型园林处有几家餐厅和酒吧,彩灯闪烁清歌悠扬,不经意间走进一家看上去装饰得很有西班牙情调的酒吧,环视一周后最终征得一位独坐老先生的同意和他相对而坐。礼节性的打过招呼后,我试探性的试着与老先生聊天,虽然开始只是一问一答,但看得出,老人有聊天的愿望。因为我的英语完全是自学且起步时间较晚,所以听力一直没有大的突破,于是花时间与讲英语的外国人聊天就成了我出差海外的必修功课。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常常拉住人家就前三十年死狗后三十年死猫天文地理时事政治家庭琐事一地鸡毛,为的就是不让其轻易离开,有时惹得一些人好生厌烦。
几句话开了头,老先生终于丢开了矜持与我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起来。怕他烦我,开始我极力迎合,渐渐熟了,我便露出了本性。凡是我没听明白的,我就让他重复,有时一句话我甚至要他重复三四次。在老先生明白了我的意思后,他不但没有烦我,后面的说话不但说得更慢,吐字也更加清晰。如此一来我和他渐入佳境,之后每天晚上我都去酒吧找他聊天。本来我是要请他喝啤酒的,——如此高水平的口语一对一“陪练”,在国内要好几百一个小时呢,可在这里却分文不取,所以请人家喝啤酒理所应当!可从第一天起,老先生不仅不要我请他相反每次连我的啤酒都是他给钱。原来,这个啤酒馆就是他自己开的。
老先生叫汉斯,瑞典人,六十八岁。六二年随父母来到津巴布韦,之后就一直住在布拉瓦约市郊他家的农庄里。独立前,汉斯家的农庄不仅有上千公顷土地还有大片草场和饲养场,灌溉用的巨型喷灌设备他家也有一套。那些年,他家饲养的牛羊和种植的玉米主要销往欧洲市场而且销路和价格相对稳定,所以日子过得相当富足。
津巴布韦独立后,汉斯家的农庄也在政府征收之列,这使他家农庄的经营每况愈下。九十年代末父母相继去世,两个妹妹随丈夫回了欧洲,汉斯就独自一人留了下来。汉斯奉行独身主义,一直没有结婚。
因为那几天每天晚上的聊天,我和汉斯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当知道我在寻找津巴布韦那张100万亿面值的钞票时,汉斯居然送给了我一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处啊!培训期间,学员们送给我了好多大面额钞票,却唯独缺这张一百万亿的。听学员们说,这张曾经在流通的时候不过只相当一美金价值的钞票,如今因为收藏的巨大需求,发行量有限的一百万亿面额的钞票已经水涨船高到了每张十美元的高度,而且还在一路飙升。虽然我一直在向学员们寻找这种面值的钞票并表示愿意用十美元购买也没有得到,没想到却在汉斯这里得到了。当我给他付钱的时候,汉斯表示这张钞票作为礼物送我了。
与汉斯每天晚上一边喝着啤酒一边天南地北的聊天,让我过得很愉快。虽然我的初衷是为了练习英语听力和口语,但后来我却沉浸在与汉斯无话不谈的轻松交流之中。
培训结束后,学员不仅对培训效果感到很满意,菲利普还告诉我,他要代表局方给我写一封表扬信。对菲利普的好意我婉拒了,不是我有多么清高,而是这样的表扬信在其他人眼中素来就褒贬不一,年过半百的我已经不再看重这样的虚名了。
考虑到回国的机票是周日,周五下午我乘坐菲利普的车回哈拉雷。尽管一路上车开得很快,但回到首都的酒店,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了。想想还有一天时间可以游览哈拉雷和去寻找那个43年前在《人们画报》上看见的平衡石,心里还是多少有些欣慰。
哈拉雷市区并不大,与非洲大部分城市相同,中心区照样高楼林立市郊别墅遍地,夹杂其间的还有很多像衣服补丁一样密密麻麻被低矮铁皮屋堆叠的“贫民窟”。去过太多类似城市,似曾相识的模样早已引不起我的兴趣了,急匆匆地赶回哈拉雷就是要去看看一直蕴绕在心头的那块巨石。周六早上,尼亚夏接到我的电话立即开车过来接我,然后送我去哈拉雷东南郊的石头公园。
老远就从车窗里看见那个矗立在公园内的“平衡石”,心中很是激动。看上去摇摇欲坠的由四块块完全分离的石头堆叠在一起而形成的平衡,历经亿年而不倒,让人不得不对造物主的造化而惊叹!
不愧是石头之国的石头公园,里面除了稀奇古怪的石头还是稀奇古怪的石头。一路慢慢走过,一座座巨石,有的像大象,有的像城堡,有的像怪兽,有的像巨人,这些侏罗纪时期火山爆发留下来的大自然杰作已经经历了上亿年轮回。多少次沧海桑田,它们一直伫立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世间万物的变幻。当一块由三个巨石相叠而成的“重叠石”映入眼帘时觉得似曾相识,猛然记起,它原来就是印在津巴布韦那张面值一百万亿元钞票上的图案。三块重叠伫立的石头能够成为一个国家流通货币的象征,足见石头之于津巴布韦的内在含义。作为一个匆匆过客,我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去对一个国家的货币评头品足,但出于对非洲朋友的友谊,我还是发自内心希望这个美丽的非洲内陆国家能尽快走出困境,发展经济让人们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