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转发于“相如故城”微信公众号,作者:蓬州过客)
故乡缠绵的情愫是一种浓浓的心结,淡淡的乡愁,幽幽的回味,象初恋涌动的激情,浪漫而又悠远,时时撞击着游子的心灵。
相如故城---陵江镇(即今之锦屏镇)是我的故乡,也是一个有着1300多年历史,承载了太多文化内涵和厚重历史的小城。这个小城曾经孕育了历代许多名士豪杰,也曾经以司马相如为荣,以相如为名,历经了千年风雨。如今,虽然她昔日的雍容华贵和绰约风姿已经不再,但是,我们每一个在这里出生、成长的人,特别是曾经看见过,或部分看见过她那原本美丽动人容貌的人,无不为之深深地眷恋、沉迷,思念之情挥之不去,愈久愈浓,点点滴滴,不时涌上心头……
曾记得小时候故城城门完好,城墙逶迤连绵,留下了很多记忆。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我住在北门口城内。
北门城外是一条大道,环绕城墙城门外有一条深深的城壕,即古之护城壕,墙两边长满了枝繁叶茂的桐子树和其它树木。我们家是一座紧靠城门和城墙的茅草屋,屋外有很多树木花草连接着城墙,如八角枫、构树、桅子树、黄荆、芦竹、刺藤、陈艾、菖蒲、老鸹蒜、麦冬草等。我们常在屋前屋后玩耍,夏天在这里捉虫、打仗,冬天在屋前用筛子捕鸟。每逢端午节,母亲就采了屋后这些草药、树叶给我们洗澡防止病虫,并冲好了大蒜水,把屋前屋后清酒一遍。夏天的夜晚,坐在地坝的大簸箕里乘凉,看天上的星星,摆神话故事……
五0年在与扇子匪斗争中牺牲了的解放军某部班长张德文即长眠在北门外的桐子树林里。那时候,这里是一片官山(即公墓),葬的坟不少。记得有一年,县政府(当时叫县人委)驻地还在陵江,时逢清明,纪念烈士的盛大队伍经过北门,纸花、松柏、人流浩浩荡荡,给人印象深刻。后来,每到清明前后,桐子花飞舞,祭奠烈士的各界人士很多,这个传统一直延续下来。
刚解放那几年,城墙上还有城垛,有时有解放军战士坐在上面看书、学习。我们在城门口乘凉,享受着城外树林里吹进城门洞里来的微风,手摸着被铁皮包裹的厚厚的城门和门上鼓出来的一个个状如乳房的防冷兵器攻击城门的铁疙瘩,说是“吃奶”,童趣盎然。城墙直到六十年代初还基本成形,我们沿着城墙走,寻找墙洞里的麻雀窝和部分垮塌的城墙老石缝里长出的何首乌。那时,我们相信,找到了成人形的何首乌吃了可以成仙,而这样的何首乌在这样古老的城墙里是最有可能埋藏着……
最先被破坏的城门是北门和西门,到了六十年代,大约还有南门和东门存在。为了适应大跃进集体伙食的需要,我家在五十年代末迁入了城里人口较密集的新东街,住在东门口。据说,东门当时没有被毁的原因是防备嘉陵江涨大水进城,一旦水涨大了,可以把城门关起来堵上。无论什么原因,那时东门和附近的城墙还存在了一段时间。城楼上写上了“八无镇”(即无苍蝇、蚊子、老鼠等等“八害”)的时代标记,城墙上写的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的总路线大标语。城门的两侧有石碑,有说是鲁公旧治碑和相如故墅碑,当时年纪小不记得了,但记得是有两块碑文,好像是一左一右,分立在城门两侧。城门右侧有一石阶,我们常常坐在那里玩耍。东门口也是我们少年聚会的乐园,在这里遥望河坝旷野,夏季观洪水滔滔,夜晚对明月畅谈,令人神思泉涌。我更乐于每天抱着一本小说躲在城楼上看到天黑。那时,城门和城墙既是我们的乐园,也是我们的天堂。
看过电视剧《乔家大院》,到过山西看过真正乔家大院、王家大院及阎锡山旧居之后,就会对中国古老的民间建筑艺术和封建家族聚居有了更深的了解。然而,在我们儿时的记忆里,我们更钟情于故城里的一座座大院和走进院子前先跨过的那道高高的朝门。
朝门是大院的门,门口有很高的门坎。大院里既有民居建筑,又有亭台楼阁,还有奇花名木的花园。中国的封建文化、礼教大多在这些院子里演绎着一幕幕历史的悲喜剧。
故城的大院,人们印象犹深的是陈抱一的“地主庄园”。现在这个庄园已经面目全非,但是,主体建筑轮廓犹在。当年,陈抱一曾与朱德、杨森在张澜执教的南充联合中学同学,后来在外做官挣了钱,回来修了这座中西合璧式的庄园。不过,真正能够代表四川民居,代表相如故城文化的是我们印象中的汤家院子、
陈家院子、蔡家院子等等一些富贵人家乔居的院子。这些院子,或者叫大院的具体布局已没有多少人记得,但是,都修得典雅、豪华、大气。大体上看,朝门修得威严有讲究,进朝门后有一排排厢房,有内院外院,院内房子大院套小院,院子有四水归堂的小院,也有相对独立的套房。解放后,这些院子的主人们命运各不相同,院子也日渐冷落,我们也偶而爬到朝门的门坎上坐坐,或偷偷地瞧一眼院内的光景。后来,也就常常在这些院内进进出出,不过,也只是在屋外花园里走走。院子里名贵花木很多,象银杏、桂花、黄桷兰、蜡梅、红梅、芙蓉、拐枣树、甜橙、梧桐、香樟、檬树、红豆木,还有春兰秋菊、牡丹、芍药、海棠、鸡冠花、指甲花等等。或高大挺拨,或枝叶葳蕤,或争奇斗艳。曾记得,春天的时候悄悄地去摘黄桷兰,秋天的时候去闻桂花、听秋雨滴在梧桐叶上的声音,捡掉在地上的红豆,感受“梧桐更兼细雨”和
“红豆生南国”的情怀,倒也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慨!霜冻的时候,在拐枣树下去拣被霜打落了的拐枣。夏天的时候,小伙伴爬上高高的檬子树,把树叶放在嘴里咀嚼当茶叶品味,佯装内行,大谈什么“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殊不知,此檬树与彼蒙山相去甚远,风马牛不相及!
时过境迁,朝门消失了,院子颓废了,花草树木的倩影芳华都已风光不再,就连古老的街道,窄窄的巷子,街道两边的房屋建筑也已改变许多;街旁的行道树杨槐——这个生命力特强的本地树种,夏天满街散发着浓郁的杨槐花味道,现在也都没有了,留下的只有儿时的记忆。
据县志载,故乡的城即相如故城,从唐朝迁相如县治所开始,至宋末元初,蓬州亦迁于此,元、明、清期间,作为州治所在地,成为辖三县的政治中心,其时经济、文化、香火亦兴盛不衰。到了民国时期,虽废州留县,仍保持了其传统的繁荣,特别是所建庙宇神宫香火绵延,方园一、二百里,莫不前来朝拜。
我的父兄一辈的人仍记得城里所谓的“五宫”、“八庙”及带给他们的记忆与乐趣。据说,宫也是庙,庙也是宫,都是供奉神灵或被神化了的历史人物的地方。那时城里的庙宇神宫不少,我们都曾听说过或部分看见的就还有城隍庙、天上宫、南华宫、真武宫、万寿宫、禹王宫、大王庙、文庙、武庙等等,其中,尤以城隍庙、天上宫、南华宫香火最盛。
神宫庙宇代表着当时的神明文化,维系着人们的思想境界和社会秩序。它所制造的文明,精华和糟粕并存。我们在摒弃其糟粕时,往往连同其传统的合理部分及其建造它的优秀的传统艺术表现形式也一并抛弃和捣毁了,实在为之可惜!
城隍庙是当时最大的庙宇,也是方圆数百里少见的雄伟的庙宇。庙宇座北朝南,依山面水,气势恢宏。门口一对大石狮屹立在两旁,一进门是一个雕龙画凤修筑精美壮观的大戏台子,戏台对面是一层层石阶和一个大院坝,为观看庙会演出之用。大殿左侧有两棵数人合抱的大柏树,柏树是相如县城迁入陵江时栽植,有说是纪念相如、文君所栽。由于年代久远,树干粗壮,枝叶繁茂,上面的鸟窝、蛇窝很多,有小孩上树摸出过鸟蛋、蛇蛋不计其数。大殿有三个,正殿供奉的是城隍和城隍娘娘,后面有送子娘娘,侧边有判官、小鬼、鸡脚神、吴二爷、雷公、电母、十八罗汉,有十殿阎罗、十八层地狱,演绎上刀山、下油锅、剜目斩首、磨子碾压等阴间轮回报应的雕塑,栩栩如生。特别是鸡脚神还安了一个机关,脚踩上去,其头部就啄下来,吓人一大跳。城隍庙最热闹的时候是五月十一(夏历)城隍会,前后七到十天,热闹非凡。城隍会期间,城内拥挤不堪,几个城门的人流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川流不息。卖香火的、卖打药的、算命卜卦的、卖各种小吃的、卖杂货的、走亲访友的、谈情说爱的、到庙里求吉利的、讨口要饭的等等,你来我往,沿途吆喝、叫卖之声甚嚣尘上。据说,鼎盛时候,南门河坝搭成的临时街道棚户铺面一直连接到了渡口边,从白天到晚上夜市,人流不断。西门一直连接到西拱桥(当时是廊桥)以外,东门和北门也熙熙攘攘,人头攒动,非寻常集市可比。
我们小的时候城隍庙已不存在了,大柏树被砍了修大礼堂作了大厅前面的两根支柱。门口的黄桷树和庙子后面的一些石阶和残留的旧房还依稀看得出当时的建筑格局。整个庙宇由南向北沿山势而上,规模相当宏大、壮观。
天上宫大约是供奉玉帝和上界神仙的宫殿,南华宫顾名思义想必是供奉观音菩萨的庙宇。南华宫门口的大黄桷树依然存在,只是宫殿也已被拆毁,改作了蓬安中学的学生宿舍,改名为南华院。其它一些宫殿或改作粮仓,或改作学校,或被拆毁,都已找不到原来的风貌了!
面向城隍庙大门的右侧是一段长长的石梯,少说也有一百多级台阶(现在这石梯也已被拆除,修成了坡道方便汽车),石梯的尽头是城里最高处的平台,平台上,左边是文庙,右边是武庙,分别祭祀着孔子和关公。说来也巧,后来这两个地方都因势利导,一个改作了新华中学,一个改作了县兵役局,再后来,就分别划给了蓬安三中(当时叫锦屏中学)和蓬安中学。
武庙大门的右前面,也即长长的石梯尽头处,立着一座高大壮观的建筑,这就是钟楼。 钟楼在城里既是标志性建筑,也有它严肃的政治、生活功能。想当年,时钟的概念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老百姓除了看太阳辩天色,就是听官府的钟声来了解时间和生活的节律。所谓暮鼓晨钟,当时无论官府衙门文武官员、百姓人家、庙宇僧众,均在这高大的钟楼俯视下统一报时、打更,因此,这钟楼既具有象征性,也具有实在性。可惜这座远比财神楼精美壮观,富于内涵更多的钟楼,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即被人拆毁,现在已不复存在了。
同样给人遗憾的是古城南门河坝对面嘉陵江边山上的青云宝塔,也在1968年的秋季,被一些愚蠢而又自以为是的人炸掉了!
宝塔巍峨秀丽,临江而立,矗立在青山之上,蓝天白云以下,倒映在嘉陵碧水盈盈之中。这山,这水,这塔、这水边的河坝旷野与黄桷树浓荫欲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丽的古城,形成了多么合理生动浑然一体的自然、人文画卷!塔子就象这山水画卷的点睛一笔,使这图画鲜活亮丽,映衬着蓝天、白云、碧水、让人陶醉,可是,如今它没了……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蓬安的老副县长,川大文史学早期毕业生陈尚堪老先生在塔子被毁之后对着我们这些后生说:“可惜呀!塔子不是封建迷信啊,它不仅是风水,也是重要的地理座标,对地方史志考古也是个重要根据啊!”可是,谁又在听他的如泣如诉的呼唤呢?
只有三个小青年,在文革的沉思中,在塔子被毁的第二年正月初八,公历2月24日,登上了春寒料峭的塔子山顶,面对着山上塔子的碎尸(石)遍地,半边塔子基座孤独地立在崖边,心情沉重。 这三个小青年一个是我,一个是已在凉山当知青,现已在那里安家落户的朋友,还有一个是喜欢画画,如今在南充定居的失业下岗工人。画画的在写生,我和另一个朋友登上半截塔子基座,临江而立,叹息着“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古往今来的人生,默默地凭吊着这塔……
相如故城曾经是州、县治所,衙门自然是肃穆威严。小时候曾经看见这朝南开的衙门前古树森森,岗哨威严,想必在旧治时代,其威风更让人所敬畏,不敢在前面贸然停留。不要说一般百姓 “有理无钱莫进来”,就是有理有钱恐怕也要战战兢兢地走进来。如今,“九一”监狱驻留于此,把衙门内残存的一些房屋全部改作了它用,现在,唯有衙门前正对南门口的一堵墉壁还保留在监狱的围墙上面。如果这算是文物,恐怕应该早加注意,加以抢救为好!
衙门后面是一个公园,公园里有石船舫,有琴台,也有很多花草树木。
琴台传说是纪念司马相如抚琴之处,当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的故事及相如的文章为后世所钦羡,在相如故里,留下琴台也很自然。这琴台是否专为纪念司马相如而筑,还是后来为官之人附弄风雅,攀相如之名,在这里对着月色如水,溪水如银抚弄一番也未可知。如其忧国忧民者,也可能在此唱一句“大江东去”或“疑是百姓疾苦声”,抒发着豪情壮志;或者有佣碌之辈、酒色之徒、醉生梦死者,亦有可能在这里弹一曲“今宵酒醒何处”,玩味人生。
总之,这衙门和公园过去老百姓是少有人前去的。随着上世纪五十年代县上首脑机关东迁周口,衙门就沦为了公社管辖,再后来又交给了监狱,也就慢慢凋零……
东城门下是几个台阶的层层石梯,石梯下面是东门濠,这濠里常年有一狭长的水域,从未干过。大约建城的时候,由于东门滨临广阔的河坝,很容易遭嘉陵江洪水侵袭,所以,在构筑层层石梯时,打下了不少木桩保护基脚。在木桩的拱护下,修这么多石梯。走出城门下第一个大弧形台阶上,当时有一个大石头雕塑的犀牛,这犀牛与真的大小无异。我们小时候看见的犀牛面部和头部已有很多毁损,不过,它的身子尚是完好地盘卧在石头基座之上,凝视着东边广阔的河坝和江水。清晨,它望着太阳出来,晚上,它看着月亮升起,这里是东门口一个显著的标志,也是我们玩耍的好地方。我们或骑在牛背上,或坐在石阶旁,遥望大地和蓝天,谈古论今,抒发情怀。
有人说犀牛就是独角兽,这是不对的。独角兽在东门沿城墙往东北方向大约200米处。护城的堤坎和石阶在这里又向河坝突出了一个平台,平台之上有一个状如狮子或麒麟,头上长有一只脚的的石雕动物,这就是独角兽。这座独角兽石雕也是座西朝东仰望着东边的大地和江水,它是蹲座在这里的。犀牛和独角兽在东门方向的一北一南,互为犄角,护卫着这座古老的城池。犀牛应该有镇水之意,独角兽想来也是祥瑞之物,这两个宝贝在这里蹲守了若干年,一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才不知了去向,也为我们留下了深深的遗憾。
历史和世界的神秘永远为人们所津津乐道,孜孜不倦地去探寻。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在古城沸沸扬扬地传说西门外发掘出了一座古墓,叫司马坟。我们年纪虽小却喜欢读小人书,对司马一类的称谓,隐约觉得是一个大官之类,就没有从姓氏上去考察。胆子大的小伙伴也有前去观看,并下到坟墓里去探究的,回来还神吹一番。接着又有人说在北门外发掘出了一座古墓叫将军坟。那时候是国家困难时期,想必有人对金银财宝的觊觎之心在古坟上打主意是很多的。当时,这些没有文化的愚昧终究战胜了保护文物和古墓的理性和良知,就这样,一座座古墓被挖掘、破坏了,现在居然找不到一丝踪迹。
当我们知道了司马相如是蓬安人,曾长时期居留在城周围不远处,县城也曾以他的名字为名时,不免想起了这个司马坟或许就与当年司马相如家有着什么关系,或者是其亲属的墓葬也未可知。然而,为时已晚!
同样神秘的还有出西门约一公里的锦屏山,此山据说也叫慕蔺山、五马山。山上曾经依山开凿佛象,大大小小刻满了山岩,大的洞穴里面刻有菩萨叫古佛洞。后来,当我们知道了洛阳龙门石刻是隋唐时期佛教盛行时达官贵人做功德,专门请人刻下的佛象,才联想起相如故城陵江镇也曾经在盛唐时期作为相如县城依山而建。山上的石刻之物当是那个时代即开始留下的了。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山上即被石匠肆无忌惮地开采石头,把大大小小的佛象和古佛洞打得烟消云散!出西门往南顺江而行,大约十几里的佛儿岩,临江也有许多摩崖石刻佛象,至今也不知尚存几何?
怀着对神秘文化探寻究竟的心情,上世纪已经上山下乡当知青的我们两个小青年登上了锦屏山(慕蔺山),想在古佛洞里寻找灵感,结果看到的却是一派破败景象,使人心碎不已!看着这些古迹的消失,想着古老文化传统被破坏,想着文化大革命后知青的命运,顿感无比困惑、迷茫。其间,也流露出豪情和不甘沉沦。无论平仄,当时就留下了几句仿古言诗:
久闻古佛洞,今番到此游。
貌非昔日容,状忆唐武周。
开凿前人力,颓败今日忧。
遥望山万里,我辈方十九!
玉环溪是从北向西南流经古城的一条小溪,弯弯曲曲,状如玉带环绕城内,故名玉环溪。这溪是古城的风水、血脉,也是滋生故城历代文人墨客的摇篮。她从北边的丘陵山沟里,流经炮台山脚,穿过城墙下面的三个洞口(俗称水洞沟)流入城中。她沿途流经的两岸杨柳依依、芳草萋萋,流水晶莹剔透,为文人墨客们吟诵。清代蓬安人伍联芳有诗云:“揽胜登临孰与同,玉环佳气郁葱葱。江流抱郭纡成字,塔影穿云远卓空。城堞半围青嶂外,人家多在绿荫中。长卿去后唯陈迹,文雅何年复古风。”这“玉环佳气郁葱葱”有指溪后城内制高点玉环山(又称炮台梁子),也有指玉环溪之绿荫葱茏,亦或兼而有之者也。玉环溪穿过处清人建有玉环书院,后世扩充为蓬安中学。
学校引玉环溪水修建有颇为雅致的三角池、莲花池,让人留连忘返。溪水流经天上宫、城隍庙前,滋润着门前高大魁梧的黄桷树。溪水流经衙门后院,修起了公园和亭台楼榭;修起的水中石舫逼真;修起的水边琴台高雅,为历代文士雅聚怀古,追忆司马相如之地。玉环溪穿城环绕流过,最后在西南方向流进了嘉陵江。儿时,我们在这溪水里嘻戏,在水中摸鱼捉虾抓青蛙捡野鸭蛋,这童趣也胜似“溪头卧剥莲蓬”的田园风光。现在的玉环溪水质已变坏,鱼虾恐也少有侥幸存活者。
古老的黄桷树是故城的又一风光。如今,百年以上树龄的可能还有一二十棵,有的至少也是数百年的光景了。黄桷树作为风景树,除了遮荫面积宽广之外,还有它独到的优点,我真佩服我们的前辈选择了这个树种,使它得以幸存至今。它不象其它名贵树木那样拥有挺拨的身躯和芳香细密的木质,这就避免了大人物从功利的目的砍伐它;它的木质不易燃烧,也避免了小人物为了生存解决薪炭之忧而损毁它;再者,它也没有炫目的鲜花和硕果,也避免了那些攀花摘柳之人和少儿玩皮贪吃而毁坏它。
总之,当年前人把它种在了衙门口前、城隍庙前、南华宫前及其它有纪念或壮威添景遮荫之处,它就默默地守候在那里,数百年来,历经风雨岿然不动。它守卫的神宫庙宇已经瓦碎,守候的衙门已经更迭,守候的公园也已经冷落荒芜,然而它仍然忠于职守,张开大伞,守候到了今天!今天,它成了过去文化、历史、政治和风情的见证,成了这个古老的小城曾经有过的辉煌的见证。
东门前是一片广阔的河坝,南门前也是一片广阔的河坝。这两处河坝是相连的,只不过,南门的河坝距嘉陵江更近,东门河坝更为宽阔。现在,这个东门河坝和南门河坝连起来有数千亩河滩,被称为“嘉陵第一桑梓。”
河坝里也曾历经过许多变迁。小时候,我们在这里挖清明菜、灰汗菜、挖沙参、捡柴、刨开鹅卵石找打屁虫、追逐地麻雀、田鼠、野兔等等。河坝里有芭茅、茅草、青蒿和数不清的各种形状颜色的鹅卵石。50年代,父辈们在滨河的潮沙地里种小麦、碗豆,每当洪水来临之前则要提前收割。到了收割季节,我们看着洪水慢慢的漫过沙滩,也会跟着嘻戏奔跑。
东门河坝的上渡口水更急,南门河坝的下渡口水更缓,但河面更宽。小伙伴们无论在上渡口或是下渡口都喜欢去横渡畅游嘉陵江。他们已不满足于东门濠里那狭小的水域,要到大江大河去锻炼,这也是当时毛主席说过的。无论是东门濠里或者大河里游泳之后,我们都要在东门和南门之间的护城堤上攀爬,赤着脚,比谁爬得更快,走得更远,然后偎在一起吹“三国演义”“说岳全传”“水浒传”“瓦岗寨”。讨论谁是天下第一条好汉。
夜晚是河坝最美丽的时候。月亮照在上空,月光倾泻在广阔的旷野里,沐浴在我们年青人身上。我们从东门河坝走到南门河坝,从城边走到河边,畅谈理想、未来和人生,畅谈古城的过去和未来,一代代青年就这样的成长起来。
“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何曾见今月。”如今,嘉陵江上已没有了斑驳的白帆,没有了江鸟飞翔,没有了清彻见底、渴了双手可以捧起来喝的清彻江水,也没有了船工悠扬又悲壮的号子。天上没有了斑鸠、画眉、喜鹊、碰头鹰,地上没有豹子、黄鼠狼、毛狗(狐狸)、拱猪子。消失的不仅是神秘的神明文化、原始的生态环境、古老的建筑艺术,还包括我们思念故城的人太多的回忆与思考。这些对过去存在和印象的记忆的慢慢消失,就象毒蛇蚕食着我们的身心,使我们渐渐地由心痛变为麻木......
站在江边,这江水不再是父辈们劳累了在河边洗去额头的汗珠,捧进嘴里浸润心田的江水,这江水也不是当年司马相如进出川时站在船头仰望长空、展望抱负或与卓文君在船头弹歌对唱的那个江水。但是,它又的的确确是这个嘉陵江水!
物是人非,桑梓依旧。工业化的喧嚣带给了我们物质的满足和污染,失去的却是儿时的红墙黄瓦、绿水青山。我们渴望的文明富裕的生活如今正款款走来,在这些历史的交替变换中,我们能否思考,在保留过去
厚重文化与纯朴自然的同时,迎接我们更加辉煌的明天呢?
故乡、故土、故城,我的第一桑梓,你在我心中美丽的身影和多彩的印象,永远也不会磨灭!
欲了解更多蓬安以及锦屏镇/相如故城历史,请微信搜索“相如故城”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