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汇风波（短篇小说）

烂柯一梦 · 发表于 2020-9-8 11:35

双汇风波

严城县双汇苑小区内外，人来人往，个个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人们相互打着招呼，洋溢着一片欢乐的气氛。徐老太站在小区大门处，看着忙忙碌碌搬新居的村邻，不由心里鄙夷道：“一群没住过楼房的土包子！乌鸦变凤凰，要上天了似的！”
   以前在黄湾村的时候，徐老太家境是最好的，依仗大儿子在城里做建筑工程，挣了不少钱，一幢富丽堂皇的大楼就在黄湾村拔地而起，鹤立鸡群地俯视着周边矮小低窄的建筑，形成鲜明的对比。所以在黄湾村，徐老太每和人聊天，总有一种不由自主的优越感。当初政府搞拆迁，徐老太很不乐意，后来拗不过，也只得拆了，虽说比其他村民多分了几套房，但徐老太总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滋味，如今，大家伙都住进了这双汇苑，几个单元，一样的形式内容，分不出彼此，关上门，谁家强、谁家弱，谁家富、谁家穷，不能旗帜分明地立在那里，有什么意思呢？
   徐老太正胡思乱想着，眼光却无意中落在了小区大门侧那一面花岗石墙上，上面镌镶着三个大字“雙滙苑”，徐老太看来看去，只认识最后一个字，前面两个字却没见过。徐老太嘀咕道：“这是写的啥啊？”，这时黄老三的女儿正好从旁边经过，随口答道：“徐婆婆，写的是双汇苑”
“双会苑？小琳，这究竟是哪几个字，你写给我看看？！”
“不用写，徐婆婆，你常到超市去买火腿肠，就是双汇火腿肠的双汇那两个字！”
“哦，我知道了！谢谢你哈，小琳”
   黄小琳正想走，徐老太又叫住了她：“不对啊，你说是双汇，咋这墙上写的不一样呢？”
   “我也不懂，反正这小区叫双汇苑，大家说这墙上写的就是双汇苑，那两个字，我也不认识”，黄小琳说完，就朝小区内走进去了。
   “双汇苑！双汇苑？双汇火腿肠的双汇！这小区取个什么名啊？”，徐老太一阵迷糊，这中间肯定有什么不对，平白无故叫“双汇苑”，总有什么来历或原因吧，徐老太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想来想去，蓦地，一个念头在徐老太脑中一闪，莫非是？
   徐老太对自己的推测仔细再反复考虑，是了，肯定是，她一经想明白后，不由激动起来，半是激动于自己的聪明，半是愤怒于政府的狡诈。

   第二天，徐老太的推测就传遍了双汇苑的大小角落，人们或交口接耳或高声喧哗地表达着自己的看法，徐老太也夹杂在中间，不停地论证她观点的正确，人们起先将信将疑，后来就渐渐信服了，对的，就是那样！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我们去县政府上访，讨个公道，叫他们还钱！”，一听说上访，大家就沉默了，徐老太不由骂道：“一个个，只有在家里横，不敢在外面闹，依我说，去的有份，不去的，返回来的钱，不能分！”
   谁能眼睁睁看着眼前可能到手的肥肉飞走呢？何况，那是花花绿绿的钞票啊！众人又来了兴致，在闹嚷嚷了十来分钟后，下定决心的人们走出小区，胆大的走在前面，胆小的在后面跟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县政府进发。
   在严城县政府大楼外，人群被拦住了，几个政府工作人员紧张地望着峰涌而至突然冒出的“上访”人员，不知所措。在反复交涉后，政府同意他们选派三个代表进去面谈，众人先一致推举了徐老太，另外再选了两人。在几个政府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三人进了政府大楼，余下的人在政府大楼外空坝处等候。
   四楼一间小会议室里，赵副县长及政府办王主任坐一侧，徐老太等三人坐另一侧，赵副县长呷了一口茶，隐忍着心中的怒火，带着不解的语气问道：“你们究竟要上访什么？”
   “是这样，赵县长，我们是双汇苑小区的，政府收了双汇火腿肠公司的钱，为什么不返还给我们？”，徐老太开门见山答道。
   “啥？政府收了双汇公司的钱？什么钱？王主任，这究竟是咋回事？”，赵副县长扭头望向王主任。
   “我不知道啊，哪有什么双汇公司的钱？”王主任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说说，事情经过”，赵副县长不得要领，又问徐老太一众三人。
   “嗯”，徐老太清了清嗓子，说：“我们是原黄湾村的村民，后来政府占了我们的房地，拆迁到现在的双汇苑小区，赵县长，取名总有个来历吧？我们小区既然叫双汇苑，就肯定是双汇火腿肠公司赞助修的，这房本应由政府来修，是不是？不管是地震灾后重建也好，还是赔付重建也罢，这笔双汇公司的赞助款就应该返给我们双汇苑小区的住户！"
   赵副县长似乎听明白了点什么，忙止住了徐老太：”你不忙说，我先打个电话“
   一通电话过后，赵副县长忍不住笑了起来：”唉啊，你们误会了，双汇苑小区，全部是由政府出资修建的，跟双汇公司没关系，双汇公司根本没有赞助过一分钱！“
   ”我不信！，你们政府太奸诈了，我这还有证据呢！“徐老太回答道。
      ”证据？什么证据？“赵副县长一脸狐疑。
      徐老太从身上拿出手机，点开，翻到手机相机图库，找出那一张事先照的照片，然后将手机递与赵副县长，”你自己看看！“
      赵副县长接过手机，看那上面就是一张照片，“这不就是双汇苑几个字嘛？！”
      “双汇那两个字是这样写的？糊弄我们老百姓！你们不敢写双汇苑，找了其他字来代替！”徐老太怒气冲冲。
      赵副县长将手机拿给了身旁的王主任，王主任一看乐了：“这就是双汇的繁体字嘛，老人家，没有错，是写的双汇苑！你说的那是简体，这是繁体字，解放前的写法”
   “那。。。，就算是双汇这两个字，为什么不写简体，一定要写繁体呢，政府搞的什么鬼，这里面肯定有秘密怕我们知道，故意写些让我们不认识的字，怕我们知道是双汇公司赞助修的！”，徐老太仍据理力争。
   赵副县长此时已轻松了不少，咪着眼，笑嘻嘻地问徐老太：“你们联想倒丰富哈，双汇苑，就一定是双汇公司赞助修的啊？这是啥逻辑？”
   徐老太顿了顿，说出了她的分析：“赵县长，你别欺负我们农民不懂，你看看，自从4.20灾后重建以来，上头拔了很多救灾资金，还有不少外地公司赞助拔款。乡坝头，修了不少桥，像娃哈哈公司赞助修的，就叫娃哈哈连心桥，再比如说，我们河对门的圣奥幼儿园，听说就是什么圣奥公司出钱赞助的，我们小区既然叫双汇苑，那肯定就是双汇火腿肠公司赞助的啊，如果不是双汇公司赞助的，那为什么其他拆迁安置房要取东城新居、康居小区，我们的要取双汇苑这个名字呢？你倒说说，双汇是什么意思？”
   赵副县长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侧身望了望王主任，王主任也有些反应不过来，是啊，为什么不叫其他，要取名双汇苑呢？
   赵副县长挠了挠头，半响，才说：“这样吧，今天你们先回去，明天，我安排有关部门到你们小区，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们看，这样行不？”
   “也行，到时看你们如何解释！”
   打发走了徐老太，政府大楼前聚集的人群也散了回去，赵副县长怒气冲冲：“王主任，你去查一下，这名字究竟是哪个单位取的，明天安排他们去双汇苑，给老百姓一个交代，东不取，西不取，取个啥双汇嘛！”，王主任忙不迭地答应了。

   双汇苑小区，第二天一大早，很多居民就起来了，大家都来到大门前，翘首以盼着政府工作人员的到来，大家叽叽喳喳，议论纷纷，人群攒动着，一种兴奋热烈的情绪在空气中传递，“看他们如何圆场，如何狡辩！”。
   一直到近十点，才有两辆车行驶到小区的大门前，前面是一辆小车，停住后，车上下来几个人，招呼后面的那辆工程车停下，工程车里也钻出几个人，爬上后货箱，抱下两卷条幅，他们并不理会周围人的目光，而是从双汇苑小区前站立成堆的人群中挤了进去，进了小区后，一行人往左，一行人往右，分别进了小区的两个楼道。众人正搞不明白状况，一会，就见刚进去的两拔人出现在小区面对临街位置的两个单元楼楼顶，他们在上面鼓捣了一阵，两条长长的红色条幅就从一左一右两个楼顶垂了下来。
   众人定睛一看，两面条幅上分别写着几个大字，左边写的是“集一城之雅景”，右边写的是“汇两河之风骚”，条幅挂好，这拔人又从楼顶下来，走出小区大门，整个过程中，他们没有说一句话，最后，他们上了车，在众人惊愕的眼光中绝尘而去。
什么意思？双汇苑的居民面面相觑，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这是啥解释？众人盯着条幅上的大字，百思不得其解，徐老太也觉得莫名其妙，人群又一次噪动起来，有人提议，再去县里讨说法。
   得到一致响应后，大伙又一次向县政府涌去。
   依然是徐老太作总代表，依然是赵副县长接待，听完徐老太的诉说，赵副县长一脸铁青，问王主任：”双汇苑这个名是谁取的？今天是谁负责去做解释工作的？“
   看赵副县长发了火，王主任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今天去做解释工作的是城建上的周长安局长，至于双汇苑这个名，好像是他们局里的一个股长，姓什么来着，我倒忘了“
"都给我叫来，两人都给我叫来，立刻！马上！"
   王主任一路小跑着出了会议室，不几分钟，王主任回来了，向赵副县长汇报道："我已经通知城建上了，他们一会就到"
   十来分钟后，周局长来了，身后还跟着另一人，两人都低拉着头，赵副县长恨恨地瞪了周长安一眼，说：”你们干的好事！来来来，现在双汇苑的居民代表就在眼前，你们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
   周长安正要开口，他身后的那人抢先回答道：”赵县长，这事，不是周局的错，双汇苑这名字，是我取的，今天条幅上的内容，也是我写的“
   赵副县长用问询的目光望向周长安，周长安回过神来，忙说：”这是我们局里的冯云松，双汇苑这名字，就是他取的“
   赵副县长点点头，转过来又看着冯云松，面前的冯云松，容颜苍老，瘦瘦弱弱，一付高度近视眼镜架在鼻梁，因为紧张，两只脚不停地发抖。赵副县长望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冯云松擦了擦头上不停冒出的汗，方又说道：”黄湾村拆迁房安置点，因位置在今严城的两条河交汇之处，因此我就取了双汇苑这名字，那里在河对面，看县城全貌不错，昨天王主任通知我们局里去做解释工作，我就写了两条幅，”集一城之雅景，汇两河之风骚“，就是解释这个小区地理位置的意思，今天早上。。。”
   还没等冯云松说完，徐老太腾地站起身来:"解释？那风骚是啥意思？你说谁风骚了？双汇苑的人风骚？你们全家才风骚呢，你也岁数不小了，老风骚啊！？”
   冯云松涨红了脸，“不是这个意思，风骚的出处，最早是屈原，所谓风、雅、颂，离骚的骚嘛，屈原，你知道不？端午节，我们纪念的那个屈原？”
“你骗鬼哦，我们纪念屈原，至少屈原肯定是个好人，他才不会风骚呢，赵县长，王主任，你们说说，如果屈原风骚，国家咋可能纪念他嘛？”，徐老太义正词严。
   赵副县长和王主任哭笑不得，赵副县长又问冯云松：“那能不能换个名字呢？”
   冯云松想了想，开口说：“集一城之雅景，要不，就叫集雅苑吧？”
   “鸡鸭园？冯股长，你们家都是当鸡作鸭的吧？要不，干脆叫畜生园得了！先风骚，毕竟是人风骚嘛，改成鸡鸭园，亏你想得出来！”
   冯云松不敢吱声了，赵副县长皱了皱眉，对徐老太三人说：“这样吧，事情既然已经说清楚了，如果你们双汇苑的居民大多数不认可这名字，那就换个名，县里和城建上也研究研究，你们先回去，今天城建上工作做得不够好，我们会批评教育，如何？”
   徐老太也拿不定主意，看来，这返钱分钱的可能是没有了，看他们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做戏，怪就怪在这冯云松，啥不取，偏偏取了个双汇苑这名字，一场似乎触手可及的美梦就这样破灭了，唉，顺坡下驴吧，徐老太忙表态：“赵县长，其实，我们想了下，这双汇苑名字也不错，不像东城新居那些名字，太俗了，太一般了，没有双汇苑响亮，也用不着改了，就这名吧，我想，黄湾村的村民都会同意的，哦，不是黄湾村，是双汇苑的居民都会同意的”
   一场风波就此烟消云散，冯云松和周长安暗暗松了口气，赵副县长也觉这样棘手的事消于无形，皆大欢喜。惟有徐老太，从县政府大楼走出后，她站在台阶前，望着远处起起伏伏的山峦，天边的云彩变换不定，还在想”双汇苑这名字好是好，但咋会跟风骚扯上关系呢？难不成改个名，黄湾村的人就风骚了？？？"(以上内容，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聊博一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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