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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龄（小小说）
文/飘泊游子
城里就是城里，热闹得让人受不了，半夜都火热得很闹闹嚷嚷的。你想睡个觉，对面的房间亮着灯晃得眼睛难受，这灯光倒好办，拉下窗帘就模模糊糊了，那电视声音还有那看电视的男女打情卖俏，你就是捂着耳朵躲进被子里也能听到。有什么办法呢，你总不能隔窗叫他们不要这样吵吵的，影响你睡觉休息，你是谁啊，你是大爷，你是警察，他们会听你的吗。
老林睡不着，丈母娘病了，老婆回娘家侍奉，一个人睡着一米八的大床，空荡得很，没个人说话，也感到有些孤单寂寞难受。他想，年轻人精神就是好，上了一天的班，还不觉得累，这么晚了还不困，精神还这么过剩，用这种方式缓解压力，电视声音打情卖俏还有点喜剧性，有时还来点刺激什么的打打吵吵，不到凌晨一点，这戏还真不会收场。不知他们累不累。老林真的听得很累了，要是自己的孩子，他准会好好说说，甚至臭骂一阵，可你算谁啊，又是那个地里的一根葱，唉……
睡吧，闭上眼睛捂着耳朵钻进被子里干脆蒙着头，上了一天的班也够累的。睡吧，明天六点半还得起床还得上班还得面对公司的那些杂七杂八的烦心事儿。
老林在这座城市一混就混了十七八年，还差几个月年龄也就混到五十了，以前一个愣头青小伙，现在啊头上不知不觉什么时候多了几根白发。自己虽也上了几年大学，刚来这座城市，还算是个人才，能写会算嘴巴还能说，办公室文员有个初高中文化形象好点会电脑能打几个字制个表就算很不错很优秀了了。如今公司一个前台文员都是硕士生，不但人长得亮，一口英语流利得能与外国朋友拼口才不说，吹拉弹唱样样都没谈的，各部门的主管全都是名校高材生，年龄都在三十五岁以下，只有他超了龄，一个中文系毕业的专科生还占着总务主管这个位置，虽说是个管后勤的，也是个独立的部门，手下十多号人，那可是一个不错让人羡慕的位置，他知道是老板念旧情，仍留着他，但高层会上，老板不只一次说，年龄不是问题，心要年轻，心态要好，如此这般，老林也不傻，除了他超龄，其他都在三十五岁以下，那里听不出这个弦外之音啊，如果连这话都听不出来，这些年他就真的白吃饭白混了。
说真的职场也是战场，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成了公司中高层选人的首要条件。五十的人按理说还不算老，按老林的话说，不论工作经验还是生活经验都有丰富的积累，人也到了成熟的年龄，应该是挑大梁更有担当的年龄段，但选拔人才的条件，年龄以三十五岁为界，他再优秀再有能力，超出这个年龄就失去了升迁的机会，薪资调幅也就小了，甚至定型了，包括年终奖。老林越来越发低调了，多年的职场生涯，他能应付突发的人和事，人际关系处得也算不错也较圆滑，如果他没有这一点硬本事，几年前恐怕早就被优化了，也不会稳坐这把椅子。
老林是从大山农村走出来的，憨厚的性子，坦荡的心胸，那是没说的，自己也很努力用功。他知道，年龄大了，就只能靠实力才能稳住这个职位，凡有学习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几年前，他就有这种危机感。因为公司招普工年龄就在十八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技术工45岁以下，这是定死了的杠杠，也是招人的硬条件，一晃自己也就到了这个上限年龄线还超了，如果失去了这份工作，要说找个工作，凭他的人际关系加能耐，找是能找到，也很容易，同学朋友开的公司办的厂，掂着脚盼他去，可他不想依靠这些关系让人看轻自己，他好强要凭实力说话，再一，这么多年早习惯这里的工作生活，如果自己真正到其他公司去应聘，要想进现在这样的上市公司也是很难的，他的心里明镜似的，自己的小名自己明白，遍地的大学生，年富力强不说，有的还专业对了口，自己真不是竞争对手。
在这座城市混了这么多年，自己上有老下有小，虽有车但没有打算买房在这里生活下去，仍租房住，两室一厅住了这么十多年，也许恋旧吧，从没想过重新换个房，他也不想在这座城市呆一辈子，如果老了呆这里，就自己那每月两三元退休金能支撑多长时间，还有对城里生活也有些厌倦了，还是回老家吧，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老窝，树大叶落归根，不打工了，还得回到老家过田园生活，山青水秀鸟语花香的大山多好啊，清清静静地种点瓜茄小菜，有点养老保险退休金，陪老婆好好过几年清闲日子。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家的房子是现成了，儿子媳妇愿意回去就回去，不愿意就随便他们了，事情管多了头也痛，少管少烦心，两代人各有各的生活，相互都给对方留个自由的空间，没有什么不好。
老林算了一下，按现在的退休年龄男的六十岁，他还得熬十年，活人啊今天谁晓得自己明天如何，不说明天，下一秒谁也说不清会发生什么，职场竞争大家都知道，你能保准在一个位置上还能坐十年吗？不能。自己就努力点吧，做好自己份内的事，其他就顺其自然，好多事想也是白想的。年龄不等人，岁月不饶人，有什么办法呢。
现在又在提延缓退休年龄，说真话，在一个公司一个工厂，不管你是做管理的还是员工，也不分你是男是女，人啊一到了五十岁，那就彻底走下坡路了，不比做公务员，你到了这个年龄，可以说是爷爷奶奶辈跳广场舞抱孙子的年龄了。虽公司工厂不把你当包袱，但也不会再受欢迎再重用你了，再延缓退休，除了国家来个硬性政策，六十岁后除了当个门头做个保安，找个清洁工什么的，要想在公司工厂找个普工，恐怕给你进大门的机会都不会。公司要发展，工厂要生存，老弱残废人多了，效益能提高吗？没效益没利润，特别是私营公司，私营工厂，就是没人也不会将你招进去。要体力没体力，要视力连针都难穿上，重的做不了，轻的看不清，你能做什么。你就是公司工厂的几朝员老又如何，谁也不想听你以前如何如何为公司工厂过五关斩六将做了多大的贡献，也没有人想听你说什么没功劳也有苦力之类的叨唠，要的是效益，要的是利润，要的是发展，年老已经不是什么显耀的资本，安全生产第一，这么大年龄还在流水线能安全吗，让人担心受怕，就说坐办公室吧，你出个差外出办个事，老板可能都会考虑，出差路上你是否安全。说心里话，你已不是一块顶门砖，反倒成了一块绊脚石，大家心里明白，只是不愿说出口而已。
当然，老龄化越来越严重，延续退休，也是解决老龄化的唯一办法，一步一步走也没有什么不好，也许三年五年十年或更长时间，总有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人啊，每个人身体状况都不一样都不同，比如村子王大叔李婶子两老，今年过年回去，还看到他们在地里栽洋芋，八十好几的人了，身板儿还那么硬朗，如果啊，他们是在工厂做，估计七十岁退休还很能干，怕就怕身体不好，还干不到六十，身体就垮了，那不成了工厂的一个包袱嘛，还是什么，还有的人没到六十就得个什么病完结了。比方，自己发小早子，去年在工地上，白天还在绑钢筋，晚上就得什么急性脑溢血，没送到医院就死了，还五十都不到，生命就这这么脆弱，又有什么办法呢，没有什么好说的。
老林想来想去明白了许多，心亮敞了许多，他想实在公司做不下去了，也不怕，老家有房有田有地，回家种点地养猪圈喂个鸡，只要有点力气，脚手勤快，重操旧业，当个庄稼老汉没问题，没有人嫌弃，不会担心失业丢了饭碗，也不用在听闹钟报时害怕上班迟到，更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做事，当农民没有退休年龄，除非鼻子不来风，都是堂堂正正的老农，莫说延缓到六十多，就是延续到八十都不成问题，也没有人管他退休不退休，只要你能干，农民这个职位永远是你的，没人跟你争也没有人想跟你抢。
当老林想到这里时，沉闷的心舒坦了许多，也自信了不少，连对面房间的电视声音和小情侣打情卖俏都不觉得那么烦那么恼了。前几十年因为想跳出农门，没日没夜读书，眼睛熬成高度近视，戴个锅底一样的眼镜，那时总感到当农民低人一等，就一个黄泥巴杆子。现在想起来，当农民没有什么不好，有田有地有山林，农村的房子自己修的还确了权，不管住多少年住几辈人，这房子都是自己的，不会象城里买的房有个年限。
老林想，现在当农民还真的不错，不象以前要交什么农税提留，种地政府还有一点小补贴，农用电只几毛钱一度，水是山泉水，水质比城里好十倍，还安了管子水成了自来水 接到自家水缸里，一分钱不要，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再不用将洗脚水洗脸水用桶装起来拖地冲厕所，菜想吃了，就到地里摘新鲜的，吃多少摘多少，在不担心冰箱不够用，想睡就睡，想吃就吃，那种田园生活，对于上了年龄打工没有人要的老人，那真是享福啊，自己又担心什么呢，天大由天，走一步算一步，活一天就活个开心便事，有什么好想的，工厂失业了，还有地等着种等着上班呢，哈哈……
夜沉沉的，老林苦闷后激动，激动后又茫然，反正什么样的心情都有，翻来覆去想，翻来覆去睡不着，一看手机，哎哟，已是凌晨一点了，电视声音打情卖俏的声音也没了，偶尔听到一两声汽笛，这一晚上了，还有人在开车在忙，城市生活就这样，没有什么奇怪的。
窗外只有路灯的光一明一暗，老林的心也是一明一暗的。年龄大了，人也老了，人老了有什么啊，好笑啊，自己还不到五十，有什么好忧虑的，为什么以三十五为年龄线为难自己，自己是不是得了超龄恐惧病，想得头都要炸了，炸什么，超龄又不是炸弹，有什么啊。还是把心放进肚子里，来个真正的放心。
人啊只要放下心就会宽心，心宽了就好了，这年龄有什么好想的，超就超啵，又有什么可怕可恐惧的，超龄就超龄啊，难道离开了工厂公司就不能活了吗。天生一人必有一路。睡吧，别一直在三十五五十这两个数字里转来转去，转得人都快疯了。
老林终于想开了，睡吧，年龄大不是问题，问题在于如何看待年龄，谁都会老，谁都会超龄，想那么多做什么，坦荡些放宽心，明天还有好多事等着自己呢。想到这些，人一下轻松了许多，脑子一下空荡了许多，甚至一遍空白。他想给在娘家的老婆打个电话，说个晚安，可这么晚了，老婆一定早睡了，还是不打扰了。睡睡吧，他在不知不觉中就这样进入了梦香。
2021.03.29初稿-2021.04.05定稿.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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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6 18: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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