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老头儿传奇
邓四平/文
蓬安永兴街上的钟老头儿绝对应该算得上是一个响当当的传奇人物，钟老头儿活了九十岁，于1999年无疾而终。钟老头儿生了三个儿子，分别叫做钟德志、钟德明、钟德亮，钟氏三兄弟个个也都是永兴街上响当当的风云人物。
钟老头儿真实姓名叫做钟善清，人如其名，这个人一生做了很多的好事、善事，因此也实实在在地算得上是一个善良之人，清正之人，淳朴厚道之人。
钟善清其实原来并不是永兴场上的人，而是南充高坪东观镇天峰乡盘石滩的人。大致生于1910年左右，一生下来，钟善清的母亲就不幸去世了。后来，钟善清的父亲接了一个后娘，由于家庭极其贫穷，钟善清长到十一二岁的时候，就只好外出到南充会龙祖师庙那里给一个名叫蒋大疯子的地主家放牛，只管吃管住，没有工钱。东家蒋大疯子看到钟善清聪明机灵，勤奋好学，于是就介绍他到蓬安永兴场去给国民党伪乡长蒋桂勋开的药铺里去当学徒帮忙抓药，钟善清在药铺里帮忙抓了三年的药，任劳任怨，勤勤恳恳，没有领取一分一厘的工钱，蒋桂勋就拿了一箩斗麻豌豆（大约有一百多斤）给钟善清做本钱，让其在永兴场上自立门户另开药铺。
钟善清在永兴街上开药铺，一直都讲究个诚实守信，童叟无欺。因此深得当地老百姓的赞赏。当时，永兴场上的大地主、国民党的另一个伪乡长蒋日千等人也常常到钟善清开的药铺里来看病抓药，都对钟善清的人品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说钟善清开的药铺卖出来的药材地道，能治病，而且价格公道公正，钟善清是个有良心的人。
后来，药铺的生意越来越好，钟善清挣的钱越来越多，一九四几年的时候，挣的钱竟然装了两大麻口袋，全都是国民党银行发行的关金券。临近解放的前一年，突然听到消息说，关金券马上要作废，但是还是可以拿到南充顺庆府去换新发行的钞票。听到这个消息，开药铺的钟善清便雇请了永兴场上的一个名叫邓麻大爷的人，叫他将两大麻袋关金券挑到南充去兑换新钞。
谁知道，过了几天，邓麻大爷竟然只拿着一根扁担打着空手回来了。钟善清便问他：“钱换到了吗？”邓麻大爷回答说：“换到个球，国民党早就跑光了，银行也关完了！我到哪里去换嘛？”钟善清便问：“那我那两大麻口袋的关金券呢？”邓麻大爷说：“国民党已经垮台了，都往台湾跑了，关金券已经宣布作废了，和废纸一样，莫得任何用处了。两大麻口袋关金券实在是太重了，我挑到南充大桥上的时候，实在是挑不动了，所以就干脆将两大麻口袋关金券全都扔到嘉陵江里去了。”
钟善清听到邓麻大爷这么说，也没有怪罪他，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好嘛，好嘛，没换到嘛就没换到嘛，反正已经宣布作了废了，摔了就摔了嘛。但是，按照事先的承诺，你从永兴到南充来回的脚力钱辛苦费，我还是要付给你的！”
钟善清有个小儿子名叫钟德亮，生于1958年，比我要年长16岁，虽然彼此年龄差距很大，但我们两人的关系从小都一直非常好。小时候，我八九岁左右，一到夏天，我便常常和钟德亮跑到永兴大桥下面的河里去洗澡。他就常常来搞我的恶作剧，把我按到河里吃水。每次在我的苦苦哀求之后，他才会放了我。我爬上河岸之后，就躲在大桥的桥墩后面，见他也上岸穿上裤子了，我就抓起地上的河沙往他的身上撒。他只好脱了裤子又跳进河里去清洗身上的河沙，等他清洗完，又爬上河岸来，我便又向他撒河沙。他一来撵我，我马上就跑，等他又去清洗完毕再次爬上河岸来，我便又去撒河沙。从那以后，钟德亮也知道了我的厉害了，从此就再也不敢将我按到河里吃水了。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在永兴小学读小学，那时候，钟德亮的父亲钟善清的药铺已经没有开了，而是改成了一个杂货铺，就开在学校的大门旁，里面卖油盐酱醋，卖糖果，卖针线，还有各种各样牌子的香烟卖。放学的时候，我们常常可以看见钟善清非常慈祥和蔼地站在柜台里，笑眯眯地招呼顾客和卖东西。
那时候，学校里有个领导的儿子和我读一个班，他常常背着他的父亲抽烟，但却又莫得钱去买香烟。怎么办呢？于是他便想出了这样的一个办法来，他专门找来了一个斑竹棒棒，在斑竹棒棒的头头上绑上一颗针。然后就跑到钟善清的杂货铺的柜台前，说要买东西，钟善清拿出他要买的东西时，他马上又说不买这个，不买这个，要买另一样东西，等老人转身去货架上取另一样东西的时候，这个学校领导的儿子便马上拿出手里的斑竹棒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货架上的香烟给戳下一包来，从针头上取下香烟迅速藏进荷包里，然后说道：“算了，算了，我今天的钱没有带够，不买了，不买了，我改天再来买！”然后说完，转身就一溜烟地跑得无影无踪了。
钟德亮的家里那时候还养有很多只鸡，关在猪圈旁边不远处的一个鸡笼里。那时候，这个学校领导的儿子常常趁其父亲回乡下老家没在学校里的时候，晚上便跑去偷钟德亮家里的鸡，偷到了鸡，便连夜将鸡杀了炖起吃，有时候，也会喊上学校里的一些教师和班上几个耍的好的同学一起去吃偷来的鸡。有一次，大家一边吃鸡，一边喝酒，喝醉了，就躺在床上又抽偷来的香烟，抽完之后，就将烟锅巴满地乱摔，谁知，一个烟锅巴刚好摔进了挂在床边的裤管里，第二天早上起床准备穿裤子的时候才发现，裤子的一个裤管竟然遭烟锅巴给烧到莫得了。
还有一次，这个学校领导的儿子在一个夏天晚上，悄悄地喊上了几个住校的同学，跑去偷看学校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教师洗澡。第二天，他们还得意洋洋地将此事摆给我听，听到这里，我当场就将这个学校领导的儿子扇了一耳光。他们问我为什么要打人？我说：“你几个狗日的还把我当不当成是你们的班长？还把我当不当成是你们的兄弟？”都说：“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们的班长，也一直都把你当成是我们的兄弟啊！”我非常气愤地说道：“那这么好的好事，你们为什么都不通知我也一起去？从今往后，老子不得拿作业给你几爷子抄了，另外，今后也莫想再吃我屋里的饼子了！”
1989年，我在海田读完初中，考起了县城的师范学校，1992年，我师范毕业之后，又分回了老家海田初中教书。那时候，钟德亮家里有一台黑白电视机，我每天晚上便会跑到钟德亮家去看电视，钟德亮放电视的屋子里有两张床，他睡在一张床上，我便躺在另一张床上看电视，常常是看到电视剧现剧终的时候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去。当时，海田初中里很多教师都常常在钟德亮家里蹭饭吃，我有时候也会去蹭饭吃，但钟德亮这个人和他父亲钟善清一样，都是非常淳朴善良厚道之人，凡是有教师在他家蹭饭吃，他们父子两人都会热情招待，莫得一点怨言。有一年，学校里有一个教师甚至在钟德亮家里蹭了整整一个暑假的饭吃，最后蹭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大好意思了，便买了一包白糖一包冰糖提起去送给钟德亮，钟德亮说：“哎呀，买起这些东西来干啥子嘛？都是点粗茶淡饭，只要大家不嫌弃，随时来吃都是了！”
钟德亮这个人也是一个非常孝顺的人，他的老婆名叫尹全碧，外号叫做全老板，他原来曾经长时间和老婆尹全碧在广东观澜桂花村打工。后来，他父亲钟善清年纪大了，他便不再外出打工了，便专心致志地在家里照料年迈的父亲。年纪大了的钟善清有时候常常在永兴街上到处乱走，甚至常常找不到回家的路。那时候，我便常常看见钟德亮在街上四处寻找他的老父亲，有时候，他的老父亲赖在原地不走，他就背起老父亲回家。钟德亮对其父亲的孝顺，我一直印象很深，对我的影响也很深。钟德亮这个人，不但为人耿直豪爽，待人热情厚道，而且对其父亲也是十分地孝顺。一个孝顺父母的人，那人品肯定是莫得好大个说的。正因为如此，我和钟德亮之间虽然年龄相差近二十岁左右，但接近四十年来，我一直都把钟德亮当成自己最亲密的朋友，甚至兄弟。
后来，我调到了蓬安县城工作，钟德亮只要到蓬安县城来办事，基本上都要给我打电话。只要听说钟德亮到了蓬安，我每次都会热情地招待他吃午饭。每年我回老家去给父母扫墓，我中午在海田请客的时候，也都会打电话把钟德亮喊来一起吃饭。因为我当年在海田教书的时候经常在他家看电视和蹭饭，我现在请他吃吃饭喝喝酒，也算是略微地还还他当年对我的一片深情和厚谊。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当时我还在海田初中教书，一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去学校给学生上早自习，路过钟德亮的家门口时候，看见钟德亮家的大门大开着，钟德亮一家人都跪在堂屋里的地上哭哭啼啼，我跑进去一看，才知道钟德亮的父亲去世了。
后来，钟德志、钟德明、钟德亮三兄弟为其老父亲钟善清举办了非常隆重的葬礼，学校里的很多教师以及全街上的街坊邻居几乎都去参加了送葬的队伍，由此可见，钟善清老人及其家人在当地老百姓心目中崇高的威望和地位。
钟善清享年九十岁，无疾而终。这位老人已经去世二十多年了，但是，每次一回到老家海田，我的脑海里便会情不自禁地就浮现出这位老人的音容笑貌来，面容清瘦，精神矍铄，说话细声细气，时刻都是一张笑眯眯的笑脸，对人无比地和善………
这位老人，值得我永远地尊敬！谨作此文，算是对老人正直善良的一生，清清白白的一生，淳朴厚道的一生的一点最为真挚的纪念和怀念！
邓四平2021年4月12日3566字记于蓬安
作者简介：
邓四平，男，汉族，生于1974年5月15日。四川蓬安海田人，西南大学汉语言文学本科毕业。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邓小平故居陈列馆馆员，蓬安全搜索、四川全网搜总编辑。从1989年至今已在《中国教师报》、《中国旅游报》、《青年作家》、《四川日报》等各级各类报刊发表文学作品400多篇，新闻稿件上万篇，计数百万字，其创作的文学作品多次获得国家、省、市各级文学奖。其中《醉忆故乡醪糟香》等散文作品被选进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编著的现代文经典阅读教材。近年来，其创作的城市形象广告语在全国广告语征集活动中上百次获奖。2014年在南充电视台《南充人话南充》讲授《历代名人与蓬安》6集电视专题节目。1995年、2004年被蓬安县委、县政府授予全县优秀教师荣誉称号。2006年被蓬安县委、县政府授予全县文化工作先进个人荣誉称号。2007年获得蓬安首届相如文学创作奖。2008年、2009年、2010年、2011年连续四年被蓬安县委、县政府授予蓬安旅游先进个人荣誉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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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13 10:45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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