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驻中国大使馆签证处在5月5日发布了这么一条微博：“春暖花开，你是不是像这只狗狗一样，迫不及待想出去玩耍了呢？”博文还附了一段视频：一只宠物狗从狗窝的栅栏向外难艰地攀爬，小腿蹬了半分钟之久才爬了出去。这里把中国留学生比作狗和获得赴美签证不容易的隐喻，不禁使人想起过去英、美在上海租界的“华人与狗不得入内”——虽然两条“规定”分开表述，但却并列书写在同一块牌子上，极具歧视和侮辱性。美国使馆签证处一时被网友骂上热搜，不得不删除微博和道歉。在中美关系紧张加剧的情势之下，美国方面的道歉无非也是冲着中国留学生这一巨大的“经济利益体”而来，远非所谓的文化或文明的“差异”或“误会”那么简单。
新加坡《联合早报》前总编辑、北京大学世界传媒研究中心顾问林任君在《世局纷扰中，重温亨廷顿》一文中指出，“继承了儒家精神的中华文明的核心价值包括：强调权威、重视等级、国家高于社会、社会高于个人、集体利益高于个人权力、保持一致的重要性、避免正面冲突、顾全面子、顾全大局。”“这些价值观与西方文明拥抱的主要信念形成了强烈对照：自由、平等、民主、个人主义、不信任政府、反对权威、强调制衡、鼓励竞争、崇尚人权。此外，相对于中国人对历史的深刻铭记、将长远利益放在首位，美国人似乎倾向于忘记过去、忽视未来、集中精力尽可能扩大眼前的利益。”他在这里想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东、西方两种文明或文化的“冲突”的根源不在文明或文化本身，而是其所呈现出的“价值取向”（也即利益的“远近”）。尽管这与美国政治学家、哈佛大学教授亨廷顿《文明的冲突》的主要论点，即“后冷战时期的冲突的主要根源不是经济，也不是意识形态，而是文化的差异”是有区别的。但他们似乎都忽略了一个最基本的问题：物质（经济）是一切文明或文化生发、进步、提升的基础；某一群体历史形成的思想、理念、认知、行为、习俗以及由群体整体意识“投射”出来的文化（现象）对物质（经济）具有反作用，但是，其最终也只能处于一种相对“从属”的地位。同时，他们对“支撑”东、西方主流文化的儒家文化与基督教文化的核心内涵也没有作出更为深入的“把握”。比如，基督教的核心思想是福音，即上帝耶稣基督的救恩，彰显着上帝对全人类和整个宇宙舍己无私的大爱。“凯撒的物当归给凯撒，神的物当归给神”，这种扩张性的主张，客观上形成了对世俗王权的制约与对人的重视。而儒家思想的核心是仁爱，提倡“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更为注重仁爱、集体、等级、权威以及内敛性，追求一种中庸之道与和而不同的境界。所以，哥伦布航海是为了开疆拓土，郑和下西洋主要是为了彰扬“天朝”国威。以此来看，“爱”作为东、西方两大主流文化的核心基础，在本质上是可以兼容并取的。其差异性及各自形成的价值认同感并不会直接形成所谓的文化或文明及进步与落后的“冲突”。历史与现实已经证明，只有经济的或政治（权势）的“利益”才会导致冲突甚至战争。
1914年到1918年，发生在以基督教为主的欧洲国家并波及到全世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主要就是因为德国、奥匈帝国、土耳其等同盟国与英国、法国、日本等协约国之间为争夺世界霸权和殖民地而引发的非正义战争。这不仅使战败国衰败了下去，而且也让作为战胜国的英、法等国受到很大削弱。伺机参战的美国却乘势大捞一把，逐渐取代了英国成为世界霸主。1939年到1945年间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则是在美国经济危机引发的大萧条与法西斯主义的恶性发展，造成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经济、政治、军事发展不平衡的利益反转变化，以及日本侵略中国、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西班牙内战等复杂国际形势下所发生的一场反法西斯主义的正义战争。这是人类历史上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两场“冲突”，本质上都是“物质”的利益之争，而并非“文化”的或“文明”的PK。即使从“微观”的层面来看，那些具有相同或相近信仰、文化或文明的国家或利益集团之间，往往也会因为一己之利引发尖锐冲突。中东乱局以及美国马克·吐温《竞选州长》式的大选，早已把这一问题暴露得淋漓尽致，并带有一种普遍性的“预言”性质。
二战之后特别是在进入冷战时期直到现在，西方发达国家用所谓的“普世价值”，大肆攻击非西方国家及其意识形态与文化及制度，认为不同的文明界限分明、难以调和，是当代国际冲突的根源所在，而且不时以此为借口大打出手。这正是上世纪90年代中期亨廷顿《文明的冲突》产生的时代背景。事实果真如此“高尚”吗？美国第三十七任总统尼克松在《1999，不战而胜》中坦言：“如果他（戈尔巴乔夫）在国内的巨大改革获得成功，那我们在21世纪将会面临一个更为繁荣和富饶的苏联。那时，它将成为比今天更难对付的敌人。”其实，戈尔巴乔夫的“改革”是在向西方的价值观或文化“靠拢”，但其进步与强大的发展愿景将会对美国的“利益”形成威胁——“比今天更难对付”！所以，美国及其盟友共同用“文明”的手段使其分崩离析。这同后冷战时代曾任克林顿政府助理国防部长的艾利森所提出的“修昔底德陷阱”（指一个新崛起的大国必然要挑战现存大国，而现存大国也必然会回应这种威胁，战争变得不可避免）思维如出一辙。这也是美国发动贸易战以及越来越严峻的中美对抗的原因所在。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不仅把中国的发展与崛起看作是在“抢”他们的“饭碗”，而且认为中国的强大将会威胁和取代他们的霸主地位，因此，不惜打着人权、民主、自由等旗号来打压中国的发展。这种“冲突”的实质并非来自“文化”或“文明”而是“经济”及“政治”的利益“竞争”。他们的目的是要“确保美国处在优势地位的因素完全在美国的掌握之中”（布林肯）。这才是所有“冲突”或对抗的根源和症结之所在。
从历史的发展来看，不同时期、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文化或文明都是在相互学习、相互交流、相互融合中包容并蓄、不断发展的，完全可以和而不同、彼此欣赏──除非被现实的利益所绑架。作为“冷战之父”的美国外交家和历史学家，乔治·凯南后来也在对现实世界及生活与文化，包括政治、意识形态的哲学思考中,终其一生地反复追问：“美国外交政策中那些神圣不可侵犯的想当然的观念，美国能否维持一种不受国内狭隘利益集团钳制的明智的外交政策？美国真的能为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国家树立典范吗？在什么情况下，海外军事干涉值得美国付出鲜血和金钱？……如果华盛顿追求更为孤立或者至少更为谨慎的策略，美国和这个世界不会变得更好吗（《凯南日记》）？
这应该算是对美国思维及霸权行为的一种深刻解读或反思吧。但是，古往今来，有谁愿意放弃现实的经济或政治利益呢？只是千万不要再把文化和文明或道德当作遮羞布去为攫取利益的“冲突”买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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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7-12 15: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