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食菩萨

独卧文园 · 发表于 2021-11-1 13:00

饮食菩萨

------邛崃话小小说

文栋

喜欢老杨的人皆赞叹他低调的为人与才华，不大欢喜他的人却嫉恨他骨子头那点子“傲”。

是嘛，是人才千古皆尽然。

反之，如若你天资一般，又不想克勤克俭，自然入不了众人（抑或历史）之“眼”，人生平淡也许可能也就那样了。

闲话少扯，直说老杨的绰号“饮食菩萨”由来。老杨退休前有多少个不同的绰号，我未曾考证过，然自他从光荣退休后，仅短短几年功夫，人送“饮食菩萨”之号，看来此号得来是颇有些讲究与来历的。

据知，老杨退休后，笃定退休就是重拾如愿以偿的“老饕”之爱，遂咸少呆在临邛古城中，借他的话说：“每天务必要与大自然有一次的亲密接触的机会（吐故纳新），其二借机能与原始农耕食材作进一步的了解与选择性的采购。”

言说对食材的熟悉程度，一但打开话匣子，那老杨那绝对是口若悬河，强大的逻辑性背后，又会自然叠加进他“煽动性极强”的演绎之中。常常言至关键时刻，他一句：“直达灵魂！”令人顿悟。

“灵魂红豆腐”

我们一众食客，闲来无事爱聚在一起吹“味道江湖”。

某日有人大吹特吹对豆腐的了解，言必称：“陈麻婆豆腐”的绝色与味美。老杨有点听不下去了，慢条斯理地说：“这位仁兄，你说得白泡子满嘴，我来问问你哦，点豆花有几种方法？”

“这……这就是石膏点嘛”被这一问，此兄瞬间没了底气。

老杨环顾四周，又是鞭辟入里的四个要点分析，既钻筋透骨（透过现象看到了本质），又层层递进，有理有据，足实令人信服。

话音未落，老杨转问众友：“哪个来说哈子嘛川西坝子头的红豆腐哪家最好嘛？”

有颤林子像报菜名似的，接过鸡下爬（接嘴）：“我晓得，唐场豆腐、平落豆腐，还有蒲江红豆腐都是一绝。”

“你再想哈子。”老杨不忙之中递来一句厚重的低音。

“原县政府头，洪哥的老丈母所做的红豆腐那才是真正的一绝！”只见老杨边说边伸出右手的大拇指。

“哦，对、对、对。”大伙这才醒过板眼来（如梦初醒），皆点头嘉许。

“可惜了，这位婆婆的红豆腐才是真正的灵魂红豆腐。如若整成产业链的话，那晓不得是何等之光景哦！”老杨意味深长，且不无感慨。真看的出他对此味的“一往情深”。

老杨话锋一转：“经我仔细分析，洪婆婆的红豆腐最起码有六大基本点。一曰：海椒面的选择；二曰豆腐本生的选择；三曰：豆腐的霉化过程与秘制之法；四曰包裹海椒面的方法与技巧；五曰：装瓶的技术与天道时机；六曰，加入道地菜籽油时的多寡。”

旁白：既言之凿凿，必有信服的本底。

“吃后，隔日还要打饱嗝（卮），尚有红豆腐的嗝香，那才叫灵魂红豆腐乳！这才是真正的锅底气！”

老杨嘴中，此刻仿佛有此红豆腐的余味悠长，我们几爷子则口水长流，把想象与吞咽一起放飞。

“会做回锅肉的厨师多如串串，但把它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透彻），且满身具有锅底气（理论与实践的完美结合者）方能称之为大厨。光有工匠精神，那感情只是低层次的重复劳动，没有入木三分的理论加以诠释，那说明你娃没有抓住川菜的灵与魂。”

老杨今天大而化之，跳出三界来谈“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确高明。

艾麻子奶汤面

是临邛人，哪个又没有吃过艾麻子奶汤面呢？但若让你从美食的角度去转述一番你的口腹之乐的话，恐怕又只能是：爱在心里口难开了。

但换成老杨，在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之前，往往会略略低头，再仰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道：“刘老二，听到，听到，听到嘛，把笔记本拿出来跟我记到。这几天，若我去文庙街吃这道深秋的美味，只点一两面（意在品味），两种臊子各加一半。绝对不能加蛋花，一碟秋海椒节，略加味精小许，豆油几滴，再并两小碟泡菜（跳水红皮萝卜），这就是人间真正的烟火气。这种美食与乡愁同时入喉，那感情是绝对不能辜负的。当第一口滚烫过了唇齿后的肺腑便渐次舒展开来，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与喜悦与冲动中交换着某种记忆深处的能量，一种穿开裆裤时的感觉油然而生。这就是道地小鲜的魅力所在，这就是胃连故乡的那一抹真魂————乡愁！”

天下第一卤

临邛古城中的卤肉店不下百家，早被老杨“通吃”过一遍，何为卤肉的“真魂，老杨自有他的口感评判标准与颁奖词。

旁白：“原文脉巷石大姐卤肉”、“范眼镜卤肉”还可以。

但见老杨微微摇头，未置可否。

言说：“新贤街与文庙街口交汇处的原味卤肉店才是一绝，卤味不摆了。”

某日，老表老许约请老杨去大邑悦来镇的路边卤肉店吃饭。

归来，老杨又给众食客描述与普及此行的心得体会，口气之中，颇多真知灼见，他曰：“卤猪蹄，未吃先闻其香，再观其色泽，用筷子挑一小块入口，即感化渣爽口，舌头一攒。第一口便直达灵魂，堪称‘天下第一卤。’味道简直不摆了”

隔日老杨邀约三五食客再返悦来镇去品“天下第一卤”，归来随手带回给亲朋分而食之，众人果然心服口服。

早有陆文夫的《美食家》一文行于世，然那是谈江浙口味，而今老杨言及的是我们的“川味”，除有“清音”之妙谛的启迪之外，还有他的老本行“花脸”与“金钱板”的韵味。

不信，你可以去河滨公园试听他老杨讲解美食的三部曲：“试、唱、练耳”。

凡人也是人，琐事也是事。

乡土即乡愁，多情即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