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师F3与包牛肉广师F3与包牛肉

1971年2月的一天，天空下着绵绵细雨，初春的寒风刮骨一般呼啸而过，吹的人骨头节儿生疼。然而，严寒的天气却挡不住热情似火的时代。高音喇叭里播放着激昂的红色革命歌曲，歌声荡气回肠，将这初春的严寒快速的加热，直到蒸腾起来。


时已近中午，正值下班时间，狭窄的文昌宫巷车水马龙，人满为患。鸡公车咿呀作响，自行车铃铛尖利之声划破雨雾，传得遥远。


一个未打伞的瘦削中年男人奋力拨开人群，朝远处路边一个搭着烂布棚的小食摊走去。这是一个破烂不堪的低矮临时棚子，烂泥地上只有两张烂桌子，六把面目全非的竹椅子。但即便环境如此，这里已经挤满了人，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香味扑鼻的各色菜品。


“老姜这里来！”从昏暗低矮的蜂窝煤灶后面钻出一个五短身材的汉子。一脸忠厚的冲着中年男人直点头哈腰，快速将其人往蜂窝煤灶后让。


中年男人浑身淋透了，快速钻进棚子里，由于天冷又淋了雨，脸色略显发青。他快速抖落身上的雨水，朝灶头后绕去。棚里阴暗潮湿，杂乱的灶头上摆满了锅碗瓢盆。在灶后还摆着一个不起眼的小桌。桌上早已摆好三个菜。粉蒸牛肉，凉拌牛肉，萝卜牛肉汤。两个男人缩着脖子，压低身躯朝中年男人直招手。


“老姜，在这里。”其中一个身材适中，戴着粗框眼镜，梳着中分的中年人压低声音的招呼着。


老姜机敏的钻进灶后的矮桌子坐定。对面另一个略显秃顶的中年人环顾左右，缓缓的道：“咱们开始吧。”


三个男人神色凝重的拿起筷子，开始吃桌上的菜。


“老戴，老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次相见了。我以茶代酒，敬二位，望你们保重身体，早日归来。”老姜端起茶杯，递到两位面前。


“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两说，哎！咱们三聚了这顿，就此别过吧。”老张用衣袖揩拭着眼角闪烁的泪花，话语中带着颤音。


“张老师，您也别太难过了，要我老包看，保不齐过两年，这政策一变又能回来教书了呢？”灶台一旁叫老包的人，低声的劝着。

气氛又归于沉闷之中。突然，街道上的高音喇叭里一个激昂的高音女声开始大声的念起大字报：“戴晓江，反动学术权威，你是……”


随着高音喇叭的声调越来越高，三人的身躯压得越来越低。最终三人沉闷的吃完这顿饭，刚站起身的时候，馆子老板老包叫住了三位，动情的道：“三位，我知道各位都是读大书的人，也承蒙各位常来照顾我的生意，戴主任和张老师马上又…..又要下放了，我没什么好送的，就送三位，每人一份儿你们最爱吃的蒸牛肉吧！”说着老包给每人手里递上一个热乎乎的纸包。三人依依话别，就此散去。


七年后，当三人再次重逢之时，老包的临时牛肉铺已经变成了正宗的国营牛肉馆子，位置由最初的文昌宫巷改到了雒城影剧院旁。老包也由最初的临时游击不法商贩，转变成了国营牛肉馆子的掌勺大厨。


在此，有必要浓墨重彩的介绍一下此前出场的这三位。那个被高音喇叭批判的戴晓江。是广汉师范学校的教导部主任。说起他大家不会知道，但说起他的表哥，那可是大名鼎鼎。那是中国国民党元老，中国近代思想家、理论家和政治人物戴季陶。戴晓江的履历也很优秀，民国政法学堂毕业（相当于现在的政法大学学历），法学专家。一口流利的地道英式英语。在广汉师范学校，长期担任教导部主任。正因为他跟戴季陶的关系，文化大革命时期，被打成右派，下放“五七干校特训班”锻炼。所谓特训班，有一段当年脍炙人口的口头禅：“特训班，特训班，早上十斤砖，中午基建担土石，晚上砖窑继续干！”戴晓江经过数年的特训班 “洗礼”，背也驼了，牙也被打掉了一大半。早年笔者尚小的时候，经常在广汉师范学校见到这位大名鼎鼎的民国考试院院长的兄弟。




老张叫张旭缨，早年毕业于西南联合大学史地系。因在历史，地理教学方面有特长，后来被闻名全国的大地主刘文彩聘请为大邑县文采中学第一任教导部主任（资料参见蜀笑著《大地主刘文彩》一书）。张旭缨桃李满天下，文革结束后，继续回归讲堂，一生教出了众多优秀的学生。早年笔者尚小的时候，与张旭缨家门对门。经常见到坐小车的大领导到张旭缨老师家中小叙。


至于老姜，那便是笔者的爷爷了。我爷早年毕业于四川大学史地系。后应聘到广汉师范学校，教授地理学科。


当年在广汉师范学校老戴，老张，老姜是最要好的朋友。这便是当年的广师F3，那年月物资匮乏，食品供应不足，教师工资收入低，能吃上一盘牛肉菜，那就是顶天了。更何况老包师傅的牛肉菜做的是真棒，于是F3约定，每月发了工资，三人都凑钱去老包牛肉摊吃上一回。现如今广师F3都已仙逝。但包牛肉却越做越大，越做越强。


老包师傅也于早年过世。包牛肉由包氏后人很好的传承了下来。其坐拥广汉米市街的大门面，内部可容纳十几桌的绝对大场面。每天只要一开张，从来都是顾客盈门，生意火爆。归纳一下，其主打五样菜：粉蒸牛肉，凉拌牛肉，红烧牛筋，萝卜牛肉汤，蒜苗牛肉回锅。


首先说说这粉蒸牛肉，包牛肉最大的特点是货真价实，都是精选的上等好牛肉，粉子也下的足，一筷子下去，粉中全是牛肉，嚼在嘴里，香气扑鼻，回味悠长。




其次是这凉拌牛肉，选料都是精瘦肉，切成薄薄的片状，配以红油，香葱，花椒粉等等，凉拌之后，香辣爽脆，口感极佳。




红烧牛筋是我最喜欢的一道菜，牛筋经过多道工序的烧制，极为软烂耙糯入味，入口即化，配以红烧汤汁，非常下饭。




再说萝卜牛肉汤，汤味适中，萝卜耙烂，汤味极鲜，冬日来上一口，手脚心心都是热和的。




最重点的是蒜苗牛肉回锅，这道菜极富特色。蒜苗炒制的牛肉回锅既有回锅肉的浓香，又有牛肉的精道，豆豉的回香，蒜苗的鲜香，可谓是多香合一的美味佳肴。


现如今在广汉，谁要是问你一句“中午吃的啥？”


你如果随口回一句：“包牛肉”。


那就说明你是拥有品质生活的人。


最后声明一点：本文纯属情怀好文，绝非广告，我要是拿了包牛肉一分广告费，哪个舅子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