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吐槽] 第十三次修路大会第十三次修路大会

第十三次修路大会
四喜乡福满村第十三次修路大会正在福满村村委大院的院坝里召开。现场仍然吵成了一锅粥，有骂娘的 ，有跳脚的，有日先人的，有搧阴风的，有说俏皮话的，有冷眼旁观的……
现场又一次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福满村是四喜乡有名的贫困村，在所在县金甲县都是挂了号的。贫困的原因倒不是人懒地不勤，相反，福满村的人是全乡出了名的勤劳能干，能吃苦会划算。可就是脱不了贫。
脱不了贫的原因经村委会和乡脱贫办及县脱贫办多次分析讨论，一致认为是村里没有一条可以直通外界集镇和省道公路的路。福满村位于几座大山之间的夹缝里，山高沟狭，村民居住分散，都散居在这个几弯几拐的狭沟两边的山上，有住山腰的，有住山脚的，有住山顶的，有住山嘴的，有住山弯的。村民有点什么产品要卖或者要从外面买的东西，几乎全靠肩挑背驼，只有少数几家人可以用摩托车，但都要艺高人胆大才能操作，如今，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外打工了，只剩一些老年人在家，摩托车都没人骑，几乎全靠人畜之力和外界联通了。
前几年，打工潮还没大行其道的时候，村里人多，在村镇的带领下集资修了一条机耕路，这机耕路是从村外经过的省道公路上斜开岔翻过进村的板凳丫沿山腰弯弯拐拐修的，那路不过是顺着山的走向把原来一条缠绕在山腰的小路劈宽了一些，就是把靠山的土石斩下来放到另一边，这样就扩宽了路面。在靠山的一侧挖了一条排水沟，当时没条件硬化，都是各家各户出劳力一段一段地挖好，平整，经过一个冬天才大致修出个样子，那些爱吃头口鲜的年轻人忙不迭地去买了自行车，在这路上风风光光的恍荡恍荡骑来骑去，很是引得一些人的眼馋。可久而久之，有几个人因为在急拐弯处没控制好车速和刹车，竟连人带车跌到山崖下，有一个跌断了腿成了瘸子，有一个跌断了腰在医院住了大半年还下不了床。那路上就少有人骑车了。多是用黄牛拉着板车在上面走，比如拉化肥回家 ，或者把自家要交的公粮要卖的肥猪绑在板车上面，也算这公路替修路人出了点力。
        第二年夏天，多暴雨，那路面大部分路段都是黄泥，经雨水一淋一泡，那些板车的车轮碾在路面上，一碾一条凹下去的小水沟，牛蹄子一踩一个圆汪汪的深洞，那洞里和沟里积满水，经几天大太阳暴晒，小水沟和深洞周围隆起的黄泥被晒得象石头一硬撮撮的，那里面的水却是清涟涟的。人畜在上面走都硌脚拐脚，只能顺着路的边沿走。再一年，路的中间比两边低凹了一槽，路面成了多个不连贯长形的猪食槽型壮。天晴走着硌脚，下雨走在上面不溜就要弄一脚一腿泥。人便在这路上边走边日先人骂王人的。说修它妈的啥子路，还不如羞它妈先人，原先的小路虽小没把黄泥翻出来，走路还顺当点，现在这路把老子整得人不人鬼不鬼的。狗日的当干部吃人饭不拉人屎的，尽做他妈这生儿子没屁眼儿的缺德事。
        后来当村社再要求人出工修整这条路的时候，干部们和社员们在动员大会上就骂成了红脸子公鸡。几次群骂后，村里连干部都没人当了，村委会的工作都瘫痪了大半年，修路之事也不了了之。后来还是镇上出面直接任命村里威望最高的老支书唐永刚复出，村委其他成员不变，才勉强恢复村委的工作。
        现在村里来了驻村干部，还有脱贫干部，把村委会的成员召集起来，又找来村里一些年轻一点，思想活络的积极分子来商量这条路的修建事宜。
        第一步，当然是规划路线，大致还是走原来那条老路的路线，有几个弯拐大，坡度陡的地方要调整重新规划。
这重新规划的路线要占用几户村民的地，这地恰好又是村里土质好，阳光充足，水源灌溉方便的地，这几户农民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和他们商量时还说’凭什么全村人享受的路要牺牲我们几家人赖以生存活命的土地。干部要他们眼光长远一点，多为大利益考虑。他们却说我的眼光放长远就是你们在这干几年拍拍屁股走人了，我们却祖祖辈辈在这里缺吃受穷，你们能保证一辈子或者几辈子都呆在这里不走吗？
有一处地方为了避开原来的陡坡，新路线决定在那山嘴处直接把路从山南往山北斜引过去，可那山嘴处有一户人家，他家的房子修在那里，靠路的那边是他家的院坝，那院坝用青条石砌了一丈多高的保坎。正是这保坎和院坝逼得原来的路在此急拐向下弯到下面绕了两个“之”字又才慢慢爬上来保持和保坎前一段路基本持平 。为了动员这家人答应切开保坎，让出几米宽的路面，村委和镇上的干部不知做了多少工作，磨破了多少嘴皮子，这家人就是死活不同意切保坎，让路。还说这样做会坏了自己家的风水，以后诸事不顺。对于这家人的顽固也是让各干部头疼无奈。

另一家，因为新公路要走他房后过，他房后的竹林树木首当其冲要进行砍伐，公路的路基还会和他房后的排水沟接壤，他一家人也是连哭带骂坚决不同意。那些占了坡林树木的虽也有怨声，但做做工作也就过去了，就这几家人，油盐不进。若说赔偿，那就狮子大开口，几乎想要整条路的修路经费。这修路经费本是国家拨款一部分，有部分社会人士捐款，还差一部分是全村人按人头集资，有些人家的集资款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都没收上来，预算已经压了又压，要修好这条路资金都还捉襟见肘，修路委员会又怎敢答应这些不切合实际的要求。
另一个矛盾点是，因为村民居住分散，这条路虽然再三调和，从村子中间穿村而过，但那些住在山顶和山脚的人意见大的不行，口中只说我是享受不到这路的，要让我集资，门都没有。实际上他们的家也有小路可以通到这大路的，平时也有用到的 ，只是因为这路不能直通家门口，就坚决不愿交集资款，他们不交，其他人也有意见，于是大会吵，小会吵，干部个别做工作，前两天刚做通，后两天又变卦反悔。到处找上级领导告状，说干部修路有私心，对农民“欺、哄、骗、诈” 。把几个刚从学校毕业，满腔热血喷涌的年轻干部气得鼻子差点歪了。他们没想到基层工作如此难做，这还是一般农民。由村委会和扶贫办组成的修路委员会里面的本村干部也是暗潮汹涌，有为自己利益考虑想影响路线规划的，有替自己亲友说情找理的，还为了修路的承包权明争暗斗的。这一窝子乱事只让那些才出校门的干部焦头烂额。老支书本已退休，现在七十多岁的人了，以党员身份和村委委员参予村部事宜，新支书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人喊牛贩子，这些年走村串户，跑乡过县买牛卖牛赚了不少钱，能说会道，就是满脑子生意经，小算盘，没有什么政治觉悟。他当支书也是因为村里实在找不到年轻一点有能耐的人了，他在各个会上也就是当当其他干部的应声虫，有时开着会甚至还跟人谈起了买牛卖牛的生意。大家也无可奈何，只能把他当一个桩子。你要批评他，他还高吼咙大嗓子的骂:“谁他妈愿当这个烂支书谁当去，老子不愿意当，你们非让老子当。老子早就说了管不了这一村子的烂事”。他这话让全村社员干部哭笑不得，大家心里都清楚，村里除了老的就是娃娃，大部分老年人都七老八十的，字都不识几个，大众场合话都讲不利索，根本不具备当干部的条件。这些人自己讲不出啥大道理，也不愿听你讲什么家国情怀，只盘算自己今年收成和家里进帐，对自己和儿孙有利还是有害。不合意就撒泼使赖，扯鸡骂狗，要不甩手走人。对这些人只有老支书出来兜头一顿臭骂还能镇住一会儿，他们不敢和老支书骂，就赌气走人，会都不开了。这修路大会就在这种情况下已经连开12次，从去年冬天开到今年冬天都还在路线规划上扯皮。
        这第十三次大会，本来干部们已做了充分的工作，想要这次会议定下来后就在这个冬天，趁雨水少开工，工程队已在半年前签了合同，可就是那几户人非在施工队开工时挡道，工程只好停下。这些时候干部们把每家每户在外打工的年轻人联系到，给他们讲政策，讲利弊，讲前景，做通他们的工作，再让他们做自己家老人的工作。
年轻人接受新事物的能力强，在外拼搏这些年也深知交通不便的苦恼，大部分人本来早就有心想改变家乡落后面貌，修路这事本来也赞同。但在自家娘老子们连哭带骂的道苦情，打自己家那把小算盘的利害关系后，就又退却了，最后把这烫手的山芋又丟回给修路委员会。
        这第十三次修路大会又在一阵乱嚷嚷的吵骂中结束。大家眼见得这一次修路大会又没结果签不了字，就一边骂着天，日着娘，说白耽误半天工夫，放在坡上的牛该喝水了，拴在河边的羊该换桩了，就急慌慌地一哄而散，都回家忙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