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眼欲穿人末还——怀念八十八年前逃亡的舅舅（四川盐亭钟洪发）

赵良田 · 发表于 2023-11-18 09: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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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母亲（名叫赵德华，逝于1981年）生前时时怀念我的舅舅，这是她临终都未了的心结。
   1935年春，舅舅因参加四川地下党三台中心县委发动的龙潭农民运动而被捕，侥幸逃脱后奔走他乡，从此渺无音信，不知生死何处？

      （一)

往事如烟。
母亲在世时，多少次含泪讲述舅舅逃离家乡的前因后果和凄楚的情景。
那是1934年，根据中共四川省委扩大会议下达的“组织武装斗争，配合和支援川陕红军强渡嘉陵江”的任务，中共地下党川西北行动委员会（即三台中心县委）在盐亭龙潭一带发动农民运动，以“抗捐抗粮抗债，破仓分粮，分配土地，迎接红军“为号召，组织农民暴动，开展游击战争，建立了共产党在盐亭的第一支革命武装“龙潭游击大队”。后改组为近三百人的“工农前卫团”，並有“抗捐大同盟”和核心农协组织的一千多外围成员以及众多被唤起的贫苦农民响应。他们奋起与反动军阀田颂尧派驻盐亭的军警及“剿赤义勇救国委员会”和凶残的地主武装民团展开了艰苦卓绝的斗争。
   此举为策应红四方面军突破嘉陵江防线，胜利实现战略转移发挥了积极的作用。但由于敌我力量悬殊，我前卫团成员有的被捕、牺牲，有的逃往他乡。
   舅舅赵春福所居住的小罐子村邻近龙潭。小罐子村地下党支部书记赵永喜不仅从小与舅舅最要好，而且是志同道合的战友。据汪克明同志（1933年任地下党三台中心县委书记）回忆：那时龙潭地区有近十个地下党支部，策划暴动的群众基础好。当时党团员和赤色群众组织成员的界限并不是很清楚，商量工作和开展斗争时党员和非党积极分子都是一起参加。所以，家里人只知道舅舅和赵永喜一道在反抗土豪官绅，不清楚舅舅是否也参加了共产党。
“工农前卫团”的暴动遭反动势力镇压后，舅舅和赵永喜等人一道被民团抓捕关押。一九三五年春的一个深夜，舅舅从关押他的监房逃脱。那晚雨骤风狂，舅舅在雨幕的掩护下，趁团丁监视松懈逃回家中与父母道别，抛妻别子，逃奔异乡。母亲的印象里舅舅衣衫褴楼，浑身沾满泥巴和血迹。腰无分文的舅舅就这样离乡背井，仓皇出逃。那时，我的母亲只有十一岁，她只知道兄长要逃难，此后将由她接替兄长过早担当家庭重担，却不知这一别竞毕生无缘与兄再会。
舅舅逃走后，有人说他去川陕边界的通南巴苏区投红军了；也有人说他逃往北川平武的大山里隐姓埋名了；还有人说他已命丧异乡的荒郊野岭。
舅舅逃亡后，当地的民团警丁追逃未已，常来家里威逼舅妈。舅妈终日处于恐惧中。为寻找生路，她也趁人们松懈时，寻机带着幼小的儿子（乳名牛佴）不辞而别，不知去向。
时光流逝，当地的人们逐渐淡忘了亡命天涯的舅舅等人。但在亲人们的心中，却是永远的伤痛。尤其是我的外婆外公，终日系念儿子孙子和儿媳，忧心他们的安危，常以泪洗面。
人逢佳节倍思亲。在我记忆中，我少小时凡临春节，我母亲格外怀念她先后失去的各位亲人。母亲也常追忆往昔一幕：外婆外公在世时，每年除夕，外婆总久坐在那破败的家门前，遥望远方山路，望眼欲穿，期盼透迤小径上能出现舅舅、牛佴和舅妈的身影。年年如此，老泪纵横，外婆呼儿唤孙的悲切声音痛彻心扉！

   （二）

舅舅生活在一个不幸的时代。
他是苦水里泡大的穷孩子，对代表劳苦大众利益的共产党有着天然的亲近感，因此成为地下党在农村组织革命活动、开展武装斗争的基本力量和积极分子。
当时社会混乱不堪，军阀混战、盗匪四起：贪官污吏横征暴敛、巧取豪夺、无恶不作；土豪劣绅为非作歹、鱼肉乡里、为富不仁：外侮不断，国力衰微；天灾人祸，民不聊生。
外公赵培顺居住的盐亭三河乡小罐子村当时系穷乡僻壤，外公与外婆积劳病弱，家境贫寒。仅有两亩贫脊的山坡薄地，每年收成甚少，汗水流尽难糊口。全家主要靠舅舅常年给人打工，如牛似马，不辞辛劳，挣得钱粮以维持穷困的生计。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压迫愈深，反抗愈烈。处于水深火热的劳苦大众在共产党人指引下逐步觉醒，纷纷起而抗争，各地工潮和农运此起彼伏。
   “红旗卷起农奴戟，黑手高悬霸主鞭”。风起云涌的龙潭农运和武装斗争遭到反动势力血腥镇压。何登甲、申秋成、胥皮匠等农运领导者被杀，众多参与者也遭受残酷迫害，有的沦落天涯。多少仁人志士为改变万恶的旧制度，建立新社会付出了鲜血和生命。
   舅舅和小罐子村地下党支部书记赵永喜等农运骨干，被民团抓住后捆绑、吊打、囚禁，受到各种毒刑折磨。庆幸舅舅寻机逃脱险境，不幸是他从此有家难归，骨肉离散。
   “长夜难明赤县天”！在那暗无天日的乱世，官绅作威作福，穷人终年辛劳却难得温饱，难有出头之日。世道不公，亿万草民苦难深重，舅舅只是其中一员。

      （三）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可怜无定河边骨，竟是亲朋梦里人。”
   舅舅离家至今八十八年了，始终杳无音讯。不知他及妻儿埋骨何方？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而他们却像一株株无人知晓的小草，湮沒在尘世风雨中。
   他们的一生历经苦难，深知人间路不平。揭竿而起，挺身反抗时又饱受推残，体味了世路难寻。他们当年定是满怀对未来的希望，含着满腔悲愤，撒手离别了那血泪斑斑的世界！
   “別梦依稀咒逝川！”每当想到舅舅及亿万民众曾经的苦难，不禁悲从心起，辛酸不已。岂能不痛切地诅咒那黑暗的旧时代？好在无数革命先烈的鲜血没有白流，终于让九州大地“换了人间”！抚今追昔，倍加珍视新社会的美好。喜看如今，中国共产党带领亿万人民奋进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道路上，革新除弊，清除腐败，坚持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科学发展，改善民生，确保人民江山万代永固，伟大祖国繁荣昌盛。

   （四）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自中国共产党成立至今，为推翻“三座大山”，实现民族独立，国家富强，人民翻身解放而英勇牺牲的革命烈士难计其数。据有关测算大约在2000万以上。而有名可考、录入各级各地烈士名录的仅仅193万，不到十分之一。这就是说，革命烈士中绝大多数都是无名英烈。
   战乱年代，白色恐怖之下，像舅舅这样逃离家乡，生时不知在何处，死后亡灵无处寻的革命者不计其数。他们或在白色恐怖下隐姓埋名开展革命斗争，或在战场上献出了生命。万千无名英烈象波澜壮阔的革命洪流中的一滴滴水珠、一束束浪花、一片片涟漪, 百折不回，或浸润于大地，或奔流入海洋，蒸腾在大地长天之间。
   如今，国家富庶强盛、人民安享太平，对当初无数仁人志士为什么掉脑袋也要闹革命，却有人仿佛並未真正理解。这为妄图搞演变颠覆的人提供了环境气候，他们乘机别有用心地散布否定中国共产党和中国革命正义性的邪说。如果不及时批驳这类荒谬言论而为中国革命正名，如果再不惊醒和警惕而任由存心不良者任意歪曲，我们执政党的合法地位将会受到质疑，产生动摇。
现实的官僚腐败等弊端，加上别有用心者蛊惑煽动，引起某些人对执政党的合法性产生怀疑进而动摇执政基础，那将从根本上危及党的生命和国家的稳定。
改革开放以来出现了某些错误思潮，由于未有力回击，缺乏正确疏导，致使某些错误观点泛滥，扰乱和迷茫了部分群众。因此急需那种针对性强，大众喜闻乐见的革命传统教育！
   愿无数革命先驱的奋斗牺牲勿付之东流！愿华夏儿女永葆赤诚之心以慰千万先烈的亡灵！

   今附小诗《咏龙潭波涛》

长夜漫漫是当年，揭竿而起在龙潭。
   前赴后继多壮士，风起云涌卷巨澜。
   腥风血雨农奴戟，星火燎原换人间。
今朝改革起宏图，长征接力绘新篇！

         （2023年初冬匆此落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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