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争鸣] 两代演员跨越20年接力，“拿不走的戏”《三寸金莲》重现舞台两代演员跨越20年接力，“拿不走的戏”《三寸金莲》重现舞台

一双小脚，里头藏着一部中国历史。而一部戏跨越20年重现于舞台，也见证着大武汉“戏码头”的薪火相传。5月9日晚，武汉“戏码头”戏曲艺术展演在武汉剧院落下帷幕，由武汉京剧院创作的青春版京剧《三寸金莲》作为闭幕式演出亮相，将这出20年前的经典剧目再现于戏迷眼前。

谢幕的掌声中，该剧的艺术指导、复排导演、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得者刘子微带着刘思秀、刘璐和赵晶晶3名青年演员走上台前，他们向观众深深鞠躬：“20年前，这出戏让武汉和全国的观众记住了刘子微，今天她们在这里演出这部戏，希望这出戏也能成为她们的经典。”

刘子微（前左三）与本次先后出演“戈香莲”优秀青年演员刘思秀（前左二）、刘璐（前左四）、赵晶晶（前左一）向观众致谢。

“小脚一双眼泪一缸”

两代演员同练跷功

“长长布带三寸宽，首尾绵延两千年，缠出多少悲和冤……”大幕徐徐拉开，坐在观众席上的刘子微再也按捺不住起伏的心潮：“看到台上的她们，就好像看见了20年前的自己。”

首演于2004年的京剧《三寸金莲》，改编自作家冯骥才同名小说，由著名导演石玉昆执导，讲述的是清末民初贫家女戈香莲凭着“三寸金莲”嫁入富户人家，从这一封建习俗的卫道者成为叛逆者的经历。剧中，刘子微扮演的戈香莲和佟府一众女眷以京剧舞台上罕见的“跷功”亮相，踩着木制的弓鞋再现了“小脚女人”的形象。该剧对戏曲传统技艺的守正创新、对现代戏的大胆探索不仅在全国戏曲界产生了巨大影响，其艺术表现形式至今仍为戏迷津津乐道，更收获了诸多大奖。

演出现场。

跷功之所以罕见，是因为过去男子饰演旦角才以跷功模拟女子的形态，而那时演员大多是童子功，成年后再练难度自然加倍。刘子微回忆，当年为了排这部戏，她提前3年开始练功，踩着木制的硬“跷”练习“亭亭玉立”的姿态，从试着站一分钟到站足一整天，练到脚肿、扭伤、脚趾变形，常常是哭完了接着练，才练就了踩着跷演完全场，并完成跑圆场、下腰、翻身甚至踢毽子的一系列绝活儿。

出演“戈香莲”优秀青年演员刘思秀。

此次排演青春版，刘思秀、刘璐和赵晶晶3名优秀青年演员同样经历了“小脚一双，眼泪一缸”的磨砺。戏份最重的刘思秀，在3名主演中最晚接触跷功，为了赶上大家，她每天都自己加练，从2018年到现在几乎从未间断。就在首演的前一晚，她的脚还磨掉了一个指甲，“不吃这些苦，你练不出来”。最早接触跷功的刘璐，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个功并不是你练了就一劳永逸了，哪怕你之前已经练得很好了，隔一段时间不穿它，再去练的时候还是疼，很疼很疼。”三人中身量最高的赵晶晶，练起来难度也最大，“就这个月，我就瘦了10斤”。

演出现场。

有传承更有突破

青春版《三寸金莲》不仅是再现

20年后亮相的青春版《三寸金莲》，剧情更加简练，也根据青年演员们的行当、条件做了调整。演出中，刘子微一直念念有词，“这个转身不太够，这个腔还可以更好点……”当看到台上的戈香莲在赛脚会上唱，“争一个堂堂正正人前站，争一个端端正正有尊严”，她又忍不住感叹：“当年的我就跟戈香莲一样，就是为了争一口气。”那时武汉京剧院多年未排大戏，在中国戏曲学院研究生班学习的刘子微也憋着一口气。“班上的同学们都已经是角儿，我只有拿出真功夫才能赶上他们，所以人家不学的戏我学，人家不练的功我练，也许做不到第一，但我的戏就是唯一。”

刘子微（左）给本次出演“戈香莲”优秀青年演员刘思秀（中）指导。

凭借这个“唯一”，刘子微收获了文华表演奖、梅花奖、白玉兰等“几乎能拿的所有奖”，武汉京剧院也成了全国第一个全团练习跷功的院团，《三寸金莲》中20多个演员集体展示跷功，其中还包括男演员反串的角色，让这部戏成了“拿不走的戏”。沿着这条“不求第一但求唯一”的思路，武汉京剧院继《三寸金莲》之后又排演了“汉口女人三部曲”和《光之谷》《母亲》等多部大戏，以聚焦现当代题材和对武汉城市文化的开掘，引发全国戏曲界的多次关注和讨论，被誉为现当代题材创作的典范。“现在再回过头去看，当初练功辛不辛苦？辛苦，但它不仅仅是为了上难度，我在《母亲》中也用了跷功，为的是更好地塑造革命母亲的形象。戏曲走到了今天，我们不光是要继承戏曲的绝活，还得在传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所以今天我把这出戏再交到青年演员手上。其实除了3名主演，满台的演员基本上都是新人，希望更多的观众认识他们，看到他们的努力。”

演出开始前，刘子微（右）给本次出演“戈香莲”优秀青年演员刘璐（左）打气鼓劲。

在侧台看着同伴演出，刘璐也忍不住动情。“我今天哭了。20年前我就参加了这部戏的首演，那时候我13岁，还没有毕业，在里面演一个小丫鬟，跟着大家一起跑圆场。那时候我觉得戈香莲这个角色太完美了，她自立、自强，如果什么时候我能演她就好了。今天我做到了，也许还没有那么好，但至少这个角色我超越了自我。”

其实不仅是3名“戈香莲”，在青春版《三寸金莲》中亮相的刘芯、方佳欢、邱璇、王墨等青年演员，近年来在《光之谷》《母亲》等大戏中迅速成长，也逐渐被戏迷们熟悉。赵晶晶说，从《三寸金莲》中学到的不止是跷功。“就像我演的后面几场戏，几乎没有什么跷功的展示，但戈香莲的年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我会更多地去揣摩人物的心理，去呈现她作为当家人的‘刚’和人到中年的感觉，演绎这样的角色，对于我们青年演员排新编戏肯定是有很大的帮助的，我们不能一味地在舒适圈里面打转，学会跳出来才能有所突破。”在她看来，青春版《三寸金莲》不仅是一部剧的再现，更承载着前辈和剧院对青年演员们的期望，“我的同事邱璇说，不是每个剧院都能有这样一部戏，20年后还能受到观众欢迎，所以我们要一代一代传承下去，把最好的人物、最好的戏呈现给观众”。

（文：长江日报记者王娟 图：长江日报记者周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