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马新亭
熄灯号响了,正在埋头翻找东西的吴发,突然大声嚷嚷:“先别关灯,咱班里有小偷!”
这句话不亚于一声霹雳,震得一屋人目瞪口呆,都拧着脖子问:“你怎么知道?”
吴发气呼呼地说:“看电影前我搁在桌子上的手表不见了。”
屋里霎时陷入一片沉默之中,不久,兵们七嘴八舌地表示:“我没见,我可没拿,我也没见,我更没见……”
吴发说:“都没见,难道它插上翅膀飞啦?”
有人提议:“搜身检查!”
“对,搜身!”
一呼百应,一声高过一声。
宿舍内霎时群情激奋,剑拔弩张。
正在这时,老班长站起身说:“先不忙搜身,我讲一个故事给大家听。”
老班长在兵们的心目中,既是良师益友,又是严父。
老班长在床边坐下,示意大家都坐,扫一遍那一张张略带稚气的脸庞,用他那特有的亲切口吻说道:
1948年3月,我们的队伍攻进洛阳城,城内的市民已被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共妻”的反动宣传吓得早就跑到城外去了,整座城市内静悄悄的。战士们开始挨家挨户地搜查,看看有没有残余的敌人和武器弹药之类的东西。但是都没有,只是有的房内摆着漂亮的花被,有的房内放着崭新的皮包,有的房内挂着昂贵的衣服,有的房内放着好看的皮鞋……穿草鞋的战士们,在数九寒天,虽然衣着单薄却连碰都没有去碰一下,那些东西对钢铁般的战士没有任何吸引力。当搜查到又一户人家时,桌子上的一块表,把战士们吸引住了。战士们都围着兴致勃勃地欣赏。
一个战士说:“打仗最需要表,我看就把它交到连部吧。”
一个战士说:“纪律是自觉遵守的,楼上的东西少了,咱们是要负责的。”
又一个战士插话:“从这里过往的部队多了,有咱们,也有别的队伍。谁知道是咱们拿走的?”另一个战士说:“难道你忘了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了吗?”
一个战士说:“关键是战斗的需要啊,再说又不是咱自己装起来!”
这时,我父亲(也就是当时这个班的班长)来了。战士们说:“班长,这里有块表!”
我父亲拿起表,用小刀剥开表壳一看,崭新的表芯镶着四颗宝石,的确是一块瑞士好怀表。
我父亲端详一会儿,把表放回原处,率领队伍出发了。
从这里路过的队伍一列又一列,在这里休息的队伍一批又一批。
部队全部过去后,市民们纷纷回到城里。当那个房东回来推开房门一看,简直惊呆了,甚至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见桌子上的那块表丝毫未动,依然躺在那里嘀嘀嗒嗒地走着。
房东感动得热泪盈眶,拿上表就去追赶队伍,他要把表送去做纪念……这块表至今还保存在革命历史纪念馆。
故事讲完了,兵们都沉默着回到床上睡觉。
几天后,吴发的手表奇迹般出现在桌子上。下面压着半张纸,写着几行用左手写的字,看不出谁的字迹:
开始我并不想要这块表,只是想开个小小玩笑,后来我真的想要了,害怕拿出来被当作小偷。一说搜身我害怕极了,我想我完了。真要搜身说不定彻底断送了我的一生。谢谢老班长,是您救了我!
(《微型小说选刊》2001年第1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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