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艺术] 微小说：山那边的军营微小说：山那边的军营

文｜宿好军

听大人们讲，山那边驻着一个解放军骑兵营，有许多解放军，还有许多威风凛凛的军马。那个时候，年少的我们时常做着英雄梦，骑兵营始终是一个令我们心驰神往的地方。可是，我们谁也说不清楚它到底在哪里。

我们问大人，得到的答案是就在山那边，得走好多天的路程。于是，我们跑去问李八路。李八路是村里的民兵营长，高大魁梧，说话声音洪亮，走路带着风，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我们对他又敬又怕。听大人说，李八路当过八路军，后来是解放军的骑兵营长，我们想，他应该对骑兵营最清楚。可是，李八路说的更远，半个月时间也走不到。

无奈的我们，只好一次次爬上村子附近的山顶，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峰，七嘴八舌地做着各种猜想。曾经，我们几次三番试图前去寻找骑兵营，都在半路上被大人们早早地拦了回来。大人们严厉地警告我们，山里有狼，还有野人，绝不允许我们私自进山。

十岁那年的夏天，我们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行动。学校刚放暑假，我们十几个孩子相约，从家里偷了水壶馍头，便出发了。我们要前往骑兵营，亲眼看看身穿绿色军装的解放军，看看那些传说中的战马威武的样子。

我们走了一天，始终没有走出大山。天黑的时候，我们找到了一个牧羊人住过的土屋，在里面的草堆里横七竖八地睡了。当天夜里，我们的出走引起了全村轰动，大人们到处寻找无果，最后猜测我们是进了山里，全村人打着火把漫山搜寻，最后在那个土屋里发现了昏睡的我们。

我们那次的行动，引起了李八路的重视，他把我们集中在村里的打麦场上，命令我们排成两排，表情严肃地进行训话，说要对我们进行军事训练，谁训练合格就带谁去山那边看看。我们听了群情激奋，表示坚决听从命令。

李八路喊着口令让我们“稍息”“立正”，然后命令我们在打麦场上跑步。李八路嘴里不停地喊着“一二一”，我们像部队出操一样，一圈一圈地跑步。我们每天跟着李八路跑步训练，到山那边去看骑兵营的愿望，成了我们刻苦训练的动力。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开始有人瘫倒在麦草堆上爬不起来，李八路一脸冷漠地宣布淘汰。一个月过去，跟着李八路跑步训练的只有我和卫国。李八路背着手，表情严肃地问我们，一定要去看吗？我和卫国立正回答，是！于是，李八路决定带着我和卫国去山那边。

一个清晨，李八路带着我和卫国出发了。路上，我们问他，骑兵营到底在哪里？李八路气定神闲地指着前面的山峰说，山那边。

当天，我们跟着李八路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来到了一个牧羊人的住地。吃饭的时候，牧羊人说，根本就没有骑兵营，那是哄你们的。我们没有理会牧羊人的话，心想肯定是他们串通好的，不想让我们去。早晨起来，李八路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继续走吗？我和卫国坚定地说，走。

于是，李八路带着我们继续走了一天的山路。天黑的时候，李八路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山洞，我们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吃了点东西倒头就睡。早上起来，李八路指着前面的一座山说，还要继续走吗？我和卫国望着前面的山，坚定地说，走。天黑的时候，李八路又带着我们到了一个山洞，在里面睡了一夜。连续三天，我们就这样跟着李八路，白天爬山，夜里在山洞里睡觉。

第五天的早晨，李八路指着前面一座最高的山说，继续走，就得翻过那座高山。我和卫国望着远处的山峰，对看一眼，相互鼓励，决定继续。于是，李八路带着我们向那座最高的山峰出发。天黑的时候，我们终于翻过那座山，来到一个小镇上。镇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就是人比我们村子里的要多。李八路带着我们走进一户人家，我们在那吃了饭，借宿了一夜。

早上起来，我和卫国出去到处打听骑兵营，问了许多人，都说好多年前，这里确实驻过一个解放军的骑兵连，早都调走了，不知道换防到了什么地方。和我们差不多大的孩子指着远处的山说，可能在山那边，翻过山就到了。我们失望地回到住的人家，见了李八路一句话也没说。

我们在镇上待了两天，李八路给我和卫国买了雪糕和爆米花，借了一辆毛驴车，拉着我们绕道回村。一路上，看我和卫国蔫头耷脑的样子，李八路跟我们说了许多，有一句话一直留在我的心里，他说：你们还小，只要心里有那个地方，早晚都会走到。

七八天后，我们回到村里，伙伴们像欢迎凯旋的英雄一样，一哄而上把我们团团围住，问见到骑兵营了吗？看着他们羡慕的表情，我们脸上露出自豪的笑容，说，见到了，有好多好多的军马。除了这些，我们再啥也讲不出来。

后来，我们都说骑兵营调防到了别的地方，再不提骑兵营的事了。

再后来，我和卫国参加高考，离开了村子。

一天夜里，我接到卫国的电话。三十多年，我们都在各自的轨迹上运行，虽然时常保持着联系，因不在一个城市，很少见面。我们在电话里说了许多，后来，卫国问我，我们啥时候去山那边走走？

我沉默了片刻，说，那得看时间啊，不知道啥时候才有时间回去。

卫国说，只要心里有那个地方，早晚都会走到。

电话中，我能听出卫国的声音有点哽咽。看着夜晚城市闪烁的灯光，我不禁泪目，说，只要心里有那个地方，早晚都会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