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达城街头巷尾出现不少颇具特色的操哥人物,名噪一时。老达城操哥,多指年轻人,大多时间有“闲”,喜欢穿衣打扮,追求时髦,爱逛大街显摆自己。也有年过三十者,但屈指可数,叫老操哥。
其实,操哥没有准确概念,地域不同,体现也就不一样,不可用“操社会的人”词语来指代。老达城操哥有别于其他地域的操哥,既不是北方的老炮儿,也不是南方的古惑仔。
操哥不是超哥,“超”为超出,出类拔萃之人。
达城操哥来历:20世纪50年代,达城大街小巷都是青石板铺成的道路,到处可见屋檐水滴雨窝窝,房屋建筑多是木架青瓦房相连,民风淳朴。
20世纪60年代初,一百多名重庆知青来到达县荒山秃顶的铁山,建设森林公园。另有不少重庆知青上山下乡来到达县其他地方。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重庆是中国屈指可数的大城市之一。知青是从大城市来的人,有的在重庆就是操哥。闲暇时间,他们来到达城,逛商店与服务员攀谈,逛大街搭讪结交朋友,或聚集于凤凰头宣传台下谈天说地。他们的说话、行为及穿着较为突出,带有大城市的风尚,达城不少青年纷纷仿效,达城操哥渐渐出现。
达城操哥现象:首要是打扮,他们大多理无缝青年式发型(称为包头)。那时还没有定型水发胶之类,头发成型要用烧红的火钳卷烫,木炭吹风机定型,头部面额部分或吹有菊花,在那学生式、分头式、寸头式的发型中,尤其显得帅气时髦。
那个年代,服装崇尚简朴实用,颜色以黑、蓝、黄为主。中山装是城市男子主要服装,不分长幼,不分肥瘦,几乎必备,面料有涤卡、粗花呢、华达呢等。在农村,大多数仍然是农民的传统装束。那时虽流行黄军装、军帽、军鞋、军挎包等,但多限于知青及青少年。操哥多穿咖啡色灯芯绒夹克,黑色灯芯绒小翻领,拉丝卡其布衣服,将白衬衣领翻露在服装外面。有的则穿笔挺的毛料中山装,风领扣扣得严密紧实。
夏天,操哥一般身穿的确良白色衬衣,还要能透出里面的红色或黑色的背心轮廓,这样才会惹眼。在20世纪70年代前,衬衣多是棉布,皱巴巴的。的确良布料鲜艳挺括不用熨烫,洋气,能提升形象,一度成为身份的象征。的确凉属合成纤维布料,透气性差,也不凉快,后更名为“的确良”。
有的操哥怕热,穿黑色短运动裤,白背心印红色运动号,脚穿白色高帮球鞋,显示自己是运动员,手持大蒲扇,理包头式发型,穿行于大街小巷。有人不屑说:“达县操哥操不来,尼龙袜子套草鞋;包头式发型白背心,高帮球鞋大蒲扇。”
冬季寒潮那几天,不少操哥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只穿一件衬衣外套夹克服。若有人问:“冷不冷?”答曰:“不——冷冷冷。”哆嗦颤抖止也止不住,最后说的还是一个“冷”字。不知为啥,虽流清鼻涕,就是不感冒。
1965年翠屏路,达城操哥最喜欢操走。(朱达生拍摄)
操哥喜欢在大街上逛,首选繁华的翠屏路。由凤凰头从上往下走至南门口,再由南门口往上走至凤凰头。皮鞋锃亮,鞋底铁钉踱地声响,回头率不少。操哥爱在王家烽火巷人民电影院的翠屏路口“钓票”。那时,电影票紧张,开映前电影院早已无票可售,此时,或有人将所购多余的票转售,钓票就是购买转售的电影票。
有的操哥边钓票边转售,其意不是看电影,实则搭讪漂亮女孩,叫“扇盒盒”,即找朋友谈恋爱。有盒盒就有盖盖:“盒盒”指女性,“盖盖”指男性。“盖盖”盖住“盒盒”,盒盒就被保护起来。
当时有扇盒盒歌谣,最先由知青传唱:“不捡烟锅巴呀,不去打群架。扇上一个漂亮的盒盒儿,带到农村去安家,嗦……呀啦嗦,带到农村去安家。不剪长头发呀,不修长指甲。找上一个敦笃的小伙,带到农村去安家,嗦……呀啦嗦,带到农村去安家。”
其实,未婚操哥通过钓票、送票来搭讪“扇盒盒”,类似细娃儿做“过家家”游戏,鲜有成功。
达城操哥那些事儿
祝操哥:重庆知青,1962年,祝16岁在达县铁山林场参工,绰号“花枪”,意即有文艺特长,花招较多。他的笛子及二胡演奏,当时在达城属一流水平,另擅长板胡演奏,男高音演唱。祝,天生头发浓密,发型讲究,16岁就开始理青年包头式,从没更换过其他发型。来到达城,专程寻找理发名师结交,并请理发师朋友同去重庆学习理发技术。祝爱护发型,睡觉仰睡到天亮,发型不会变动,若有些凌乱,用手按压即可,决不动用梳子。即使头戴军帽,摘帽时,发型仍然不变。
祝身材修长,国字型脸,鼻子虽大,不失儒雅,穿着得体,咖啡色的尖头皮鞋,笑容可掬,极具亲和力。在大街行走,回头率高,打望祝操哥的更多是青年男子。
星期天,祝喜欢逛翠屏路三八百货商店,挑选竹笛、二胡等,聚集不少人围观。乐器销售服务员是一位中年男子,与祝操哥联袂演奏,成为三八百货商店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不时有顾客托祝帮忙挑选乐器,祝乐意为之。过后,顾客试图酬谢,祝笑而婉拒。
20世纪70年代初,祝参加达县军分区宣传队,与刘晓庆同为器乐班战友。刘弹奏扬琴,祝吹竹笛、拉二胡或板胡。那时,祝已成家,不时邀请器乐班战友到家包饺子打牙祭。
1974年,刘晓庆与祝同时调入成都战旗话剧团。后来,祝转业到达县印制一厂,不时参加达城的文艺演出,历届“达城文艺之春”都有祝的身影。
20世纪90年代后期,祝送女儿去北京读大学,刘晓庆闻讯,派人将一套空置房的钥匙交与祝,让其在北京期间住用。
祝,现居住重庆,参加重庆市群众文艺团体民乐团,吹竹笛、拉二胡,每个星期天排练演奏,修身养性,颐养天年。
邓操哥:达城人,住西门上,1947年生,1965年,参工到专建司做木工学徒。第一个月发学徒生活费,他便去理发店理青年包头式。领导找到邓的木工师傅,要求邓改理其他发型。师傅说,年轻人找对象,要打扮自己,只要不影响工作,我们不干涉。师傅开导徒弟:“天干饿不死手艺人,现在要趁年轻,多学习木工技术。三年出师后,只要有技术,有工资有奖金,自然会有女孩来找你。”
邓操哥身材高挑,长着一张过于成熟而世故的脸,包头发型尤为突出,四肢枯瘦,脚穿“小裤脚”,上半身鸡胸特别引人注目。
下班后,邓在伙食团匆忙吃罢晚饭,便约人在大街上操走。那时,达城较小,比老城墙遗址大不了多少,一个多小时,便可以从北门走到东门,从东门走到南门,全城就可走完。星期天,节假日,上午9时,邓准时亮相凤凰头,用手压压头部两侧的鬓发,操步翠屏路。
他看上了纺织厂的一名女工,有人鼓励他去表白。他下了几次决心,在女工下班的路上等待。等了很久,他看见女工哼唱着歌曲出现时,立即迎合过去。平时巧舌如簧的邓操哥,此时紧张得开不了口,红着脸低头而过。邓找人帮忙写恋爱信,托人转交那位女工,石沉大海。
有好心人欲为其介绍女朋友,但邓操哥家庭成分不好,加上那时匠人工作不再吃香,所以,一次又一次告吹,后来干脆不再托人介绍。
20世纪80年代,改革开放,邓停薪留职,因木工技术好,头脑灵活,成为装修工程小包工头。邓操哥戴墨镜,改穿“喇叭裤”,手提卡式录音机,肩扛一个木工锯,穿行于大街小巷。其实,肩扛木工锯,是行为艺术,让自己引人注目,方便承揽装修业务。
邓成为达城最早的万元户之一,不少人前来提亲。邓东选西选,既要看女方相貌,更要看对方品德。30多岁的邓操哥终于完成人生大事:结婚、生子、买房。
张操哥:1946年生,家住小北街,1962年参工到渡市煤矿做下井工人。1966年步入操哥行列,他嫌渡市煤矿离城远,不能操走大街,便辞职在达城做下力人。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达城有不少抬石头的下力人,房屋基础地基、建筑堡坎等需用大量的条石。没正式工作,但有力气的人就会去做抬工,南门河坝码头、建设工地等,处处可见抬工的身影。
民间抬工是一件危险度高且体力消耗大的工作,故收入较高,三五天收入即可超过厂矿工人月工资。
抬工活路不一定天天有,每月有10天的活路就是幸事。空余时间,张就操走大街。张有个亲戚,解放前制作了一件西装,不敢穿用。张向其索要,亲戚将西装送给他,并说:“若有人查问西装是谁的,千万不要说是我的。”
张中等个子,胖瘦适中,皮肤白皙,相貌儒雅,西装合身得体,为方便抬工活路,脚穿布鞋,引来不少人讥笑,说张是一个假洋鬼子。张赶紧买了双皮鞋。
张穿西装操行大街,白色衬衣领翻露,天天“假领头”更换,洁白显眼,回头率不低,但更多是对西装的诧异眼光。居委会有人来干涉制止,张点头认可,但要不了几天,仍西装着身。最后,不了了之。
十一届三中全会后,允许个体经营。1982年,张用所有积蓄去上海购买西装,在达城租赁门市贩卖,供不应求。于是,张开设商贸服装公司,主要贩卖西装。张在上海找最好的裁缝给自己定制了两套不同颜色的毛料西装,另定制了一件藏青色呢子大衣,走在大街上,更加风度翩翩。
20世纪90年代,张患了不治之症,叫来子女,说:“我去世时,给我理包头式发型,还要穿上那件亲戚送给我的西装。”
结束语:达城操哥不少,不一一列举。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加快,有“闲”的操哥在达城大街操走的现象逐渐消失,成为过去的往事,都付笑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