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发展] 迟到的军礼迟到的军礼

迟到的军礼

文｜胡涛

任爱军拿到语文试卷偷偷地笑了。

有道课外阅读题：蛇的天敌是老鹰。你还能举出两例吗？

任爱军几乎没有思考，挥笔写下了：猫与老鼠，新老师与我。

孙霞老师看到试卷后，“咯咯”地笑得前仰后合，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莫名其妙地盯着孙老师。

孙老师把任爱军叫到办公室，指着试卷，笑吟吟地问：“爱军，新老师怎么会是你的天敌呢？”

任爱军明亮的大眼睛露出狡黠的神色，似笑非笑地看着孙霞老师，没有回答。

孙老师搬了张凳子，让任爱军坐下慢慢说。

任爱军脑袋一偏，反问道：“您忘了？”

孙老师是个孩子王，平时和孩子们相处得就像亲姐妹一般，任爱军是一个很乖的孩子。孙老师轻轻摇摇头，说：“老师忘记了，你说来听听。”

任爱军慢慢讲述了发生在她自己身上的故事。

小学一年级，任爱军是全班唯一男女同桌的女生。任爱军很不开心，孙霞老师刚从大学出来，新任班主任，头天晚上排座位，粗心大意，把任爱军当成了男生。

三年级时，教自然课的刘老师把任爱军分到了男生组参加实验，对实验课兴趣盎然的任爱军，十分不爽。

四年级新来的体育老师把任爱军安排在男生组进行体能训练。

孙霞老师听完，笑得更欢了。她说：“一切都是你名字惹的祸。不过，这些都是小事。”

任爱军也知道是名字蒙蔽了老师的眼睛，感知超越了理性，以后不知道还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任爱军和孙老师谈完话后，暗自作出了重大的选择。

她回到家，很不高兴的样子，把书包一扔，就躺在沙发上。她妈妈李晓芳是一个十分心细的母亲，看到任爱军木讷讷地躺在沙发上，猜想女儿有心事。

恰在这时，孙老师打电话来了，她说：“放学的时候，看到爱军闷闷不乐，也许是老师把她性别弄错引起的。”

李晓芳终于明白了女儿的心事，就削了个苹果递给女儿，任爱军没有要，她突然说：我要改名字。

李晓芳故作吃惊的样子，盯着女儿，问：怎么了？

任爱军说：“他们都认为我是男生，孙老师说了，都是我名字惹的祸。”

李晓芳微微笑了，一把搂住任爱军，亲切地说：“乖女，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任爱军瞪着大大的眼睛，问：“还不重要吗？”

李晓芳说：“重要。”

任爱军说：“那就改了吧。”

李晓芳说：“名字怎么能随便改呢，改名字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

任爱军更不高兴了，独自走进书房关了门。

李晓芳给任喜兵打了电话，特地叫他下班买些女儿喜欢吃的牛排、鱼丸、鸡翅回来。

丰盛大餐摆上桌子，任喜兵轻轻敲了女儿的房门，叫道：“爱军吃饭了。”

任爱军却装着没有听见，任喜兵说：“全是你最喜欢的美食哟。”

任爱军还是没有反应。

任喜兵说：“你出来，爸爸满足你一个心愿。”

任爱军出来了，看到一桌大餐，果然是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却故意把脸转向一边。

李晓芳说：“女儿生妈妈的气了。”

任爱军说：“爸爸，你说话可得算数？”

任喜兵说：“爸爸什么时候骗过你？”

任爱军很激动地说：“那好，我要改名字。”

李晓芳微笑着问：“你想好了吗，改成什么美丽的名字呢？”

任喜兵也用期待的目光盯着爱军。

任爱军说：“任梦瑶、任艺涵、任诗雨、任欣悦、任慧颖，这些名字哪一个都比任爱军好听。”

李晓芳听完女儿给自己取了这么多好听的名字，李晓芳和任喜兵会心地笑了，女儿已经具备了对美好事物的追求和向往，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任喜兵说：“好吧，今天这顿饭就是你的改名宴会。”

晚餐结束后，任喜兵说：“爱军，爸爸想给你讲个故事。”

任爱军听到爸爸给他讲故事，乐不可支，爸爸是基层干部，他讲的故事大都是些基层的真人真事，十分好听。

任喜兵就像平时开会一样，极其认真地讲了起来。

十一年前，一个月黑风高的深夜。离市区很远的莲花池旁边的公路上，一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躺在地上痛苦扭曲，旁边两位老人，打着手电筒，高声呼喊：救命！

天地一片漆黑，偶尔传来猫头鹰凄凉的叫声，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老两口看着地上痛苦呻吟的儿媳，泪水长流。

这时，远处有闪烁的车灯，老人举起手电不停地晃动。对方真的明白了，汽车朝这边开来了，原来是一辆巡逻的消防车。三名战士义无反顾，把孕妇抬上车，直奔市医院。

孕妇难产，三名战士一直守在医院，医生抢救了三个多小时。大人和小孩保住了平安，三个战士才离开。

医生说：再晚十分钟，母子就没了。

这家男主人从乡下回来后，要感谢解放军。到消防中队寻找那三个战士，部队首长回答：他们叫军人！

任爱军问：“后来找到没有？”

任喜兵摇摇头，说：没有！男主人为了永远铭记军人的救命之恩，把名字“天乐”，改成了“喜兵”。

任爱军问：“小孩呢？”

任喜兵说：“小孩取名‘爱军’。”

任爱军瞬间明白了，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身上。脸红红的，泪水滚落在脸颊上。

李晓芳用湿纸巾帮女儿擦干泪水，说：多亏了那些不肯留下姓名的军人，才有了我们母女的相逢。

任爱军倒在妈妈的怀里，抽抽泣泣地哭起来。李晓芳的喉咙里也像塞满了异物，鼻子酸酸的。

任爱军突然抬起头，说：“爸妈，我的名字不改了！”

三人紧紧地相拥在了一起。

这以后，任爱军每次路过部队营房的时候，都要停下来，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

《小说月刊》2023年10月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