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月饼（散文）【星月】月饼（散文）

作者：方仲贤 游戏积分：0 防御：无破坏：无 阅读：113发表时间：2024-09-16 11:54:52

一九五九年的中秋节夜，月亮从马耳山悄悄地爬了上来，一下子把经河全照白了。
　　 我从屋里一下跳出来，朝堂屋里喊道：“妈！今天中秋了，我要吃月饼！”
　　 母亲一听,哀叹一声:"这年头家家断粮,顿顿吃野菜，哪还有月饼啊?"我哭叫一声，母亲突然一惊，定了定神，骂我：“别逗起闹！”
　　 我跨进厨房从木盆里抓一把厥鸡根面粉对母亲说:“用这做嘛！”母亲笑了笑，在月光下，饥瘦的母亲她端起那深黄色树根面,用鸡爪似的手搓揉起面团来。
　　 隔一会,一个个圆圆的厥鸡根圆饼做成了，母亲放在铁锅内煎,那些年没有油,母亲用蜡烛往锅内抹后才把圆饼放进锅内煎.一会饼煎好了。母亲说:“你们四弟兄各人一个。”天黑了，院里满地是月光，还有我的影子。我吁了一口气，说：“这月饼怎么不甜啊？”母亲扯住我耳朵骂:“就是你不懂事！”又是一顿吵。
　　 我拿起饼一边吃,一边看天井，水缸里，圆圆的月从缸里浮起来，爬在我圆饼上，舔我吃过的半边饼。
　　 这时同学张航进院来了,他也拿起饼在吃:"你的饼好黄啊。"他好奇地说。
　　 "那当然,我妈做的。"我大口地吃,逗得张航流出口水来。
　　 “来,我换你的,你吃我这个！”张航把他白生生的鲜花饼递给我，还没等我同意就从我手中把我圆饼抢过去.
　　 我咬了张航的月饼又香又甜,两大口就全送进肚里。张航大咬一口我的圆饼，刚进口就吐了出来大声说:"好苦,好苦!”嘴角沾满一层蜡,闷着头出去了。
　　 张航父亲是城关镇书记,不缺粮,小我三岁的张航又白又胖高我一个头，他吃的饼才是正宗用白面粉和白砂糖加玫瑰用猪油做成的，而我家的……
　　 我到了经河边，在一块麻柳树旁坐下，这是祖先种的防风林。经河的波涛响着匀适声调，我激动地说不出话。半小时后,满嘴香甜,那个中秋节夜，我感觉月亮从未那么圆，它从东南天角不声不响地爬上来，一下子把经河两岸全照白了。
　　 月儿在水里与鱼儿嬉戏，我只给一点点张航给我换的月饼放在河水里,一群鱼儿全跑了过来围了一圈,月儿站在正中舞着一轮一轮的光偷看我。
　　 母亲不知我已经跑出院外，在月光下，她端详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布鞋,用手又比了比我踩在地上的脚印笑了。
　　 院里满地是月光，没有了我的影子。母亲又吁了一口气，说：“这娃娃又走了，唉，回来又是一顿吵。”
　　 我蹦蹦跳跳地哼着《少先队队歌》:“我们新中国儿童,我们新少年的先锋……”
　　 隔壁李婆婆还未睡，她正在端详那厥鸡根面粉。
　　 我一进园子,她"啪"地给我一帚把,打在我脚弯上,我忍着痛,蹲下了地。
　　 啊!月光下,我的脚细如鸡爪，所以李婆婆她……
　　 我也不答话，闷着头进屋去了。
　　 那晚来了灵感,写了一首歪诗。
　　 "经河岸边赏月还，
　　 常常挨饿瘦得憨。
　　 面黄饥瘦细脚杆，
　　 刚进院子就听见，
　　 "尔逊"声声把鸡赶。
　　 李家婆婆真可笑.
　　 错认吾脚鸡脚杆!
　　 一只孤独的夜鸟，在经河上游寒栗地叫了两声，把我惊醒了，月亮躲进薄云里，河滩上很暗，没一点响动。十二岁的我仍捧着书诵读。我想咱穷苦人,没靠山,无背景,只有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我的助学金下来了，是昨天夜里街段主任报镇上批准的。今天清晨我去挑水，张航告诉我，我红着脸，长长地吐了口气：感谢你从中帮了忙。他急忙捧着作文本回家去了,走了一段路。他又来我院门口,他的脸色却很阴沉，他想他爹一定会骂他，这使他非常生气。我问:“为什么这么不高兴呢！”他想起写作文上自习的那晚上，全班同学都坐着，只有他一个人罚站。我让他进我屋,他伏在小桌上，我点上小煤油灯，指点他完成了老师布置的中秋作文,我给张航立了标题《月饼》。他声音低哑地说一句停一停，等我默默地点点头，然后他才写在作文本上，最后，回家了。父亲骂他一整天还完不成作业，他噘着嘴，顶他爹几句，把作文给他爹。他爹一言不发，看着儿子充满情感的文字,流出了泪水。胸膛里就像流着一股清凉清凉的泉水，坐立不安。
　　 一轮孤月亮躲进薄云里，河滩上很暗，没一点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