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父母的身上,我学会了洁白而朴素的生活,我觉得洁白而朴素的生活才是人生最大的美德和幸福.......
关于红苕的那些事儿
邓四平/文
红苕又名甘薯,甘者甜也。是一种美味大众食品。可做主食,亦可做苕干、苕片、苕饼、苕丸等小吃;同时,红苕含糖量高,还可以熬糖,酿酒。红苕酿的酒叫苕干酒。沙土红苕甜且面,生吃、熟吃均可口。也可放进粉碎机里打了,搅苕凉粉,或者沥干苕渣撇去水分晒干制成苕芡粉,做炒菜勾芡的作料,炒出的菜色泽光亮,味道更为鲜美。
其实,红苕并不是原产于中国本土的农作物。红苕又叫做番薯,原产于南美洲墨西哥、哥伦比亚一带,由西班牙人携至菲律宾等国栽种。番薯最早传进中国大约是在明朝后期的万历年间。明时,多年在吕宋,也就是菲律宾做生意的福建长乐人陈振龙同其子陈经纶,见当地种植一种叫“甘薯”的块根作物,块根“大如拳,皮色朱红,心脆多汁,生熟皆可食,产量又高,广种耐瘠”。想到家乡福建山多田少,土地贫瘠,粮食不足,陈振龙决心把甘薯引进中国。1593年菲律宾处于西班牙殖民统治之下,视甘薯为奇货,“禁令出境”。陈振龙经过精心谋划,“取薯藤绞入汲水绳中”,并在绳面涂抹污泥,于1593年初夏,巧妙躲过殖民者关卡的检查,“始得渡海”。航行七天,于农历五月下旬回到福建厦门。甘薯因来自域外,闽地人因之称为“番薯”。陈氏引进番薯之事,明人徐光启《农政全书》、谈迁《枣林杂俎》等均有论及。
后来,这种名叫番薯的农作物在中国大量种植,为中国人民的温饱作出了巨大的贡献。陈氏父子冒着生命危险为中国人民引进番薯的巨大功勋理应写进青史,也理应被我们这些后来人所铭记和感恩!
印象中,南充诸县市中当数西充的红苕种植得最多,也最为出名,所以人们又把西充称之为“苕国”。红苕这种东西的生命力非常旺盛。开春时节,将母苕埋进土里,发出嫩芽,长出绿藤,割下苕藤,插进土里,到了秋天,藤子下面就会结满红苕。其实,红苕的种植就是一种“克隆”技术,靠“插条”繁殖下一代,属于典型的“无性繁殖”。红苕和花生一样,都是把丰硕的果实深埋在地里,不像苹果梨子等等,把果实高高地悬挂在枝头,让人一看便生艳羡之心,而红苕却非常朴实和低调,一点儿也不炫耀,把果实深藏于地下,而且实用价值非常大,红苕和稻米、小麦一样,其实都是能够填饱人们肚皮的主粮,这也是我很喜欢红苕的一个重要原因。
“一年红苕半年粮”,在六七十年代饥不择食的日子,人们吃的主粮之一便是红苕,把红苕砍成坨坨,和饭一起煮,香喷喷的红苕干饭和红苕稀饭,在当时可算得上是美味佳肴。一般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红苕干饭。
尤其是红苕尖尖下面条,那可以说更是一道美味,面条的鲜香,红苕尖尖的鲜嫩,那种巴适的味道曾经温暖过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多少美好的回忆啊!
小时侯,我们最喜欢的零食也是生吃红苕。那种白红苕最好吃,削去苕皮,露出雪白的苕心,就像雪白的甘蔗一样,轻轻一嚼,“噼啪”直响,苕汁滑溜溜,甜丝丝的,弥漫整个舌头,咂咂嘴唇,也是甜丝丝的。感觉比现在最好的糖果和饮料都要好得多。那时候学校里中午放午学的时间都很短,来不及回家吃午饭,我们便在头天晚上在柴灶的火灰里埋上几根红苕,第二天一早,就用火钳刨出早已煨熟的“耙红苕”,装进书包,带到学校,中午时分,一边做作业,一边啃吃“耙红苕”,那种幸福的滋味,至今依旧叫人刻骨铭心和难忘。
每到挖红苕的时节,我们兄弟姊妹都要在母亲的安排下背上一个大背篓,到附近村子农民的红苕地里去帮忙抹苕泥,憨厚朴实的乡亲们就会慷慨地送些红苕给我们兄妹们装进背篓里背回家去。等乡亲们挖完红苕,我们又会去地里捡拾那些乡亲们遗落在地里的红苕。一个农忙时节下来,我们捡的红苕,再加上乡亲们送的红苕,很多时候,都要满满地堆上我家裁缝铺里的一间大屋,足足地吃到第二年开春还吃不完。
一到冬天,母亲便将吃不完的红苕淘洗干净,挑到镇上打米房的粉碎机上打成苕浆,然后,一桶一桶地挑回家,在一个十字架一样的木架子上悬挂上一张包帕,将苕浆倒进包帕里,包帕下面放上一口大瓦缸,然后“吱嘎吱嘎”上上下下地摇动木架子,苕浆经过过滤后流进缸里,红苕渣留在了包帕里,放上一天,再将缸里的水撇出,缸底便留下了雪白的苕芡粉。再将其轻轻起出,掰成一小块一小块,放进篮盘和簸箕里,端到太阳底下晒干。那芡粉可用来搅苕凉粉吃,吃起来粉嘟嘟,嫩生生的,好吃得很。那芡粉还可以在炒菜时用作勾芡的作料,炒出的菜色泽光亮,味道更为鲜美。母亲也常常把家中的苕芡粉慷慨地送给周围团转的乡亲们,母亲去世多年以后,至今依旧还有很多人念念不忘我家母亲的好。
逢年过节,勤快的母亲也常常要煮上一大锅红苕,全部舀进筲箕,放凉以后,再一一切成薄片,轻轻铺在家中的一个大篮盘里。遇上红花大太阳的日子,就把苕片端出去晾晒,晒干之后,就在锅里放进很多河沙,然后将苕片倒进去翻炒,炒出来的就是苕泡干,吃起来,咯吱咯吱,香脆可口,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很多时候,家中的红苕也常常拿来和着猪草一起煮,拿去喂猪,吃了红苕的猪长势喜人,杀过年猪的时候,那猪肉,尤其是喝肉汤之时,汤里都飘漾着一股浓浓的红苕味呢。
那时候,永兴街上学校旁边的酒厂里面常常大量收购红苕,八分钱一斤,用来烤红苕酒,叫“苕干酒”,一块多钱一斤,并不是很贵,我父亲喜欢喝酒,常常打酒回家,也常常喝得酩酊大醉,喝醉之后,常常大喊:“好喝,好喝,苕干酒好喝,娃儿也,又去给老子打,打,打,再打几斤来喝……”
还有一点最让我难忘的是,那时候,每天下午,我们放学回家,正在裁缝铺里忙着缝制衣服的父母便会吩咐我们兄妹,快点去屋里捡点红苕到河边去淘,晚上好吃红苕干饭。有时候,裁缝铺里不太忙,父母也会亲自背上一大竹篓红苕到我家旁边的小河边去淘红苕,听着潺潺的小河流水声,在沉沉的夜色之中,看到父母逐渐佝偻和蹒跚的身影,耳闻目睹父母的勤劳善良与淳朴辛苦,我们更深深地感悟到了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从父母的身上,我学会了洁白而朴素的生活,我觉得洁白而朴素的生活才是人生最大的美德和幸福。
时光荏苒,逝者如斯。一晃很多年过去了,2004年、2005年,我和妻子在济渡中学承包学校里的小卖部,每周星期六或者星期天下南充去西门市场进货物的时候,我竟惊奇地闻到一阵烤红苕的香味,那种甜甜的略带糊味的香,把我引到了市场大门旁的一辆三轮车前,这种三轮车不是一般的胶三轮车,是特为卖烤红苕量身定做的,小巧,车尾的角铁刚好卡住一个汽油桶改装后做成的炉子,连成一体,烤熟的红苕论斤卖,二元五一斤。买一个热呼呼的烤红苕捧在手里,真有点热水袋的效果,还有那暖人的炉子,都给人一种古旧的感觉。我去买了一个烤红苕吃,入口竟如同嚼蜡,远远没有小时候我在自家柴灶里煨熟的烤红苕好吃,也不知什么原因,红苕还是那时的红苕,但味道和心情却早已不是那时的味道与心情了。
很多东西,一旦随着时光的流逝,就宛如落花随着流水远去一般,如果想要再次寻找回来,便是一种奢望和奢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