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三十三——坎儿井

韦平 · 发表于 2025-3-18 08:09

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三十三——坎儿井

坎儿井和万里长城、京杭大运河被誉为中国古代的三大人工工程。

我第一次参观坎儿井是2002年秋，一晃已经22年了。那次我去乌鲁木齐为当地移动公司做培训，结束后办事处派车送我去吐鲁番游玩。和现在相比，当时的公路沿线，大多是荒凉的戈壁沙漠，偶尔见到的绿色植被也大多分布在地势较低的沟壑中或人工水渠两侧。没有树木遮挡的视野很开阔，汽车进入吐鲁番后，在地势较高的公路上能看见分布在光秃秃的坡地上一串串有序排列的圆形洞口，司机说那是坎儿井的竖井井口。

那时候的旅游业还没有现在这样火爆，走马观花般的看了一回坎儿井，除了记住坎儿井里面流淌的水很清澈水流量较大外，其它的已经没有多少印象。这次南疆游，行程中并没有安排吐鲁番，因为表哥表嫂和老婆都没到过吐鲁番，加之顺路且我也想故地重游，于是和司机小王商量，可否给我们加一天。小王倒也爽快，她说，旅行社租她的车每天一千二百元外加宾馆住宿，我们就给一千元外加住宾馆吧。就这样我们于2024年9月11日从库尔勒出发前往吐鲁番，第一站就是参观坎儿井。

早上十点从库尔勒出发，在路上走了四个多小时后进入了吐鲁番境内。从车窗看出去，公路两侧的土地基本都是绿色的庄稼和郁郁葱葱的葡萄园，完全没有22年前我看到那般苍凉的景象。别说看不到坎儿井竖井的井口，连当年浩瀚的戈壁滩也难觅踪迹。于是就想，这应该是在现代工程技术的加持下，让古老的坎儿井焕发了青春，使得灌溉面积大大增加，昔日的戈壁滩已经变成了今天的沃野良田了。

早上从库尔勒出发时还觉得天气比较凉爽，走了一段路后就感觉有些闷热，这才意识到我们应该是进入了吐鲁番盆地的低海拔区域。年降雨量不到20毫米的吐鲁番，几乎天天都是大太阳，加上盆地海拔平均只有四五百米，空气对流不畅，闷热也就成了常态。汽车进入托克逊县城区，我们都有了饥饿感，于是打算找家餐馆吃饭。在城内转了几条街，最终选了一家看上去比较高档的酒楼。

见有客人进店，站在门口的女服务员很热情地把我们领进了二楼一个空调包间。接过装帧精美的菜单浏览了一番，我惊讶地发现菜单上居然有烤三文鱼和三文鱼刺身，只是价格比较昂贵。三文鱼大多产自挪威寒冷地区，我便想当然的认为，这里的三文鱼一定是从外地空运过来的冷冻鱼，也就没有了想吃的念头。在征求了大家的意见后，我点了红烧黑鱼、红烧牛肉、椒麻鸡、麻辣豆腐、清炒芥兰、干煸四季豆外加酸菜粉丝汤和米饭。黑鱼现捞现做，在鱼池旁挑选鲜鱼的时候我问大厨师，他们的三文鱼是从什么地方运来的，没想到大师傅指着其中一个养着鲜活三文鱼的玻璃水池说，他家的三文鱼就是本来养殖的。大师傅告诉我，托克逊有不少坎儿井，井里的冰山融雪的水温一般维持在10°C左右，特别适合淡水三文鱼养殖。怕我不明白，大师傅解释说，国外的海水三文鱼一般是大西洋鲑鱼，而新疆养殖的淡水三文鱼则大多是虹鳟鱼。因为对鲑鱼虹鳟鱼并无多少认知，大师傅的解释对我来说依然不得要领。

吃完一顿色香味俱全且性价比很高的午饭后，我们继续向前。过个把小时过去了，当我们在“坎儿井民俗园”前的停车场下车时，扑面而来热浪一下子让人见识了“火洲”的威力。——到底是国内最干热的区域之一，尽管已经是中秋季节了，吐鲁番居然还是这样燥热。还好，西北气候干燥紫外线强烈，只要躲到阴凉处，身体感知的热度就要低不少，加之景区大门口开启了水雾喷射降温，让人感觉清爽了许多。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进景区，就听见一阵明快的音乐声。往前一看，不远处正在举行新疆歌舞表演。少数民族的音乐舞蹈永远都是那么具有感染力。和着节奏感强烈的手鼓、唢呐、冬不拉的欢快曲调，维族姑娘小伙们奔放的舞姿深深地吸引着在场的每位游人。只可惜引人入胜的表演只持续了短短半个小时就结束了，让人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演出结束后，我们跟着景区讲解员去参观坎儿井，在一个水塘边停了下来。指着水塘，讲解员介绍说，坎儿井由明渠、暗渠、竖井和涝坝四部分组成，眼前的水塘就是涝坝。涝坝就是蓄水池，一般修建在暗渠出口，除了蓄水之外还有提高水温的作用。暗渠中输送的是水温在10°C左右的冰山融水，因为温度较低而不适合直接灌溉农作物，需要在涝坝中停留一段时间等水温升到15°C以上方可使用。

在涝坝的出口，有一条水渠通向远方，那应该就是明渠的干渠了。明渠两侧是连绵不断的葡萄架，在浓密葡萄叶的遮蔽下，葡萄藤曼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葡萄。阳光穿过葡萄叶照在串串葡萄上，看起来晶莹剔透秀色可餐。讲解员说，正是得益于明渠流水的浇灌，才使得吐鲁番成为了世界著名葡萄产地之一。

涝坝一侧是暗渠出口，看上去像是一条又宽又高的隧道。站在暗渠口，我感到一股凉风从渠道里喷出，有些凉飕飕的感觉。借助安装在暗渠壁上照明灯具，可以清楚地看到暗渠底部有一汪清水在流淌，在宽窄变化处激荡出层层水波。暗渠高度大约两米底部最宽大约一米且呈拱门形状，从底部向顶部由宽到窄逐渐收缩。吐鲁番地区属紧实型沙土地层结构，这样的造型可以让坎儿井坚固耐用。

讲解员说，新疆的坎儿井主要分布在吐鲁番和哈密，共有1784条，长度加起来有5272公里，超过了黄河的长度。目前还在使用坎儿井有1540多条，其中吐鲁番有1108条，灌溉面积超过10万亩。沙漠戈壁风沙大，明渠输水容易淤积堵塞，勤劳智慧的先民便采用了开挖暗渠这个不受沙尘天气影响的方法。坎儿井的源头通常建在天山脚下，为了防止雪山融水携带的泥沙淤积暗井，源头取水也不直接引用地表水而是在天山脚下打井提取地下水。根据地形和村庄的距离，坎儿井有长有短，现存最长的红土坎儿井有二十五公里，最短的乌江布拉克坎儿井只有短短三十米。

沿着暗井继续向前，一道刺眼的亮光从暗井顶部照射下来，抬头看见太阳光从七八米高处的圆孔中泻下，在暗井底部形成一道光柱。讲解员说，这样的孔洞就是竖井，是坎儿井最先开挖的部分。修建一条坎儿井，首先要在水源地和村庄之间的地表测量出一条最短路径，再沿着这条路径按二十到七十米的间距挖掘竖井。竖井有四个功能，一是定位暗渠方位，二是出土和通风，三是采光照明，四是提供人员和物资工具进出的通道。根据地形地貌的不同，竖井的深度也有深有浅，最深的超过九十米，最浅的不过一两米。为了不让大风裹挟的沙土吹入暗渠，古代先民在开挖暗渠时将泥土通过竖井运到地面并在井口堆积夯实，从而起到阻挡沙尘进入暗渠的作用。

走在暗渠中，看着底部清澈的流水，我忍不住用手试了试水温，虽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刺骨，但却有股冰冰凉的感觉。想要尝尝雪水的滋味，我用手掬起一捧清水放到嘴边用舌头舔了舔，口感说不上清冽甘甜却没有一点异味，和家用饮水机里放出的水差不多。想到这是我国最干旱的吐鲁番，生活在这里的百姓能喝到这样的清洁水，古代先民修建的坎儿井真是一件无量的功德。

从暗渠出来，我们被讲解员带进了地面上的坎儿井博物馆，这里有各种和坎儿井相关的介绍和实物模型展览。按史料介绍，吐鲁番的坎儿井有三种起源说。一是坎儿井源于公元前8世纪的亚述帝国，并在波斯帝国时期得到广泛应用和发展。在波斯语中坎儿井被写成“karez”，在西汉时期通过古丝绸之路传入中国后，当地人根据其发音将其叫做“坎儿孜”，这被认为是“坎儿井”这个称谓的由来。二是坎儿井‌起源于西汉时期在关中东部修建的“井渠”。因为吐鲁番干燥缺水，井渠便通过汉朝的军队传到新疆，又被当地百姓因地制宜进行改进后形成了独特的井渠系统。三是坎儿井是吐鲁番地区的百姓根据当地的自然环境经过多年不懈努力自创的一种水利系统。

坎儿井的历史虽然可以追溯到两千多年前的汉朝，但可以考证的现存最早坎儿井却是一条建于明朝的坎儿井。这条位于吐鲁番市高昌区亚尔镇上湖村的坎儿井，虽然历经了六百多年的岁月轮转，现在不仅仍然可以使用，同时也是一处供游人参观的景点。清朝是新疆坎儿井修建的鼎盛时期，林则徐和左宗棠在坎儿井的修扩建中功不可没。

1851年‌林则徐流放新疆后，于次年开始在吐鲁番组织扩建坎儿井‌。在其后的几年时间里，林则徐推动了包括吐鲁番、鄯善、托克逊等地扩建和新建了300多条坎儿井‌。‌为了纪念和缅怀林则徐为扩建坎儿井做出的贡献，吐鲁番市鄯善县七克台镇的百姓还把境内的六十多条坎儿井命名为“林公井”。

在林则徐之后，左宗棠也是一位注重水利建设并在新疆大力扩建坎儿井的官员。1876年左宗棠开始了收复新疆之战，经过两年艰苦卓绝的战斗，左宗棠率领的清军于在1878年1月2日最终平定了阿古柏叛乱并收复了南疆的最后一块失地——和田。收复新疆后，左宗棠深知新疆的繁荣必须从基础建设开始，于是提出了“为政先求利民”的治疆方略，并大力兴修水利，修建坎儿井就是他的重要举措之一。从1883年开始，左宗棠组织屯垦士兵和各族群众，经过几年努力在吐鲁番地区修建了185条坎儿井。这些水利工程极大地改善了当地的水利条件，对当地农业生产和居民生活起到了积极的促进作用。

近年来，随着新型灌溉系统的出现，节水灌溉工程开始在包括吐鲁番在内的干旱地区推广使用。除了坎儿井外，机井、‌管道微喷浇水模式和滴灌系统也越来越广泛地被使用。得益于这些新型灌溉技术，而今的吐鲁番和我22年前看到吐鲁番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不仅公里两旁到处可见大片大片的葡萄园，绿油油的庄稼地也是一眼望不到边。

可以想象，随着新型水利系统的不断推广使用，在不远的将来，一个完全没有戈壁沙漠的吐鲁番，一定会展现在世人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