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视频制作:山鹰联盟洪哥
岷江自川西高原奔腾而下,行至眉山青神境内,忽而温柔地拐出一道碧玉般的弧线,将十二公里的山河裁剪成一段被时光遗忘的秘境——平羌小三峡。这里没有惊涛骇浪的壮阔,却藏着蜀地最诗意的山水密码。江水如绸,蜿蜒穿过犁头峡、背峨峡、平羌峡,两岸丹崖叠翠,野樱纷飞,每一道波纹都像是古人未写完的诗句,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若乘一叶轻舟顺流而下,犁头峡的峭壁率先撞入眼帘。赭红色的崖壁如巨斧劈凿,岩缝间斜生出几丛野树,春时樱雪覆顶,秋日枫火燃江。崖顶的观音岩佛龛鎏金斑驳,与对岸十八罗汉山的天然石林默默对望,江风掠过时,仿佛能听见“十八罗汉拜观音”的传说在石缝间簌簌低语。转过一道弯,背峨峡的江面忽而开阔,水中倒映着青峰竹影,白鹭掠过时,搅碎一池水墨丹青。西岸崖壁上,唐代海通法师未竟的平羌大佛仅留凿痕,与江心孤石“鸡公石”遥相守望,千年风雨将未完的宏愿蚀刻成悬谜。
行至平羌峡,江水陡然收窄,三十米长的“石棺材”横亘江心,石笋林立如森严军阵。传说李白曾在此垂钓,秋夜举头,半轮山月浸在江心,正是“影入平羌江水流”的意境。如今江滩犹存“李白钓鱼台”遗迹,虽无钓竿,却有游人静坐石上,等一场与盛唐诗魂的隔空邂逅。
江峡不仅雕琢自然,更镌刻着人间烟火。东岸七拱山绝壁上,南朝僚人的崖墓群如蜂巢密布,石门浮雕的花鸟与神秘图腾,让死亡成了另一种永恒的艺术。西岸悦来场的古驿道上,元代的峰门水站石阶尚存,明代的驿站残墙爬满青苔,盐茶马帮的铜铃声似乎仍在石板路的车辙印里叮当作响。
若逢春日,江畔的农家乐飘来腊肉炖江团的香气。这种岷江独有的无鳞鱼,肉质细嫩如膏,佐以石磨豆花的清甜,再斟一盏青神椪柑酿的果酒,山水的清冽便顺着喉头滑入心间。饭毕可踏着古驿道探访板桥老街,看百年老宅的门楣上,模糊的商号招牌与藤蔓纠缠;或守到凌晨江雾起时,看“石鸭子”滩涂随潮水隐现,如一群石兽在月光下悄然浮沉。
这片山水,是李白笔下“思君不见下渝州”的怅惘,是陆游诗中“淡烟疏雨平羌路”的眷恋,更是现代人暂避喧嚣的桃源。当游船的马达声惊起一滩鸥鹭,江面碎银般的波光里,晃动的不仅是山峦的倒影,还有千年时光在此轻轻折叠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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