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藏区哺乳动物(续篇 ——《旅行记》第 2 页)二、黑白大熊猫(Ailuropus melanoleucus, A. David 命名)[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在我们上一篇文章中提及的铜厂河的长毛猴、金丝猴(Rhinopithèques)身旁,生活着一类中等体型的哺乳动物 —— 它们躯体粗壮,毛色斑驳且带有白色,外形与黑熊或棕熊截然不同,因此被归入独立类群。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也正因为如此,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M. Milne-Edwards)提议,为这类动物创立一个全新的属 —— 大熊猫属(Ailuropus)。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这类动物最初由大卫神父(M. l’abbé David)命名为 “黑白熊(Ursus melanoleucus)”,而 “大熊猫属(Ailuropus)” 这一属名,恰好揭示了它们与小熊猫(Pandas 或 Ailurus)之间的亲缘关系。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小熊猫目前仅发现一个物种,体型与家猫相当,栖息于藏区(注:此处指川西藏族聚居区)和尼泊尔的高山地带,多生活在海拔较高、溪流附近的区域。它们以小型哺乳动物、昆虫为食,也会攀爬上树寻找果实和鸟蛋。小熊猫的皮毛厚实柔软,背部毛发修长,呈鲜艳的红棕色并泛着金色光泽;腹部与四肢内侧为亮黑色,前肢和外侧则有深棕色条纹;脸颊两侧长有白色长毛,但从眼角到嘴角贯穿着一条狭窄的红棕色条纹;尾巴修长蓬松,颜色与背部一致,布满模糊的棕褐色环状斑纹。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首个小熊猫标本由旅行家杜瓦塞尔(Duvaucel)捐赠给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经弗列德里克・居维叶(Fr. Cuvier)描述并命名为 “红熊猫(Ailurus fulgens)”。此后,更多标本被带回欧洲,丰富了法、英两国的博物馆收藏 ——1869 年,一只来自大吉岭(Darjeeling)的优质小熊猫活体被送至伦敦动物学会;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而去年(注:指 1873 年前后),大卫神父还向我们国家的重要机构(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捐赠了多张小熊猫皮毛,这些小熊猫均捕获于宝兴县(province de Moupin,今四川省雅安市宝兴县)。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这些小熊猫标本被制成标本后,与大熊猫标本并列陈列,人们可以清晰地观察到二者在四肢结构上的亲缘关系,同时也能发现它们在体型、毛色和大小上的显著差异。具体而言,小熊猫的耳朵形态、长尾特征和红棕色皮毛让人联想到狐狸,甚至更接近浣熊;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而大熊猫则如我们之前所述,完全像一只小型熊类 —— 它躯体笨重粗壮,头部短圆,前端略尖、后部宽阔,鼻尖完全裸露,额头宽大隆起,眼睛极小,耳朵短而圆、彼此间距较大,颈部异常粗壮,躯干矮胖,尾巴短到几乎难以分辨,四肢粗短有力,脚上有五个脚趾,形态与熊类相似。但与熊类不同的是,大熊猫的足底并非裸露(熊类行走时足底完全贴地),而是大部分区域覆盖着毛发,这一点与小熊猫一致,也直接表明它们并非像熊类那样的跖行性动物(行走时整个脚掌着地)。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大熊猫的毛色对比鲜明:底色为米白色,但眼圈、耳朵、肩胛区、颈部下方和四肢均为深黑色。这种毛色不会随年龄变化,幼崽与成体的毛色完全一致。大熊猫的头骨更接近鬣狗,而非熊类:上颌有四颗斜向生长、抓握面宽阔的门齿,两颗垂直植入的粗壮犬齿,两侧各有六颗臼齿。其中第一颗臼齿极小,第二颗则粗壮锋利、典型的食肉齿 —— 它通过两根牙根固定在上颌,齿冠分为三个叶,后两个叶扁平;第三颗臼齿体积更大,有五个锋利但高度不均的叶;最后一颗前臼齿的齿冠则分为六个叶,排列方式独特,与小熊猫也存在差异。至于真正的臼齿,其发育极为发达:第一颗臼齿呈四边形,有四根牙根,齿冠表面兼具植食性动物和肉食性动物的牙齿特征;第二颗臼齿则前后更长,叶状突起比小熊猫对应的臼齿更多(尽管小熊猫的臼齿冠部结构已相当复杂)。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下颌的犬齿彼此间距很近,导致门齿略微相互重叠;臼齿数量与上颌相同,但第一颗前臼齿比上颌对应的牙齿发达得多,且与后续两颗前臼齿一样,完全呈现食肉齿的形态;真正的臼齿则分别有五个、七个甚至更多的齿尖,最后一颗臼齿更接近熊类的结节状牙齿,而非小熊猫的臼齿。颅腔前后狭长,吻部缩短,颧骨和颞窝异常发达 —— 这与控制下颌运动的肌肉力量相适应。额头比熊类狭窄得多,鼻子短而尖翘(与小熊猫相似);眼眶极小且向外扩张,从眼眶延伸至鼻腔的骨性管道排列方式与熊属(Ursus)动物完全不同;此外,眼眶上部没有熊类、浣熊、獾和小熊猫那样明显的骨质嵴。相反,大熊猫头骨的矢状嵴(纵向隆起)高度显著,中间有一条深而细的凹槽;后部还有两条嵴 —— 一条垂直、一条水平,最后一条嵴与乳突的外缘相连。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大熊猫的后鼻孔被一道坚硬的薄板状鼻中隔分隔,这一结构在熊类和小熊猫中均不存在;但腭部与小熊猫类似,有两条凹槽,从腭骨延伸至门齿孔附近。正如根据颧骨发育情况所能推测的那样,大熊猫的下颌相对鬣狗和猫类更为粗壮有力,冠状突从下颌骨垂直向上伸出,体积庞大且向后弯曲呈钩状,其两侧表面有许多粗糙纹理,用于附着颞肌和咬肌;下颌骨的水平支板异常厚实,前端以锐角相连。热尔韦教授(M. le professeur Gervais)通过铸型研究了大熊猫的大脑,发现它与熊类和小熊猫的大脑也存在区别。因此,正如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所做的分类,大熊猫应被归入食肉目熊形亚目(carnassi[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ers ursiformes),但赋予独立的分类地位 —— 它与小熊猫有着无可争议的亲缘关系,饮食习性也相似,均以植物的根、叶和嫩枝为食。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附:宝兴及周边地区的其他食肉动物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我们刚才提到了獾类,这类食肉动物在宝兴县有一个物种分布 —— 它的形态和整体毛色与北京附近的狗獾(Meles leucolaemus)相似,但吻部更长、头部相对于躯体更大、尾巴更短。阿尔方斯・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将其命名为 “鼬獾(Arctonyx obscurus)”,并将其与 18 世纪末由 Bewick 在伦敦塔动物园描述的 “猪獾(Arctonyx collaris,又称 Balisaur、猪鼻獾、沙熊)” 归为近缘种。这种鼬獾通体呈黑褐色,毛发尖端为银白色,四肢颜色比躯干更深,喉部白色,眼下有一小块白斑,还有一条白色条纹从鼻尖延伸至额头 —— 总体而言,与欧洲獾的毛色图案大致相同。它的体长(从吻尖到尾根)约 50 厘米。在川南地区(Shen-si méridional,此处应为 “陕南” 或 “川北” 的笔误,结合谭卫道考察区域,更可能指川北)还分布着体型稍大的其他獾类。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既然谈到食肉动物,我们还需简要介绍生活在该区域的猫科动物和鼬类。宝兴的猫科动物(Felis scripta A. Milne-Edwards 命名)体型不超过獾类,皮毛呈浅灰黄褐色,带有棕红色斑点(边缘为黑色),形成略微波浪状的纵向条纹;鼻侧、额头底部、下颌、喉部和胸部为纯白色;尾巴中等长度,呈深褐色,布满黑褐色斑点,但不像许多猫科动物那样形成规则平行的环状纹。这类猫科动物栖息于高山地区,在藏区(此处指川西)并非罕见,属于小型豹猫类群,在某些特征上与米尔恩 - 爱德华兹先生描述并绘图的华南豹猫(Felis chinensis)、小耳猫(Felis microtis)、灰猫(Felis tristis)、兔狲(Felis manul)相近,这些物种分布于中国其他省份。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在满洲里(Mantchourie)的森林直至北京周边,还生活着一种真正的老虎,体型极大,与印度虎的区别仅在于皮毛更长更厚,部分个体甚至全身白色。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如今收藏着这种老虎的精美标本 —— 大卫神父在陕西见过,冯・施伦克(von Schrenck)在阿穆尔河(黑龙江)沿岸遇见过,据称在日本北部的库页岛(Sakhalien)也有分布。中国多个地区还分布着一种豹子,与普通豹子极为相似,但吻部更短、毛色更深,斑点融合成类似美洲豹的玫瑰状斑纹。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最后,栖息于中亚的雪豹(once)也分布至阿穆尔河流域、北京周边、陕西,并与豹子一同出现在日本北部;但与豹子、老虎一样,雪豹在独立藏区(指西藏自治区)和宝兴县并无分布 —— 在该区域,这些食肉动物的生态位由小熊猫、大熊猫(兼具植食性和肉食性)、中型猫科动物(Felis scripta)以及两种鼬类占据:一种是 “机敏鼬(Putorius astutus)”,体型与白鼬相当,毛色类似黄鼠狼,但尾巴长得多;另一种是 “宝兴鼬(Putorius moupinensis)”,通体红棕色,胸部和腹部颜色较浅,面部前部为深褐色,下颌呈褐色或黄褐色,尾巴长而蓬松,末端黑褐色,眼睛小而黑,鼻尖和足底为肉色。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宝兴鼬的头部结构与江西的 “大卫鼬(Putorius Davidianus)” 和机敏鼬不同,但与西伯利亚鼬相似 —— 不过西伯利亚鼬体型稍大,上颌臼齿形态略有差异。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
(作者:E. OUSTALET—— 续篇待刊)
详细注释(聚焦大熊猫发现与川西考察核心)1. 分类学关键信息-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命名沿革:明确大熊猫从 “熊属(Ursus)” 到 “大熊猫属(Ailuropus)” 的分类学修订过程 —— 谭卫道 1869 年首次命名为 “黑白熊(Ursus melanoleucus)”,米尔恩 - 爱德华兹基于头骨、牙齿、足底结构等解剖特征,于 1872 年创立 “大熊猫属(Ailuropus)”,核心依据包括:足底覆毛(非熊类跖行性)、头骨矢状嵴发达、眼眶结构特殊、牙齿兼具植食与肉食特征。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亲缘关系辨析:文献强调大熊猫与小熊猫(Ailurus fulgens)的亲缘关系(同属食肉目熊形亚目),但通过体型(大熊猫近熊,小熊猫近浣熊)、头骨结构(大熊猫接近鬣狗,小熊猫接近浣熊)、毛色(大熊猫黑白,小熊猫红棕)明确二者为独立属,修正了早期 “同属” 的误判。
2. 地理与考察背景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核心地点考证:“province de Moupin” 即 “宝兴县”,今属四川省雅安市,是谭卫道 1869 年发现大熊猫的核心区域;“région thibétaine”(藏区)此处特指川西藏族聚居区(宝兴、天全、邛崃山脉一带),非今西藏自治区,符合谭卫道第三次中国考察(1868-1870)的路线(成都→邛崃→宝兴→天全)。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物种分布印证:文献同时记录宝兴县分布的小熊猫、鼬獾、宝兴鼬、小型豹猫等物种,与现代动物地理学研究一致 —— 雅安市宝兴县位于邛崃山脉东段,是青藏高原向四川盆地的过渡地带,海拔垂直分异显著(500-7556 米),形成了 “亚热带 - 高山” 完整生态序列,是中国西南特有物种的核心分布区。
3. 人物与学术网络-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谭卫道的双重身份:文献中 “M. l’abbé David”(大卫神父)体现其传教士身份,而他向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捐赠标本、发表物种描述的行为,表明其作为 “科学考察者” 的核心角色 —— 他是 19 世纪西方海外考察中 “传教士 - 科学家” 的典型代表,受法国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委托,系统采集中国西南地区的生物标本。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米尔恩 - 爱德华兹的学术贡献:作为法国著名动物学家,他是谭卫道的核心学术合作者,负责对采集标本进行解剖学分析与分类学修订,创立 “大熊猫属” 并确立其分类地位,二人的合作形成了 “野外发现 - 标本采集 - 实验室分析 - 学术发表” 的完整科学链条。
4. 解剖学与生态学细节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形态适应特征:大熊猫的 “黑白毛色”“足底覆毛”“牙齿兼具植食与肉食特征” 等描述,印证其对高山环境的适应 —— 黑白毛色可能用于雪地 / 林下伪装,足底覆毛增强在湿滑岩石上的抓握力,牙齿结构则反映其从肉食向植食(主要取食竹子)的适应性演化。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与现代研究的呼应:文献提及的 “矢状嵴发达(肌肉附着)”“臼齿结节状(适应咀嚼植物)”“颅腔结构特殊” 等特征,与现代大熊猫解剖学研究完全一致,说明 19 世纪的分类学修订基于严谨的形态学证据,具有极高的科学准确性。
5. 文献学术价值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原始记录的权威性:本文发表于 1873-1874 年的《自然》(La Nature),是大熊猫科学发现后早期最详细的形态学与分类学研究文献,补充了谭卫道 1869 年原始报告的细节(如头骨解剖、牙齿结构、与其他物种的对比),是研究大熊猫分类学史的核心一手资料。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跨学科意义:文献将动物形态学、分类学与地理分布结合,不仅推动了熊科演化研究,也为川西地区的生物地理学、生态史研究提供了 19 世纪的基线数据,是连接历史文献与现代生态保护的重要桥梁。
6. 术语考证-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Rhinopithèques:金丝猴属(Rhinopithecus),谭卫道在宝兴同步发现金丝猴(Rhinopithecus roxellana),文献中与大熊猫并列提及,符合二者同域分布的事实。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Ursiformes:熊形亚目,食肉目的一个亚目,包含熊科、小熊猫科等,文献将大熊猫归入该亚目,体现了早期分类学对 “形态相似性” 与 “亲缘关系” 的综合考量。
- [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Plantigrade:跖行性,指行走时整个脚掌着地(如熊、人),大熊猫因足底覆毛且行走方式略有差异,被文献明确为 “非典型跖行性”,这一特征至今仍是区分大熊猫与其他熊类的重要依据之一。
[backcolor=var(--chat-bg-color,transparent)][color=var(--s-color-text-secondary)][color=var(--color-text-primary)][size=1.25em]秘鲁安第斯山脉铁路(卡亚俄至奥罗亚段)工程详解(白话翻译)[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从卡亚俄(Callao)到乔西埃亚(La Chosiea),铁路线沿着里马克河谷(vallée du Rimac)延伸。这条河谷宽阔平坦,坡度平缓,修建铁路时并未遇到严重困难 —— 铁轨沿着河岸铺设,通过普通坡道逐渐爬升,最终抵达海拔 854 米的高处。但自此之后,河谷开始收窄变深,坡度陡然增加,为了抵达圣巴托洛梅(San Bartholome),坡道坡度不得不达到每米 40 毫米(即 4%)。尽管这些坡道陡峭异常,工程仍未遭遇重大障碍,直到这一站,人类智慧与自然的真正较量才正式开始。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河谷已狭窄到铁路必须在陡峭的山壁上开凿出壁架式通道,工程师们甚至无法设计出连接必要盘山弯道的曲线。离开圣巴托洛梅后,火车行驶 5 公里,竟会回到与起点相对的位置 —— 乘客能在下方 200 米处看到刚刚离开的车站。继续前行 3.5 公里,抵达第一座山脉的山顶时,一道宽 150 米、深逾 100 米的峡谷横亘眼前。峡谷由 “疣水溪(Agua de Verrugas)” 冲刷而成,湍急的水流中裹挟着从陡峭山壁上剥落的巨大岩石,终年翻滚不息。我们版画中呈现的宏伟高架桥,便横跨这道峡谷 —— 它由四座大胆设计的钢梁桥跨组成,支撑桥跨的铁柱高度刷新了当时的世界纪录。桥全长 175 米,中间主跨长 58.05 米,其余三跨各长 35.55 米;支撑桥面的三根铁柱高度分别为 44.82 米、76.86 米和 56.03 米,均为全金属结构,顶部长 15.25 米、宽 4.5 米,每根铁柱由 12 根直径 0.5 米的钢板柱组成,通过精密校准的连接箱固定为整体。铁柱底部呈长方形,横向截面呈倒 “W” 形,辅以完整的拉杆和刚性支撑系统,使其在外观轻盈的同时,具备极强的稳固性。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这些铁柱的建造未使用脚手架 —— 施工时,工人将钢构件逐一吊起并安装,仅以已完工的部分作为支撑点。两侧的桥跨采用常规方法安装(即借助支撑在铁柱上的脚手架),但中间的主跨则完全在谷底搭建平台预制,再通过大型机械整体吊装至 76 米高的最终位置(比巴黎圣母院塔楼还高出近 10 米)。离开这座高架桥后,铁路继续在愈发崎岖的地面上爬升:时而沿着狭窄里马克河谷的陡峭山壁蜿蜒前行,时而通过大胆设计的桥梁横跨两岸,时而钻入山体隧道,数百米后再从另一侧穿出。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横跨加洛帕横向河谷(Ghalopa)的是一座新高架桥,由巴黎的埃菲尔先生(M. Eiffel,即埃菲尔铁塔设计者)主持建造,桥长 38 米、高 56.60 米。随后,铁路穿过一条在原生岩石中开凿的 50 米深堑沟,进入穆图卡纳河谷(vallée de Mutucana)。这里是山脉中金属矿脉最丰富的区域,从谷底到山顶,铁路施工过程中随时能发现富含矿藏的矿脉 —— 一旦火车能够运输矿石,沿线将迅速兴起一批盈利丰厚的采矿场。但这片自然资源丰富的区域,也是铁路路线中施工难度最大的路段:为了抵达仅 24 公里外的圣马特奥(San Mateo),铁路需要爬升 900 米,期间需建造两座长 120 米的新高架桥和多条隧道。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再往前行,我们一直追随的里马克河谷,已变成一道狭窄深邃的裂谷,岩壁崎岖不平,断裂的岩石和尖锐的凸起仿佛随时会对铁路通行构成不可逾越的障碍。在不到 5 个月的里程中,铁路需爬升 596 米,抵达海拔 4661 米的最高点,最终开凿一条 1100 米长的隧道,通向山脉的另一侧。这些收尾工程难度极高:施工区域荒无人烟,海拔极高导致气压不足,任何体力劳动都变得痛苦且危险,最终只能以巨大的人力和财力牺牲为代价完成 —— 许多无名工人在此献出了生命,他们的牺牲极具价值、富有意义,值得被铭记和颂扬。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翻越最高点后,施工难度大幅降低,山脉景观焕然一新,铁路沿着一条河谷快速向奥罗亚(La Oroya)下行。这条河谷土地肥沃,与山脉另一侧的干旱地貌形成鲜明对比。总而言之,在这段仅 219 公里的铁路线上,共建造了 30 条隧道(总长度超 5 公里)、30 座桥梁(其中部分规模异常宏大),此外还有无数小型栈桥和排水渠。工程总耗资将超过 3 亿法郎,但秘鲁政府将从圣马特奥富矿的开采,以及与安第斯山脉东坡各小区域建立的贸易往来中,获得丰厚回报。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作者:GIRAUDIÈRE)
二、沙龙中的自然史(白话翻译)[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曾几何时,艺术家创作的核心追求是美感。但自严谨实证的方法推动现代科学取得巨大进步以来,对准确性的推崇已深入人心:诗人成了地理学家,小说家和戏剧家化身生理学家或医生,画家则热衷考古学与自然史。我并非认为艺术因此蒙受巨大损失,但可以肯定的是,科学并未从中获得任何益处。这种将科学强行引入无关领域的倾向,催生了无数怪诞之作:在作家笔下,医学变得精准无误,远超实际应用水平;生理学的所有秘密也被他们轻易洞悉。在艺术家的想象中,最干旱、最缺乏诗意的土地,也充斥着最奇幻的虚构生物。正如一位旅行者所言:“曾激发无数热情诗歌的伊朗,说到底不过是一片可怕的沙漠 —— 面对这些干旱荒凉的平原,人们会感到深深的失望,尤其是当东方仅通过歌德、维克多・雨果或托马斯・穆尔的绚丽幻想为你所知时。”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在沙龙画展上,你会很快发现:艺术家的科学尝试,并不比诗人对地方色彩的追求更成功。例如,费隆先生(M. Félon)展出了一座大洋洲女性的立像。这位女性身材矮胖,既没有澳大利亚原住民的丑陋面容,也没有巴布亚人的浓密卷发,更没有新喀里多尼亚人的骇人丑陋 —— 这对费隆先生的作品而言,无疑是幸事。那么,这位雕塑家想要再现的,是现代塞浦路斯 —— 塔希提岛的女性吗?但他并未提供任何依据:艺术家是基于何种文献、何种模特进行创作的?恐怕费隆先生的这座雕像,唯有手中的果实和脚边的奇异植物,能让人联想到大洋洲。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更荒诞的是,弗雷米耶先生(M. Frémiet)竟试图为我们呈现 “石器时代的人类”。众所周知,这位艺术家曾尝试创作 15 世纪的圣女贞德雕像,但反响普遍不佳 —— 他将这位法国女英雄置于一匹笨重的战马之上,马背上还载着巨大的行李。这件作品或许在雕塑技法上无可挑剔,在考古细节上也极为精准,但与米什莱等历史学家笔下那富有诗意的理想形象相去甚远。今年,弗雷米耶先生又展出了另一座圣女贞德雕像,姿态迥异但创作理念一致:为了无情的考古准确性,完全牺牲了诗歌感与优雅。然而,历史领域似乎已无法满足弗雷米耶先生的想象力 —— 他进一步深入科学研究,试图向我们展示 “真正的石器时代人类”:腋下夹着熊头,肩上扛着石斧,这位史前人类面部紧绷,笨重地跳跃着,仿佛在模仿刚刚猎杀的跖行性动物(熊类),据说这是他表达喜悦的方式。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据弗雷米耶先生称,这就是石器时代人类的准确肖像。为了让所有人信服,他甚至在青铜雕像上刻下文字,表明作品是根据同期文物复原的。因此,这个人的头骨形状、石斧、项链及其他装饰品,都被标榜为 “真实可信”。这固然很好,但这个人眼中扭曲的可怕表情,也是根据当时的遗迹复原的吗?旧石器时代的人们,真的是通过咧嘴怪笑来表达喜悦的吗?弗雷米耶先生笔下的猎人,通过一种类似熊的滑稽舞蹈庆祝丰收,这种舞蹈又出自何处?说实话,人们不禁会疑惑,弗雷米耶先生的这座雕像究竟想表达什么。相比之下,我更愿意欣赏圣日耳曼博物馆中米莱先生(M. Millet)创作的宏伟高卢人雕像,或是他复原的维钦托利克斯(Vercingétorix)像。即将装饰杜伊勒里花园的 “带来葡萄藤的布伦努斯(Brennus)” 雕像,同样是一件细节精准却不损害整体美感与庄严感的作品。同类作品中,杜普伊先生(M. Dupuy)的陶土小雕像 “盾牌上的墨洛温(Mérovée)” 构图精巧,我想即便是最挑剔的考古学家,也挑不出任何毛病 —— 我仅注意到,这座雕像中的几乎所有人物,眼睛都过于凹陷。作者通过这种手法,增强了西坎布里人(Sicambres)的表情张力,但或许有些过度使用了。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因此,科学知识并非总会对艺术造成损害 —— 在许多情况下,甚至可以说它是艺术不可或缺的养分。如果朗代勒先生(M. Landelle)具备哪怕最基础的植物学知识,他就不会画出传统的 “五萼百合花”—— 这种百合花从未在自然界中存在,只出现在古代画作中,这几乎等同于画了一只六指的手。朗代勒先生的画作《纯洁之龄》虽然略显平庸,但整体还算优美;但这朵不伦不类的百合花,却是一眼就能察觉的粗陋错误。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植物学中的 “花序”,是专门研究植物开花形态的分支,描述的是植物最显著的特征 —— 也是园丁和普通人唯一关注的特征。阿希尔・吉亚尔先生(M. Achille Guillard)的功绩在于,他将此前人们仅凭直观印象形成的模糊概念,进行了科学分析与系统阐述。由此可见,对花卉画家而言,即使是肤浅的花序知识,也具有重要意义:因为植物的开花形态决定了它的艺术特征,赋予了它全部的诗意。花卉开放的顺序,在这一研究中尤为重要 —— 同一物种的开花顺序始终不变,多数同科植物也大致相同。如果在画作中改变这一顺序,作品就会显得极不自然,即便不懂植物学的乡村爱好者,也会感到违和。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这一缺陷在杰出静物画家亚历克西斯・克莱德先生(M. Alexis Kleyder)的作品中表现得尤为明显。他的画作整体清新动人,但起初我始终无法理解,为何在色彩和谐、线条纯净的情况下,这幅画仍让我感到不适。很快我便发现,画中两枝玫瑰的花序存在明显错误:这些玫瑰并未按照自然界的固有顺序依次开放(我后来在自己的花园中验证了这一点),而是杂乱无章地绽放,完全遵从艺术家的主观臆断。相反,自然界极少出现这种随意性。对艺术家而言,花序研究是一个既优美又简单的领域,且具有极强的实践价值。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如果我们不想纠结于自然的细节,而只想欣赏其整体之美,那么科克先生(M. de Cock)那些充满光线与清新感的风景画,定会让我们由衷赞叹。柯罗(Corot)的晚期作品也广受赞誉,尽管相较于去年的作品略有逊色。多比尼先生(M. Daubigny)的雪景画令人惊叹 —— 近距离观察会发现,画作仿佛是用刀刮出来的,甚至天空的一角几乎未使用画笔。与这些对自然的精彩模仿相比,卡罗勒斯・杜兰先生(M. Carolus Duran)笔下 “英国公园中的沐浴者”(解剖学角度存在诸多错误)就相形见绌了。为何如此技艺精湛的肖像画家,要浪费时间在这类作品上?即便色彩和构图有可取之处,也远不足以弥补其内在的错误。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不必是专业物理学家,也能理解詹姆斯・贝特朗先生(M. James Bertrand)那幅荒诞的画作《认识你自己》—— 它完全违背了最基础的力学原理。画中孩童用肩膀支撑着天平的横梁,双脚站在天平的一端,这让人联想到 “克拉科夫男爵揪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 的著名寓言。这幅画的技法,远不足以弥补其荒诞甚至令人费解的内核。除了逻辑错误,解剖学错误也屡见不鲜。卡巴内尔先生(M. Cabanel)的《维纳斯》便是一件在解剖学上颇为失败的作品 —— 这位女神身材臃肿、面色憔悴,更像是一位需要病理学家关注的病人。她的左腿扭转角度异常,内侧朝前,而大腿却保持正常姿态。毫无疑问,卡巴内尔先生的学生们,今年的作品比他们的老师更为出色。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当然,在香榭丽舍宫的沙龙中,科学知识能引发的思考远不止这些 —— 若要一一列举,恐怕需要写成一本书。那么,从科学角度来看,为何会有如此多的作品存在可挑剔之处?答案显而易见:艺术家不应在自己陌生的领域寻找灵感。人们能够理解,他们不愿费力调和艺术与准确性,更愿意任由丰富的想象力驰骋。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作者:J. Bertillon)
三、详细注释(聚焦工程史、艺术史与自然科学史核心)1. 安第斯山脉铁路工程相关注释-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地理与工程背景:
- 卡亚俄(Callao)是秘鲁太平洋沿岸的主要港口,奥罗亚(La Oroya)位于安第斯山脉东坡,铁路连接太平洋与大西洋流域,是 19 世纪南美洲最重要的跨大陆交通工程之一,全长 219 公里,始建于 1870 年,1893 年全线通车。
- 里马克河谷(vallée du Rimac)是铁路的核心通道,发源于安第斯山脉,流经秘鲁首都利马,最终注入太平洋 —— 河谷从宽阔平缓到狭窄深邃的地形变化,直接决定了铁路 “平缓爬升 - 陡峭攻坚 - 快速下行” 的工程节奏。
- 疣水溪高架桥(viaduc de Verrugas)是工程标志性建筑,由埃菲尔公司参与建造(文中提及的 “M. Eiffel” 即古斯塔夫・埃菲尔),其 76.86 米高的铁柱在当时创下世界纪录,体现了 19 世纪钢铁结构工程的最高水平。
-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技术难点与历史意义:
- 核心挑战包括:4% 的极限坡道(每米 40 毫米)、4661 米的高海拔施工(气压不足导致体力劳动危险)、1100 米长的隧道开凿、峡谷高架桥整体吊装等,最终通过 30 条隧道(总长度超 5 公里)和 30 座桥梁解决地形障碍。
- 工程总耗资超 3 亿法郎,牺牲了大量工人生命,但其经济价值巨大:不仅推动了圣马特奥等矿区的开发,还打通了安第斯山脉东西两侧的贸易通道,使秘鲁东部的农产品能便捷运往太平洋港口,成为 19 世纪殖民时期南美基础设施建设的典型代表。
-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术语考证:
- “corniche” 指 “壁架式道路”,即在陡峭山壁上开凿的狭窄通道,是山地铁路的常见施工方式;“lacet” 意为 “盘山弯道”,用于缓解陡坡坡度;“viaduc”(高架桥)与 “tunnel”(隧道)是工程核心构筑物,体现了 19 世纪铁路工程的技术分类。
2. 艺术史与自然科学史相关注释-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核心争议:艺术与科学的关系:
文献核心观点是 “艺术不应盲目追求科学准确性,而应坚守美感与诗意”,通过多个沙龙画展案例批判 “科学主义泛滥”:
- 弗雷米耶的《石器时代人类》:虽标榜 “基于文物复原”,但面部表情、舞蹈动作等属于主观臆断,违背史前人类的行为逻辑;
- 朗代勒的《纯洁之龄》:误画 “五萼百合花”,违背植物学常识(自然中百合花多为 6 萼);
- 卡巴内尔的《维纳斯》:解剖学错误(腿部扭转角度异常),损害了女神的理想化形象。
- [color=var(--md-box-body-color,var(--md-box-global-text-color))][color=var(--md-box-samantha-deep-text-color) !important]自然科学与艺术的合理结合:
文献并非否定科学对艺术的价值,而是强调 “适度应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