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社区-四川第一网络社区

校外培训 高考 中考 择校 房产税 贸易战
阅读: 1727|评论: 2

[文朋诗友] 我所认识的,肖遥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5-12-5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们这一代人,一晃都是四十多的老登了,人变老,都是从忆旧开始的。
     小学五年级我在民胜乡小学留了一级,留级的女数学老师,我忘了她姓什么了,对我还不错,有一次给我叫到讲台上,问我为什么每次写数学作业,都不抄写题目,我说题目字儿太多,每道题都少写几个字,节省时间。比如一道题是这样,学校开展种树活动,要求学生种六排树苗,每排种八棵树,请问一共需要种多少棵树?那么我抄题的时候,是这样抄的:种树,六排,八棵,共多少?是不是少些好多字?每道题都少写,把作业早点做完,不就能多玩一阵了么,岂不美哉?那女老师倒也没为难我,只说我这样不好,要我保证以后认真抄题,就放我一马了。
     六年级,家里搬家,进了县城,班主任是我大伯母的同学,但是吧,我这大伯母,对我们这农村来的很鄙视,自然在她同学面前也就没啥好话,所以第一天走进课堂,在最后一排刚坐下,班主任蹇映明就话里有话的问了我一句:那谁,听说你在民胜小学,得过第二名?我那时候小啊,还不懂成年人话里夹枪带棒的语气,就傻乎乎的答应了一声,是。然后蹇映明老师就一声冷笑:哼!乡下的第二名!全班哄堂大笑,我脑子里嗡的一下。我也不明白,为啥刚进课堂,老师就对我这态度,直到多年以后,我在温州打工,遇到一个通江老乡,聊起来,他说他家在蹇家山,我心里一惊,就问他,蹇家山有个蹇映明老师,你认识吗?他说:怎么不认识,他家那房子就在我家前面,我每天从他家旁边过,你说认不认识。我又问,那你们是亲戚?他说算是,也不算是,都一个姓,祖上肯定沾亲带故,但是隔的有点远了,而且人家是老师,是老大学生毕业的,我们家全农民,和人家高攀不上。我就说,当年这蹇映明老师,很凶,脾气很差,骂我都算小事,课间休息,我和同学打闹,他不打别人,就打我,那时候小,被他吓的不轻。这老乡就说:这事儿,你算问对人了,别人还真不知道他为啥这么凶。你们不知道,他是通江县长的同学,是一个大学毕业的,人家有当县长的,有当局长的,只有他混的最差,当了个小学班主任,所以他心里有气。他经常找几个同学,去他家玩,去了有人拉小提琴,有人唱歌,他会拉二胡,我那时候在家经常碰到,只感觉特别洋气,还挺好听的。
     原来如此,小时候的迷惑,直到多年以后,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升初考试之后,我跑去通中门口看成绩榜,路上遇到蹇映明老师,我就问他,我考上通中没有?他黑着个脸,头都没抬,只说了俩字,没有,就走了。我心里一沉,但是还不死心,还是跑到门口去看了一看,我的名字就在榜上,那时候只顾着高兴了,没去琢磨,为啥蹇映明老师那样一种态度,自己的学生考上通中,就算你不喜欢乡下来的,也不至于脸黑成那样吧。再说了,你自己住在蹇家山,也没见你有多城里啊!只有自己成年了,在社会上走了几遭,就能琢磨过味儿来了。蹇老师,深感自己大学毕业,同学都飞黄腾达,只有自己屈居小学老师,埋没了人才,一腔抱负无从施展。这时候高中女同学来访,说有个侄子,乡下人进城读书,拜托你多管教管教,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不用客气。然后住在蹇家山被埋没的人才,蹇映明老师,又听说,这乡下来的小孩,特么的一进城就住在城里街上,特奶奶的,岂有此理!一看见就特么来气,劳资大学生都没住在街上,你特么个土包子就住街上,真是玉在匣中叹,金钗雪里埋,简直有辱斯文!
     当时我家住诺江东路,每天走路经过杀牛场,大操坝,路过二中门口,去一完小上学,班里有个男生,叫肖遥,有一次和他闲扯淡,说起我在民胜小学留级时的女数学老师,他说,那是他的姑姑还是姨妈来着,我忘了,总之是他长辈亲戚。到了初中,我和肖遥还在一个班,初一的时候,和他还不是经常一起玩,到初二开始在一起玩的多。他家住三完小上面,往下走个十来分钟就到我家,还有蒋卫东老兄,他家和肖遥家很近。整个初一,我的成绩属于班里倒数十几名,一直十分稳定。事情的变化,直到初二有一天,肖遥跑来找我玩,我以为是打乒乓球啥的,就跟着去了,一路走到铁索桥头,杨凡的家里,一进去,他就和杨凡做起了数学题,我心里纳闷,特么的不是出来玩么?你俩怎么做起题来了?但是杨凡的妈妈也在家,时不时的看我们两眼,我虽然脑子不咋开窍,但是我也知道,此时此刻,当着杨凡的妈妈的面,我要是说玩儿这个话题,就会显得很不合时宜,有误人子弟的严重嫌疑,于是我也假模假式的和他俩一起看题。看了两道题,我特么懵圈了,我头一次在心里产生一个巨大的疑问,这不对啊!咱都一个老师教的,那年月又没有补习班,不存在别人补了课,而我没补过的情况,那么我就算再笨,也不至于连一道题都不会吧?他们聪明,成绩好,他们会做的题多,我承认这一点,但是就算我再不济,我也应该会那么一道半道的吧,可事实上,我真的一道题都不会。当然,他俩做的题,不是课本上的,也不是老师布置的作业,是杨凡不知从哪儿弄的课外习题,那年月,九几年,全国特困县,通江,补习班闻所未闻,课外题也不是谁家孩子都有,我整个初中,都没钱买课外题,都是蹭少数几个同学的。
     那天的懵圈状态,我到现在都还记忆犹新,生平头一次,心里有了巨大的疑问,为啥他们都会做很多课外题,而我连课内题都十有九错?这不能容忍,我得想想办法。从那天开始,我进入了一种很专注的状态里,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拿到题就做,一上课我就听,我倒要研究研究,做题到底特么怎么个事儿。也是过了好多年,我才知道,那种专注的状态,就是心流的状态,那真是非常美好的感觉,心无旁骛,惟精惟一。大概个把月以后,有一次考试,我痛失稳定的倒数,羞耻的进了班级前十,老师吃了一惊,我也沾沾自喜,那次考试后,班主任吴建平让我们按成绩排名,自己挑选座位,我离开了倒数第三排,选了个正数第三还是第四排,颇有春风得意,看尽长安之感。一切,都源于肖遥那天去我家的一声呼喊:走!
     中学生时代的男生,不必多言,一声,走,就一起走了。至于是去干啥,不知道,也许是去打乒乓球,也许是去河边溜达,也许,是去看人家做题。
     高中以后,分班了,肖遥在楼上,我在楼下谢永平的班里。高中学习紧张,加上我家里接连出事,我硬撑到高二,就彻底没办法看课文书了,无论语数外还是史地政,一看就头疼,看看课外小说能好点。高一结束,我爸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去给我借学费,好像是四百,说的那叫一个感人,好像他为了我,多么忍辱负重,多么低声下气,为了借四百,就差给人跪下磕头了。我记得有一次我问我爸,我说,我们家是不是欠钱了?我爸矢口否认,说没那回事,就借了人家两万,早就还完了。还有一天中午,我不记得是初三还是高一,我回家吃饭,我妈很反常的拉着我的手,说她不想活了,说她自己笨,嘟嘟囔囔的。我感觉可能和钱有关,我就说,妈,如果是钱没了,就慢慢挣嘛。接着我爸和姨父从外头进来,坐着唉声叹气的说话,我在旁边听了个大概,事情原来是这样,我妈早上去北门菜市买菜,遇到一群人围着,有个男的在哭,说他父母动手术,急需钱用,但是家里没现金,只有一块祖传的金砖,拿出来便宜卖,卖了才能救他父母的命,这金砖大甩卖,市场价怎么也得三五万,今天急用钱,万儿八千就行,大哥大姐行行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别的人也就是围着看看,我妈多机灵啊,一想,这是个好事儿啊(借峰哥吉言)!又可以做好事积德,又可以低价买一块金砖,转手赚一笔,人一辈子啊,主要就是一个眼光,遇到机会,能不能抓住,抓住了,就发一笔横财,抓不住,就干瞪眼,越想越气。于是她就果断出手了,但是她出门买菜,没带那么多啊,人家说了:这位大姐心眼儿好,帮我大忙了,救了我爹娘的命啊!没带钱没关系,你家在哪儿,我跟你去一趟,你放心,一手交钱,一手给金砖,绝不食言。于是我妈就带着这个货,从北门菜市,过大操坝,过杀牛场,过丝绸宾馆路口,去了家里。其实家里也没现金,只有存折,又带着骗子,去储蓄所拿存折取钱,一手交钱,一手接金砖。我相信她伸手接到金砖的那一刻,整个世界在她眼里,都是发光的。然后我中午放学回家吃饭,看到她的眼神里,就只剩下灰暗了。也许,你看到这里,你会觉得,这一家子有够倒霉的,遇上骗子了。那么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这不算倒霉,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只能算开胃小菜,硬菜不在我妈这儿,整硬菜,那还得看我爸的。
      大概是从初三开始,只要我在家,不管是放学回家吃饭,还是周末在家,总之只要我在家,那基本都是劈头盖脸给我一顿骂,好多年,我都觉得,我的爸妈只是脾气不好,他们是我亲爹亲妈,不可能害我,他们只是脾气不好。被骂的受不了,我就端着碗离开饭桌,去别处吃,然后我爸就非常抓狂,冲到我面前,一口一个县骂:麻卖啤,四球日滴,四看脑科滴,四崽种,跑啥子跑?劳资没给你饭吃?没把你养大?有种就滚出切!莫在这个屋头。就这样的亲切问候,我从初三听高二,终于,脑细胞死了一大片,彻底没法看课文书,一看就头疼。高二结束,辍学,然后出门打工。我只记得,第一次出门打工,我爸破天荒没有骂我,甚至还有了笑脸,甚至,他还有些小激动,仿佛在殷切的期盼着什么。我那时候十八岁左右,还不知道他到底在窃喜什么。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我在家,就被骂的狗血淋头。
      十几年后,我三十多了,外婆路过我家,她喜欢说闲话,一年到头去这家住俩月,去那家住俩月,去张三家就说李四,去李四家就说王二,直到把她自己的口碑说塌了,然后就一直住在二舅家,倚老卖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你们敢把老娘咋滴的无赖样。她对自己家的家人,永远是一副“你们还远远没有达到老娘的要求”的表情,但是遇到外人,她就瞬间切换成讨好谄媚的笑容,希望别人夸她两句,说她享福,说她儿孙满堂福气大,她就渴望这个,一副八辈儿祖宗没得到过任何夸奖的超欠模样。人家是五行缺木,她是五行欠夸。但是她那次去我家,闲扯了两天,让我明白了好多事。首先,我妈买金砖的本事,从外公那儿就有了,那时候外公家在农村,山沟里,有个外地女人找上门,说呀,她祖上在哪个山脚下,埋了一罐子金银首饰,当年动乱嘛,祖上藏起来的,她爸临死的时候才告诉她,她们家没男人,她身为女子,只能勉为其难,肩挑这个起货的重大责任,这也是看外公外婆人美心善,有心找他们帮忙,到时候分给外公倆镯子,也让嫂子戴戴,岂不美哉?然后你懂的,外公就去帮她挖,当然挖到了,提前埋好的,那能有错?然后看外公眼神迷离,起了贪心,女人又说:大哥,我一个外地女人,带这么大一个罐子不方便,外一路上遇到歹人,要知道,这世上坏人多,可不是个个都跟大哥大嫂这样人美心善啊!所以呢,要不这样吧,你把家里现金给我,我把罐子给你,如何人?外公喜出望外,这是个好事儿啊!她外地女人带这么多金银首饰,多危险,我这既帮了她,又可以赚一笔,真是福无双至,额,两全其美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说,我妈买金砖,特么还真是祖传的手艺,其来有自,家学渊源。
    然后我爸呢,你要知道,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样货来,这更是那个年代的老高中毕业证,当员证,退伍证,三证齐全,国家盖了章的傻缺。他退伍以后,和亲戚在镇上开商店,据外婆说,跑去巴中城进货,进一车肥皂,装货的时候,人家说了,老张,这装货多慢啊,走,我请你喝酒吃顿饭,饭吃完了,他们力工也就把货装好了。我爸是谁呀?有酒不喝王八蛋,酒足饭饱,回来一看,真装好了,那时候路很烂,一路颠簸回到镇上,打开车篷一看,最上面一层是肥皂,下面全是泥巴。奥利给!一路火花带闪电,飞奔巴中找人算帐,人家早特么跑了,贪了一顿贵到离谱的酒。发生这事的时候,我大概也就小学四年级,我爸是个要脸的人,对亲戚说呀,不能让小孩知道,怕影响小孩学习。我只记得有一次,他在厨房抄起一把小斧头,要劈了我,被拦住了。小时候不懂,大了,我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他不是真的要劈了我,他是希望亲戚能拉他一把,但是要他自己主动开口求人,说他这么个老高中毕业的退伍大能人,居然被骗了,真是羞答答说不出口,有伤面皮,所以他搞这么一出劈亲儿子的苦情戏,主要也是希望这个风声能传给亲戚们,让亲戚们可怜可怜小娃娃,主动伸手拉兄弟一把,他也好免了自己开口求人的尴尬。
    也就是外婆讲的这些闲话,让我通前彻后的,把家里这么多年的破事儿,连起来,我有了一种感觉,当年我爸说的,家里只欠了两万,而且他早就还完了,多半有假。于是我假装很随意的问了一个姨父,姨父说的,可就和我爸说的,对不上账了。据姨父说,当年我爸把房子都抵押了,一共借了十几万,想包工干一票大的,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十几万有去无回,当我中学忙着早晚自习的时候,当我在学校的时候,家里其实经常有人要债,我爸呢,对外怂如狗,骗他的人,他连去找一找的胆儿都没有,要债的走了,我放学回家吃口饭,他憋了一肚子的气,全撒给了我。我妈?我妈不是买金砖了吗,也有气,也愉快的加入了骂我的撒气游戏里。姨父还说,我爸当年反复说,怕耽误我学习,所以让知道情况的两三个亲戚,千万别告诉我,所以他们这些年,都没跟我聊过半句。 呵呵!真用心良苦,明明是怕自己的蠢事儿被人耻笑,却一口一个怕耽误孩子学习。蠢人仅有的那点智商,全用在遮羞遮丑上了。那些年,我只感觉家里好压抑,上课,放学,在家,我心里都像压了一块石头,那种好像特么随时都会大祸临头的感觉,真的能把人逼疯。
    于是我退学了,去打工了。
    辍学前有一次,一个女同学,托黄安楠来问我,你怎么学习好好的,现在不认真学了?我无从回答,我只能傻笑。不是我知道答案,我不回答,是当时的我,包括好多年里,我自己也是被蒙在鼓里,我自己也不知道家里这是咋了。是多年以后,外婆路过我家,爱嚼舌头,说漏了嘴,我三十多岁了,才终于拼凑出我中学时代,家里到底出了什么状况。我就不说这位女同学的名字了,毕竟人家后来大学去了北方,婚后过的挺好的,我有一次不知怎么,刷到她的QQ空间,看她在抱怨工作辛苦,说前生作孽,今生画图,估计大学是建筑设计类的,毕业后天天画图,要崩溃了。我很感谢她当年的关心,我很抱歉,我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混好。
     今天看破站爆火的解说视频,解说电影《芳华》,突然一阵触动,涌上心头,想起了我似乎也曾有过青春,也曾有过年少轻狂的岁月。我想起肖遥,我记得打工第一年,过年回家,有天夜里,肖遥跑来找我,说他一个人在家,有点害怕,让我去他家睡一晚,陪陪他。我就去了,爬石梯子上去,十来分钟到他家,他家是个平房,他爸妈那时候离婚了,他爸彻底不知哪儿去了,反正我从没见过,只见过他妈妈。快到他家的时候,我看他家亮着灯,我奇怪,你不说只有你一个人在家么?怎么有人亮灯?他说是他故意开着的,怕大半夜的,离开这一会儿有贼进屋。那天晚上,我和他躺床上,睡不着,他整个人都很烦躁,我能感觉到,但是似乎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以现在的岁数阅历来看,我相信他当时和我的状态很相似,都是被活爹活妈拖累的,别人的爹妈在托举,至少没给孩子添堵添乱添恶心,我和肖遥的爹妈,那是往死里折腾自己的娃。只不过在他眼里,他的爸妈离了,而我的爸妈没离,看上去好像还有个家的样子。当然我的爸妈没离,不是因为他们不想离,而是他们彻底破产,连离婚都离不起。那天晚上,我俩都没睡着,我就说,你家还有别的床没?咱俩分开睡吧。他说还有个床是他妈那屋的,我就问,那你妈妈今晚回不回来?他说应该不回来,于是我就睡到他妈妈的床上去了。妈的,没过多久,听到有人进屋,我只能强行装睡,这节骨眼上,我爬起来也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他妈妈进屋,开灯,看到床上躺着个我,仔细一看,认识,经常和肖遥在一起那个男生。肖遥也没睡着,跑过来解释,说找我陪他云云,我趁势爬起来,穿好衣服,打个招呼,溜回了自己家。
      贼特么尴尬!
      那时候我在外打工,很少回家,那年月也没有手机啥的,就算有也买不起。就和肖遥没了联系。后来听说,肖遥高三复读了一年,去成都上大学,一开始他妈妈还在家,后来说是去上海打工,不知所踪,他舅舅一开始管一管他,后来也不管了。再后来,我是后来有了电脑,在网上查到的,当时已经过去快十年的一张新闻里的图,图里那个人只剩皮包骨,我一眼就认得是他,是肖遥。我虽然早就听人说过,他好像疯了,有在老家的同学试图帮他,但是他情况太糟,再后来,据说人也没了。这些我在外地打工的时候,有听老家亲戚说起过,但是只是听说,那一次是亲眼看到那张图,我认得是他,我觉得我自己的一部分,也跟他一样,疯了,没了。
    最后一次和他见面,是我打工的第三年还是第四年,忘了,过年,回家待了几天。他来找我,说出去走走,我们爬到山上,一路无话,两人都很沉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十几岁不到二十岁的孩子,心里堵得慌,但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也都不知道自己家里,到底咋回事了。就这样晃晃悠悠的走到山脊转角处,坐下,望着山下的诺水河,远处河对岸的山上,有人家。我没话找话的说:肖遥,你知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像什么吗?他看着我,眼里已没了光,我继续说:我们就像玻璃上的苍蝇,前途很光明,但是找不到出路。他苦笑了一下,我也是在哪本书上看到的这句话,说不清,只是有感触,说给他听,原来他也一样。
      那是我和他见的最后一面,说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就默默的下山,再未相见。
      我后来回过一两次老家,也遇到过老同学,他们都说我胖了好多。我也不想这么胖啊!吃东西,可能是我那些年里,唯一能放松一下的事了,化悲愤为食欲,我是身体力行。看过一个案例,一个大学生,家境贫寒,毕业找不到像样的工作,父母还逼问他要钱,要他赶紧给老家翻修房子,否则在老家没面子,说全都是为他好,将来也是留给他,有房子才能娶媳妇。小哥离开这个世界前,写了一段话,应该是给父母留的:此生就此别过,来生不复相见。
      我知道,有的同龄人,有家里帮助,哪怕没考上高中,没考上大学,家里也掏钱混了个文聘,然后又买关系,混了个还不错的工作。哥们儿,你命好只是你走运而已,不是你能力真的有多强,同样的困难,你别说能撑多久,你能比肖遥多活两年,都算你有能耐。偶尔那么一次两次,遇到有这种人阴阳怪气的,说什么伤仲永,说什么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瞅瞅你那尿性,就你那智力和格局,以及你的认知,我可以把话放这儿,你家里就算给你托举到台面上,你迟早也是个掉下去的货。你阴阳怪气那两句,无非是父母无数次说你:别人家条件那么差,你看看人家的学习。你受不了这份刺激和羞辱,终于等到肖遥这样的同学陨落,你就开始得意了,以为自己是马拉松选手,没有爆发力,但是有耐力,对吧?你的看法很对哦,很棒,简直无可挑剔,希望你爹妈身故以后,没有他们退休金的帮助,你依然能这么自信和傲娇。我看好你哟!
      人天无据,被侬留得香魂住。
          如梦如烟,枝上花开又十年。
          十年千里,风痕雨点斓斑里。
          莫怪怜他,身世依然是落花。
         
         借定庵词,致此生挚友,肖遥。这一世咱们就此别过,若来生相见,记得叫我。




打赏

微信扫一扫,转发朋友圈

已有 0 人转发至微信朋友圈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麻辣社区平台所有图文、视频,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麻辣社区平台所有图文、视频,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发表于 2025-12-5 23:36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25-12-13 23:17 | 显示全部楼层
读完了,心情有些沉重。但苦涩的生活中毕竟还有还有些许希望
高级模式 自动排版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复制链接 微信分享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