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贺林飞::酒与色之辩思(杂文)贺林飞::酒与色之辩思(杂文)

     世人谈酒色，必附以狎昵之态，仿佛二者天生便是淫靡的注脚。实则许慎释“酒”为“吉凶所造”，本是谷物发酵的寻常饮品，早期用以祭祀天地、庆慰农事，《礼记》所谓“酒醴之美，贵五味之本”，原是敬天惜物的庄重；“色”初解为“颜气”，是观人之态、赏物之形，孔子叹“好德不如好色”，本是承认对美好事物的本能喜爱。二者本无善恶，不过是人性的镜像——权力与欲望一旦染指，便成了藏污纳垢的幌子。

     后来的故事便走了样。阶级分野既定，帝王将酒色捆成享乐的祭品：商纣“酒池肉林”，周幽“烽火戏诸侯”，酒是权力的注脚，色是独占的私产。这风气像瘟疫般往下淌，民间便有了英雄配美人、才子携佳人的戏码——只是顶层的奢靡到了底层，或成了武松醉打猛虎的豪情点缀，或成了张生遇莺莺的酒媒情由，倒还存几分本真；而那些介于朝野之间的场域，酒色早已成了交易的筹码，半点不见当初的庄重。

     今日观之，这酒色的鬼魅，在官场最是猖獗。某官落马，通报必提“接受宴请”“与异性不正当交往”，酒桌是权钱交易的密室，美色是权力寻租的附赠品。酒杯一碰，政策可松；朱唇一启，项目可通。昔年商纣以酒池亡夏，如今某些官员把会议室搬进酒局，把审批权藏进香闺，不过是换了件“西装革履”的外衣。更可笑者，事发后竟称“被酒色所迷”，仿佛自己是受害者——这般厚颜，比商纣的鹿台自焚更令人不齿。

     商场亦是酒色的角斗场。酒桌谈生意成了“潜规则”，杯量等于“诚意”，陪酒成了“敬业”。某企业宴请客户，席间必配“公关小姐”，美其名曰“活跃气氛”，实则是以美色为诱饵，套取合同条款的陷阱。有老板酒后豪言“酒肉穿肠过，订单手中来”，转头便因行贿落马——他忘了，酒色堆里的交易，本就建在流沙之上。更有甚者，借“企业文化”之名行酒色之实，把低俗当风流，把放纵当豪爽，活脱脱一副现代版“西门庆”嘴脸。

       最令人扼腕的是学术场。本应是“板凳要坐十年冷”的清净地，如今也染上了酒色的浊气。评审会上，先敬一杯“润喉酒”，再赠一位“红颜伴”，论文优劣全看酒桌表现；导师带徒，竟以“介绍对象”为筹码，换取学生的劳动成果。昔年王羲之醉酒写《兰亭》，是灵感迸发；如今某些学者醉酒签评审意见，是良知泯灭。学术尊严被酒色浸泡得发臭，比抄袭造假更具破坏性——它毁的是整个知识界的根基。
有人辩解：“酒色是人之常情，节制即可。”这话不错，却要看说者是谁。孔子“唯酒无量，不及乱”，是因其心有“礼”的缰绳；陶渊明饮酒东篱，是因其志在“不为五斗米折腰”。而今日官场、商场、学术场的沉迷者，哪里是“不节制”，分明是把酒色当工具，把底线当抹布。他们口中的“节制”，不过是未事发时的自我安慰，一旦权力在手、利益在前，便会把“礼”抛到九霄云外。

       说到底，酒色本身无罪，有罪的是权力失控下的欲望泛滥，是各个场域里“潜规则”对“明规则”的碾压。官场当破“酒桌文化”，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商场当弃“酒色交易”，以品质赢市场；学术场当守“清净本心”，以真才实学立世。若总有人把“美酒加美女”当“成功标配”，把低俗当风雅，把放纵当自由，那商纣的鹿台、吕布的白门楼，便永远是悬在头顶的利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