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思如花絮之“桐油凝冻”[原创]思如花絮之“桐油凝冻”

原以为，这样的冬天只有北方才会有，想不到，在温煦的南方也会出现如此的天气。持续二十多天的凝冻，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气温依旧保持在零下5度左右，雪也没有降下，应该是在蓄积，准备凝冻过后来个大规模的倾泻。屋檐上的冰须子越来越长啦，看上去像一处处小型的瀑布，晶莹剔透，分布均匀，有一种灵秀、隽永的味道。路面上，就像洒了一层桐油一样，黝黑透亮，光滑可鉴，这样的凝冻在家乡被称为“桐油凝冻”。从我记事起，如此严寒的天气，在家乡，仅第二次出现，而且已经相隔二十几年了，并且以前的那次，时间没有这么长。

院子里，多了平时少有的宁静，少了孩子们追逐的声响，以及行人交谈的话声，一点风也没有，树木、小草和庭院中的雕塑，都显得格外的凝重，仿佛都在静静地思考和等待，默默地忍受着冬神的训斥，期盼着春阳的爱抚。树叶上、树枝上、草地上，到处都是冰棱、冰块，就连路旁停放的汽车也难幸免，被盖上了一层坚硬的冰壳。远山已经白茫茫一片，有一种云蒸雾罩的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变成了冰的世界。

屋子里的电烤炉，怎么也提不起近旁的空气温度，温度计的显示还是零度，连鱼缸里的水面都结了冰，缸里的小鱼懒洋洋的，打不起精神，除非用手指敲一下鱼缸，它们才勉强游上一游，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我的红掌花已经枯萎，这适应了温湿空气的植物，在寒风袭来的时候，终于还是以洗却铅华的方式，褪尽绿色，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厕所里的窗户，怎么也关不严实，因为防盗窗的安装出了些问题，所以，那里的水居然结成了冰片。坐在冷寂的客厅里，突然想起了单身一人的凯，我的兄弟，虽然只比我小不到一岁，可他至今未婚，并且还住在单位的单身宿舍里，不知道他那里的温度怎么样？这很让我挂念，真的，我对凯说过，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挂念的两个男人之一，一个是我爹，一个就是他，尽管这些他很可能已经不记得了。赶紧打通凯的电话，用平时我俩之间惯于调侃的方式笑问道，“死了吗？”他答道，“快了！”我又问，“室内温度怎么样？”又答道，“零下3度。”我说，“天！你这不和睡在露天没什么区别吗？”凯说，“所以我躲进办公室，宿舍我都不想去了！”最后，我叫凯到我岳母家吃饭，他执意不来，事实上，自从我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后，凯已经很不愿意来这里吃饭了，用他的话讲，“放不开”。为了照顾只有一岁多点的儿子，我和妻子带着儿子与岳父岳母住到了一起，因为我们俩的工作实在是太忙，而且请保姆又不放心，加上供上房贷后银根吃紧，所以和岳父岳母暂时住在一起，是我们当前生活最好的选择。与凯聊天的时候，鼻涕竟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我居然感冒了？！穿了保暖内衣裤、两件毛衣、羊毛裤，外边加上羽绒服，还是抵挡不住这刺骨的寒气。望望窗外白色死寂的世界，我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罗捻不耐五更寒”，不知道怎么的，心里突然冒出李后主的词句，虽然有点不太合适当前的心境，但总觉得心里一下子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字——“冷”。“真的，真的好冷啊！”我牙齿打着颤的想到。

还记得那年的冬天也是这样冷，也是这样的凝冻。当时，我和凯都是蓬头的孩童，遇到寒冷的天气，我们自能创造无数的乐趣，要不就拿条木板凳，将其四脚朝天放在斜坡上，然后骑上去，沿着溜滑的冰面俯冲下来，惊叫伴随其中，好不爽哉！或者是找来一个空油漆罐子，在两边各自穿个洞，然后将一根粗一点的铁丝穿吊起来，像挑水桶一样的形状，就成了自制的小火炉，然后在油漆罐子里放上些烧红的火炭，迎着寒风，把手轮得溜圆，甩得嗡嗡作响、火花四溅，放在地上，把手伸过去，贴在罐子上，体会一种别样的温暖。那年冬天，屋檐边也有冰须子，街面也似抹了桐油，县城里有个女乞丐，在风雪中产下一个胖乎乎的大儿子后，被一个老者接走，后来听说，老者是个煤老板，一直膝下无儿无女，那天恰巧经过，得知女乞丐产子的事情，就动了感念，接走了母子俩，不仅娶了女乞丐，还将此子视如己出，后来还听说，那雪中产下的小子，居然还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学，不过他母亲倒是在和煤老板结婚后的第二年就又回来继续当乞丐啦！那老者来接回她几次，都又跑了回来，原来那女乞丐本就有疯病，已经不能过正常的生活了。冬天，真的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一个长辈就在这凝冻的天气中摔断了手，去看望他时，这位长辈还说：“我小时侯没摔过这样的跟头，在部队上当兵也没摔过，没想到老都老了，还摔上一回，而且还摔得这么重！”说真的，快过年了，居然摔断手住院，真的让人心里不是滋味。太冷的冬天，也许本就有许多故事要发生。

奶奶去世的时候，也是冬天，也很冷。记得，那时候，奶奶的丧事办得很热闹，因为我的家族是故乡的望族，人丁兴旺，家业庞大，所以光孝子就有两百来人。我和小伙伴们迎着刺骨的寒风，在雪地里到处拾捡未爆的炮竹，挤到灵堂前去看道士“破地狱”，聆听经文里“二十四孝”、“唐三藏地狱救母”等引人入胜的故事，感受道士们沙哑的嗓音吟唱出的沧桑旋律。那是一种古老的仪式，据说是到十王殿替亡魂求情，恳求十殿阎王对其从轻发落，让其顺利通过，免受油煎火烤、去皮抽筋之苦。看这东西的时候，神情一专注，身上竟会有寒意阵阵，所以，不敢看得太久，怕晚上睡不着觉。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燃放“烟火架”，这东西个头不小，形状像灯笼，但重量在百斤左右，燃放的时候，要做一个大型的木架，将其吊在半空。此物设计十分的精巧，燃放共分三十六层，每层都是一个故事，在一阵灿烂的烟花之后，就会出现一组生动的人物造型，每个造型都栩栩如生，而且还会随着夺目的烟火，做出各种各样的动作，令我和小伙伴们看得眼花缭乱。整个燃放的过程要持续一个小时左右。故乡的人们也极有兴致，燃放地的山头上都挤满了人，因为看燃放“烟火架”是极其不易的事情，在故乡要大家族举行祭祀活动时才会燃放，而在我的记忆里，故乡三分之二以上的人口都是我的族人。奶奶出丧之日，雪像鹅毛一般大，真的，到现在，我好久都已经没有再看见过那样大的雪。奶奶去世，我没有很伤心的感觉，对于我来说，除了知道奶奶不会再回来煮汤圆给我吃时，掉了一些眼泪外，奶奶的丧事简直就像一场“迪斯尼”的盛典，带给了我和故乡的小伙伴们许多的惊喜和乐趣。母亲去世的时候，也是冬天，实际上，应该是冬天将尽的时候。当我从外地赶到母亲的灵柩前，已经瘫软无力，头昏沉沉的，眼泪断了线，源源不断地从眼眶里面流出来，对母亲的去世，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打击，让我措手不及。因为，在我的感觉之中，母亲应该是要活到一百好几的，没想到不到七十，她就离开了我，连她最后一面，我都没有见到，这应该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

昨晚，听新闻气象预报，凝冻的天气还要持续到二月份。这一消息，对我是十分的刺痛，因为通往故乡的道路，仍然会有很大的凝冻，通不了车，回家过春节就成了问题。想想家中老父，一年到头，就期盼着自己的儿子、孙子能回家过年，心里很不是滋味。老父亲今年已经八十整，岁月已经写满了他的全身。父亲自己估算只能活到八十六岁，所以总感觉自己陪伴父亲的时间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接他到我工作的城市一起居住的步伐也要加快才行。接父亲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他年纪大了，我儿子年纪又小，所以，得把所有的困难都考虑清楚，并且制定出具体的措施。这样，似乎有些令人费解，但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因为我上班的地点离住的地方乘车要一个小时左右的路程，中午赶不回家，而妻子一个人带孩子又有许多问题，所以，父亲一来，我们原来的生活步调必须进行认真细致的调整，否则，照顾不好老父，哥哥姐姐怪罪下来不说，自己也会十分难过，到那时就进退维谷了。

凯这几天正忙着四处看房子，因为他的女朋友已经答应与他一起去看房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凯向来是理智得很的人，可一听到女朋友答应和他一起看房，理性的防线便全面崩溃了，在这连卖房子的人都怕出门，房屋中介都关门休息的时日里，他和女友居然踏着凝冻，把附近新修的小区都看了一遍，甚至连原有小区的二手房，也看了好几家，连房主人都被他们感动了，要真看中买的话，估计价格会因此产生出很大的弹性空间。想到凯终于走出了爱情的低谷，回复了以往健康活力的状态，很感欣慰，真心祝福他幸福永远。

刚刚读到报纸，特大的凝冻已成灾害，全省的直接经济损失已达十几亿元，上千万人受灾。看到这消息，心里沉甸甸的，觉得自己实在是渺小，终不能对抗这大自然的坏脾气，在无数人需要关爱的时候，自己竟连自顾都成问题，走路也变得十分小心，就怕滑倒，因为以前有过一次摔断手的经历，所以面对恶劣的天气，也开始有些惧怕了。我的姐姐们，轮番给我来电话，这成了她们每天的必修课，电话的内容没有太多变化，基本上都是提醒我走路小心一点，千万不要摔倒，这让我十分的感动，觉得亲情的力量，在灾难来临的时候，终究还是显示出了它无穷的威力。

就在成文前的十分钟，给远在广州的好友“金”打了个电话，叮嘱他千万不要回来了，要回来只能想办法乘飞机，因为他原计划是开车回家，可现在连飞机航班都已经十分紧张了，开车回家很不安全。“金”把电话给了他女儿，我的“干姑娘”，电话那头传来她稚气的声音：“干爹！我想你！”“我还想弟弟！”

听这“天籁”的时候，窗子外边还是凝冻一片，但我的心却已经暖洋洋的啦！

春节快到了

恭祝楼主 新春快乐！

窗子外边还是凝冻一片，但我的心却已经暖洋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