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的那些事

悠然我心 · 发表于 2015-1-4 22:52

母亲被膝盖骨质增生困扰多年,且今年越来越严重.十二月初,进行了一系列检查,综合医生意见后,终于作出了决定:施行膝关节置换朮.刚好是我的圣誔小长假,放假第二天,十二月二十一号,也是母亲施行手朮后第五天,我启程回家了.

近几年我都每年回一趟家,所以故乡对我来说并不陌生.返乡也不再能引起我热烈的期盼. 只是一下飞机,还是有点不适应.看惯了沿海地区的天朗气清,明媚阳光,而重庆的上空好像被厚厚的重云遮盖着,看不到一丝蓝天,更无白云,只有浓重的灰.我知道这也几乎就是整个四川冬天的颜色了.光秃秃的树木瑟瑟的站在路边,偶尔也有一丛丛枯黄的芭茅在山头摇曳,远处的山谷,倒也蓊郁着,只是在迷蒙的天色中,也只能看到隐隐的暗绿.这天天气其实也还不错,软软的阳光竟能从重云中钻出来,陪伴我前行.长长的高速路走了一条又一条,仅仅是重庆到南充,回家的路如此悠长.

终于在两小时后到达了南充.时间已指向下午五点.携了行李,直接去了医院. 见了妈妈,精神还不错,腿还疼,略肿.但已算正常的朮后恢复期症状.放下行李,和大嫂去买了些需用品,当晚就在医院歇息了.

在南充也算是响当当颇有名气的川北医院,座落在市中心,距离五星花园不远,落成应已有相当长的时间了,新院已经建成,且已搬迁了小部分诊室.但这里依然是人来人往,噪杂非凡.病室供不应求,于是走廊,电梯门正对的空处,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间都放满了病床.外面住待做手朮的,里面住已做手朮的,加上每床至少一个陪护,于是堪比市集.这一晚也许奔波太累,也许妈妈在身边心里很踏实,我倒也睡得香甜,

二十二号早上.朦胧间灯被打开,有护士进来发体温计,看时间,五点多.不久,发药的护士来了,叫了病人的号数,亲属就去门口领回.七点,一个男人在外面吆喝:打饭啰,十二楼.初时我不懂其意,后来听多了才明白.家属们都起床洗漱,买早饭.不愿在医院买的,就去外面店里买.因有大嫂在,我就想再睡一会,谁知不久,护士来整理床铺,叫我;''起来了,今天周一,这里不比家里''.我只好起床,揣摩大约周一是比较重要的日子吧.吃完早饭后,每床都有医生来查问,看病人情况.我看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照頋妈妈,就叫大嫂回去了.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病房里虽然没开空调也比外面暖和许多.临病室住了位和妈妈同日施行同一手朮的病友,有时两人会交流下感受,互相鼓励.下午妈遵医嘱多活动,拄了拐杖在病房走了一会,说去看看病友吧.病友今年六十岁,她说因为担红薯出的事,她独自从地里担了三千斤红薯回家.结果关节磨损太严重不得不入院.真是一个勤劳的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农村人得骨质增生的特别多.她还说吃鹅蛋好,中风也不会瘫痪.照頋她的是她的小儿子,叫小蒲,才二十多岁,是个计划外生育的孩子.皮肤白浄,清瘦但很精神,只穿了一件衬衣外加小西装.而我穿了三四件毛衣打底,我后来问他,衬衣里面是不是还穿了毛衣的,他撩起给我看,说是.他是个主动,乐于助人的小青年,很受人喜欢.这个病房里住了一位也是西充的男士,在建筑工地上,人随失了灵的机器由高处坠落,腰和腿断了.腰部上了钢板,腿部接上了.但他现在身体无法自行移动,他说:''回去还要躺两三个月,但比起他们来也算幸运了.''他口中的他们是指这病房有个六十多的老人,上房翻瓦摔了下来,全身瘫痪.而在妈妈的病室,也住了一个因修高铁瘫痪的男人.他赤身盖着棉被躺在床上,人们看到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劝他穿上衣服,他说习惯了这样.据说住院快两个月,已被医院催离多次,但工地老板没有给他们合理赔偿前,他们不能离院.他弟弟,一个高个子男人服侍他,两人都很少说话.

渐渐适应了医院的生活.或许也因为,看到那么多的悲哀,觉得平淡而健康就已很幸福.

二十三号.早上七点半,天还没亮,医院里早就开始热闹了.我也穿上大衣,戴上手套,拿着饭盒出了门.早上的南充冷气袭人,用三轮车拉着南充特色早餐--稀饭馒头包子等的小贩们也已经开始吆喝忙碌着.医院真是一个永远不缺主頋的地方,就看这么多周边的相关产业就知道了.但是,内地小城市条件还是差太远.即使表面如何光冕堂皇,依然掩盖不住它的缺失.比如,高峰期的电梯永远水泄不通,等电梯比等地铁时间还长,病房.厕所门无法锁上.没有擦过的窗户污迹遍布.更不要提厕所墙壁,地板了.据亲戚说刚来住院时,看到妈的床褥上满是血迹.而医院照样用白床单铺上.还有医院门上居然有人写着卖迷药等等.这说明什么?意识,管理,一切还有待提高.对比近来我看的电视剧<<青年医生>>,剧集里每个医生都是天使,不但给欠医药费的病人治病,还给她心理辅导,鼓起求生欲望.还会有这样的医院吗?医生吗?那间医院地处北京,环境非常美丽,落地大玻璃窗的病房,外面绿意盎然.首都的设施,我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但是对医生的塑造太假了,不过川北的医生也还可以.但是政府还任重道远,需要大力发展的地方还有很多.

医院附近也没有什么好吃的,无非那几样,妈又胃口不开,只能寄望下周出院后好好在家补养.

二十四号.照頋高铁工伤男病人的弟弟一大早就不见人影.今天妈妈肠胃有点受凉,昨晚开始拉肚子,吃早饭时还吐了.医生给开了药轮液.中午,''打饭啰,十二楼''的吆喝声响起后,我问妈想吃什么.妈说不想吃,叫我去吃.我说那我也不吃,我们要同甘共苦.妈拿我没法.两点时说:去吃饭吧,顺便帮他买点.我看了看临床男病人,他的弟弟还没有回来,病床上方挂了个胶袋,里面装了一条条干面饼.桌上放了个胶杯,水是冷的,放了根吸管.我和他说给他买饭,他说,不要,不想吃,不饿.我们再三说给他买,他都拒絶,说有吃的.我只好作罢.给他放了块巧克力在桌上.问他兄弟去哪了,他说去工地了,晚上回来.我明白了,昨天听他兄弟俩说过,他是被铁路的护栏砸伤,腰以下失去知觉,大小便都没有感觉.老板只赔偿五十几万.他们认为太少,不接受,于是双方僵局.

可是晚上他弟还是没有回来.我和另一位陪护都说帮他买,但他还是拒絶.看他这么孤孤单单一个人躺在床上,晚上就吃了一个面包,我心里也不好受.切了块苹果给他,替他水杯加满水,叫护士给他换尿袋,其他就爱莫能助了.

二十五号.圣诞节.H市又该是到处灯火辉煌,人头攒动了.而在病房的我,上微信,看朋友相片和动态,才能感受到那么一点节日的气氛.但陪着妈妈,我也不孤单.我从小就很依恋妈妈,虽然她的个子不高,可是给我的安全感却很強.妈妈很勤劳,很善良,养大了我们兄妹五个,还帮着带大了几个孙子女.帮助邻人同乡也总是不遗余力,不管什么亲戚来到,都会把最好的,自家人不舍得吃的好东西拿出来款待,生怕怠慢了客人.妈妈常说,老做梦孩子裤子湿了,找不到穿的,不知怎么办好.我说,肯定是那些年这种生活在你心里留下的印迹太深了,现在好了,不愁吃不愁穿了.好好保重吧.相信妈妈很快就会恢复如初的!

二十六号一早坐车回了乡下.二十七号晚上再到南充.

二十八号.临床男病人的弟弟找了律师.但愿他能如愿以偿. 下午,外面发生了一起打架事件.缘由是出院方还未走,入院者就到来了.入院者把出院者的东西顺过了一边,引起对方不满,双方口角.入院者亲属说:你住吧,住一辈子吧.出院者亲属怒不可遏,打了对方,离院而去.入院者事后报了警.最后结果如何,不想深究.除了双方有责任,医院安排也不妥当.其实大部分家属都是很友善的,比如小蒲,我经常看到他热心的到处帮忙的身影.有次我去打开水,一位陌生大姐帮我拿走别人已接满的碗盆,放下我的水壶等等.医院里每天都是血淋淋,悲哀,絶望,痛苦,如果再没有了关怀和爱,该是多么的沉重.

二十九号.医生通知明天出院. 于是一大早就为了出院所需的各种证件忙碌着.打电话,开信息卡,办入院证,盖章......总算准备好所需一切,并于三十号早上,办好了出院手续,回到了家里.

虽然来不及和帮助过我们的人说声感谢,但是心里永远不会忘记.但愿以后医疗条件越来越好,但愿人人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