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机

huangguangyong2 · 发表于 2015-11-15 08:35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冬天又快到了。

我是个怕冷的人。冬天，我会生冻疮，脚后跟、手指上。当年工厂的厂医总是要我冬天不见冷水，可那是做不到的。

记得二十多年前，师长给我打过卦，说是我最适合的地方是南方。是的，南方，没有我们这儿的严冬（雷锋有严冬一样的残酷无情之说），更能找到如意的工作，挣钱养家活口的。

如今的冬天于我，仍是那么可怕，不过，现在是怕洗衣服。

一星期的衣服，一个人也有七八样，特别是外边的羽绒服、里边的毛衣等，极难洗的，这样，一到冬天，洗衣机就离不开了。

去年冬天，工作了近十年的洗衣机，就不能正常服役了。先是时转时停的，再就是进不去水，再就是出水管漏水。当然，那外壳的下脚早就锈掉了近3三厘米，是我用木块垫起来的。其后果是甩干时空空作响，只好用手扶着它，掌握平衡。

好心的堂弟，听说我的洗衣机坏了，送来的他闲着没有用的洗衣机。可那洗衣机，是双缸的，手工操作，自然是没有我的全自动的好用。更重要的是，那机子，只有6公斤，没有我的10公斤的容量大，洗冬天的衣服，自然是不行的。

一个夏天，就操心这事，直到今天，还是没办法。

秋日的阳光射进洗衣台处，平时不起眼的洗衣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乳白色的外壳，虽没有污迹，可那两头的铁锈，鼓鼓囊囊的，特别是下脚，不堪重负，已经歪到了一边，也许这就是洗衣时发出的空空的不正常声音的来源。

其实，我家是最早用洗衣机的。那是三十多年前，也是双缸的。那时住工厂的筒子楼，楼上自然是没有自来水可洗衣服的，每次洗衣，得将洗衣机抬到楼下的自来水龙头旁。后来，有了带厨房的两间房，就在厨房洗衣。

那洗衣机，不是电脑控制的全自动，是半自动。计时是用手定，放水手动。那答答作响的计时器，常出故障，有一次，到时不停，竞将毛衣搅成了一大团绒毛。

后来，铁皮外壳锈烂，是车间的木工用木条支撑修好的。

洗衣机的寿终正寝，是电工修理时完成的。不但没修，反而将两个马达拆御，许是按时发不了工资时卖钱了。

洗衣机完蛋后，工厂的经营也江河日下直到破了产。不过，我倒用上全自动洗衣机---自己用手洗。

手洗的日子，有近十年，市面上洗衣机也有了全自动不锈钢的了。

母亲看着我手洗，十分心疼，多次要给我钱买洗衣机，可我总是不同意。说是手洗的干净，边煮早饭边洗衣，很方便。我知道，老人家退休后，省吃减用，看着一双下岗儿女，心如刀割。一分一分地攒钱，是给孙儿们积学费。吃穿可以将就，学不能不上，这是老人的底线。母亲是我的榜样，能节约一分钱是一分钱，能自己洗衣，就暂不买洗衣机。

母亲没有看到心疼的小孙女上大学，便永远地离开了我们，不过，她是看到了我用洗衣机的---其时我在温州打工，家里没了我这洗衣机，便有了现在的全自动洗衣机。

洗衣机外壳，如当年一样用木头修好了（在塑料底板四周上了耐水泡的油气大的柏木条，再将外壳复位，用自攻螺丝上好）。破掉的出水管，也用胶带纸缠好(本欲换新的，一问，不到尺长的喉舌管，要价15元。算了，没舍得买）。堵塞了的进水滤网也清理了（这是进水不畅的原因），只有那电脑控制系统没有动，让它将就着。

是的，这洗衣机，像人一样，辛辛苦苦了一辈子，五脏六腑都老了，过一天是一天罢。

手里摆弄着洗衣机，心里想着故去的慈母。当母亲生活不能自理时，我辞去那不错的工作，回到了家。这时，母亲满口已没有一颗牙齿，我要老人家装假牙，她说，算了，她慢慢会习惯的，只是米饭要煮得尽量软，不能吃炒菜了。

老人家对吃，没多少要求，平时的药品，也是治心脏的、止痛的，总之是少花钱的。

辛辛苦苦了一辈子的母亲，享受我的在身边尽孝的日子不到一年，便溘然长逝了。

洗衣机马马虎虎能对付了，不过，它的寿命肯定已快到尽头。这让我想起苍溪本土作家黄庭寿的散文《倒头纸》中写的牛的死：病卧一个夏天的老水牛，经过父亲隔三差五就拣撮箕大一包药熬好灌喂，至秋风渐起时，能站起吃草了。秋种到了，父亲借不到牛耕谷板田。无奈之下，只好扛着犁牵老水牛下了地，大病后的老水牛拉着犁走在犁沟里，不须挥鞭，也不须牵绳，步子缓慢而沉稳。不过，田未耕完，老水牛像一块滚落而下的山石，“咚”的一声砸在地上，再也没有力气能够爬起来。

“父亲”像死人一样给死去的牛烧了“倒头纸”，将它埋在了自家的田地下面。这是老家“路死路埋，沟死沟葬”的传统。

我的自己动手修洗衣机，极像“父亲”给老牛喂药；经我“修”过的洗衣机再运转，也极像“大病后的老水牛拉着犁走在犁沟里，步子缓慢而沉稳”，不过，我用了两次，它还没有到转不动的时候，但它确是五脏六腑都老了，过一天是一天罢。

辛辛苦苦服务了一辈子的洗衣机，最终的归宿只能是卖给收废品的。像老牛那样“路死路葬”的待遇，洗衣机是享受不到了。

我知道，洗衣机命该如此。天堂的母亲一定支持我将老洗衣机修修再用的态度。

2015-11-8草于母亲92冥寿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