堕落的“文人” 作者（陕西）犁 航

大石

《邛崃经纬》文章

堕落的“文人”

（陕西）犁 航

某酒席场合，一位官员向一位老作家敬酒：您老是大文人……话没说完，就被老作家紧急纠正：领导，千万别说我是文人，您这是骂我！

见众愕然，前辈解释说：他这辈子最害怕被人叫的一个词，就是“文人”。一旦被定义为文人，基本上就被定性为除了能写两篇文章外再一无所长做白日梦的家伙，或被认为是迂腐透顶的呆子，性格自闭，思维单一，不懂变通，学究气，懵懂相，形象呆板……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前辈一番话，不禁让人想起两个典型而著名的文人形象：叶圣陶笔下的潘先生，一个诚惶诚恐的文人，一有风吹草动，便如丧家之犬，寝食难安；鲁迅笔下的孔乙己，一个因偷被打致残，穷困潦倒，不合时宜地大谈之乎者也，研究“茴”字的四种写法，好吃懒做，酗酒成瘾……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文人如此形象，就难怪人家恨其不争、哀其不幸了。

同席一位年轻企业家谈起了他认识的一个文人：一米八的大汉，虎背熊腰，彪悍雄伟。一靓丽女子爱其斐然文采，很快沦陷成他的俘虏。一日夜间，意气风发的文人携着女友闲逛。突然，从小区暗处跳出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手拿寒光闪闪的匕首，向文人步步逼近。文人一下子就傻了，吓得两股战战，赶紧掏出身上所有的钱……而那个挥舞着匕首的男孩，身高不过一米二三。

一席人各自说出心中的文人的形象，概括起来就是：文人，总给人一幅弱不禁风的样子，即便看起来像彪形大汉，一旦从了文，外形斯文的同时，内心也孱弱起来，做事温吞，说半截子话，吞吞吐吐，掖掖藏藏，把不敢说的另一半咽在肚子里，不自信，不洒脱，拿不起，放不下，一谈到新事物就立马傻眼，大多戴一副眼镜，不抬头看路，走路常撞电线杆……

文人几乎被当做异类，形象如斯，难怪谁也不想披上一件“文人”的衣裳。“文人”近乎沦落为一个贬义词，被人轻慢和鄙视。

古往今来，文人毛病甚多，固执、自命清高、离群索居、自以为是、道貌岸然、附庸风雅等负面积习由来已久。文人的脊梁通常不太硬朗，不少文人有软骨症，且很容易走向极端：一部分文人丢掉自尊，投靠权贵，成了缠树的藤。一部分文人精神脆弱，扛不起肩上的重负，颓废自杀。

看看一些出现频率较高的文人词汇：御用文人、穷酸文人、侍从文人、幕僚文人、酸腐文人、无耻文人、无聊文人……惯常的定语，早已将文人这个字眼侵染得令人深恶痛绝。

史学家林同济先生认为，中国官僚传统里有四毒，之一为“文人毒”：“文人官僚为了升官发财，利用官僚制度，磨练出了一套公文技术和官场手腕，熬炼出“作文不作事”的秘诀。”历史上最大的奸臣大都是文人，比如刘毅、张邦昌、洪承畴都是进士。据说越无耻的文人，越能得到好处。尤其是臭名昭著的文人，其堕落行径，几近彻底地损毁了文人的形象。蔡京是，秦桧是，严嵩也是！文人可恨，文人的酸腐让人生厌。自秦始皇的焚书坑儒到明清的文字狱，不少文人的命运可谓悲惨绝伦，崇祯皇帝说：“文臣个个可杀”。林语堂更是感慨万千：要做文，要做人，但千万别做文人。

观古今文人，大多时运不济，能功成名就的极少。究其原因，可以用曹丕在《与吴质书》中的话作为依据：“观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细节决定成败，文人却偏偏不注重细节，岂能成大事？大多数文人与权势无关，与财富无关，既受物质制约，也受精神煎熬。无友可玩，无钱可玩。玩不了物质，只能玩精神。有志之士，操起一管管廉价的笔，写出一篇篇愤世嫉俗或者低吟浅唱的文章，不图光宗耀祖，飞黄腾达，只图自娱自乐，聊以自慰。如果侥幸被发掘出来，人生或许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其实，大多文人写作都有极强的功利性，这是他们写作的最初动因，也是真正原因，并非那些成名后好了伤疤忘了痛的大家宣称的那样——为了拯救文学或者振兴文化。

社会对文人的评价一直很复杂，半辱半宠，其标准来源于社会的价值认同。落后文人历来被人所诟病，进步文人历来为人所尊崇。但绝大多数文人被排斥在社会主流之外，却是不争的事实，真正的显达者，实属凤毛翎角。

文人，难道真如坊间传闻那么低俗不堪臭不可闻么？

“文人”是什么？词典上解释为“写过不少文章的读书人，知书能文的人。”词典上还列举了一些著名文人：孔子、孟子、文天祥、屈原、司马迁、杜甫、白居易、曹雪芹、鲁迅、钱钟书等著名作家和诗人！其成就让人尊崇，其修养让人敬佩，其抵达的艺术高峰让人仰望，其名号彪炳史册，辉耀千古。正是这些名字，让文人身份熠熠生辉，也为“文人”这个词增添了不少的含金量。遭人唾骂的曹操和李煜，他们的文人身份甚至成为拯救其荣誉的光环，给他们的晦暗的人生增添了不少亮色，奸雄和懦夫的形象尽管早已无可挽回，因他们对中华文化的贡献光耀千古，也足以让后辈心生敬仰！

著名评论家张修林在《谈文人》一文中，对“文人”作如下定义：“并非写文章的人都算文人。文人是指在人文方面的、有着创造性的、富含思想的文章写作者。文人是追求独立人格与独立价值，更多地描述、研究社会和人性的人。”这样看来，骨子不硬脊梁不正的写作者，是配不上文人这个词汇的。

文人的形象需要塑造，文人的气节需要挺立。要扭转当下的颓势，非一人之力，非一日之功所能就。

社会要关注文人，创造一定的条件，让他们免受打压，清除羁绊，保障他们基本的物质需求，让他们人格独立，让他们思想自由，让他们发挥特长，有足够的精力和空间来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为文化的发展贡献力量。

所有的文人，要自尊自重，外聚人气，内塑风骨，站直身子，展露才华，养骨气，养正气，养浩然之气，铸担当精神，创造性地写作，充分张扬艺术情怀和崇高人格，以优秀的作品塑造人、鼓舞人，重新赢回那些失去的荣誉和尊严！

作者简介：

犁航，本名唐友彬，文学杂志编辑，专栏作家，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在《人民日报》《文艺报》《中国青年》《领导科学》《党政论坛》《散文诗》等两百多家报刊发表文学作品百余万字。被《人民日报海外版》《中国剪报》《读者》《意林》《特别关注》《小小说选刊》等数十家报刊转载，并被收入数十种年度权威选本。散文集《谁能逃出自己的手掌》被列入“青少年写范典丛书”被花山文艺出版社作为重点选题常规出版，获“安康市第五届文艺精品创作奖”一等奖。

刘园六少

霍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