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鱼山拾景》杜芳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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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鲁木齐有10几个公园，我常常涉足鲤鱼山。原因是他除了具有其它公园的山水林亭之外，它的景物人工雕琢的痕迹最轻，能让人领略到天然的野趣。最近我去得更勤了，并意外地产生了“人生苦短，还能看它几眼”的惜玉之感。
　　今天，天色微亮，我又来到了这里。和往常一样，除了穿林径、望钓湖、听悠弦、赏花草之外，我便没身于密林。密林中，嘈杂远离，清幽沁脾，心静神怡。这是在大都市中极难寻到的境界，于是我放松，我陶醉。虽然林外的弦乐和歌声隐隐约约地传来，但它不仅干扰不了我独处的境界，它还成了我独处境界的配乐伴奏。
　　于是，我忘却尘嚣，忘却名利，忘却烦忧，我渐渐被独处山林的境界融汇。微妙怡静的感觉令我不禁咏道：山林独我在，清气润周身。天地造良境，游仙飘入云。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倒伏的榆树枝压在了一株弱小的树干上，我便不假思索地把榆树枝抬起，把它移到另一处。那株弱小的树干似乎轻摇了一下身姿，似乎是对我的示谢。我并不在意，更不会有感动，因为在大自然面前这是理所当然应该做的。
　　渐渐地，从另一处密林传来粗犷的连续的划破长空的吼声。这种不加掩饰的吼声我常常在这里听到。我知道这是一种放纵，是一种宣泄。我理解它，因为人在旅途难免有挫折，有荆棘，有不幸，有痛苦，有无奈。心中的郁积犹如肠道中的滞物窝气一样需要借力排解和宣泄。人有尊严，且讲面子，当然不能当众表现，于是便选择这种隐身方式在密林中进行。我多次想闻声而起，放肆地吼上几声，但都由于缺乏勇气而放弃了。这时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劲头，便忘我地放声吼了起来。我的吼声从低到高，从缓到猛，从短到长。真没想到，我的吼声比那人还要高，还要洪，还要放纵。我已是年过花甲的老夫，不料我的吼声还能出现洪钟响雷的效应。吼过之后，我顿感胸开气通，舒服许多。
　　于是，我悟到：人生之路的开通和作为不在于年龄，而在于勇敢的迈出第一步。只想不做，奇迹永远不会出现，大美境界永远不会临身。
　　我觉得我还有极强的生命力。
　　我走出隐身密林，来到几棵大树下的人堆旁，是他们的高声议论吸引了我。我知道，他们在谈玛雅人预测的“2012”。
　　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年有中年。他们高一声低一声，各具声色。
　　“玛雅人历来预测准确，2012年12月21日就是世界末日。这些天我想了好多，什么好人、坏人，什么富人、穷人，什么当官的、老百姓，什么这是你的那是我的……妈的，到时候天下人一齐完蛋。我呀，过一天算一天喽!”一个倚在一棵杨树上约50上下年纪的男人说。他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夹克，看样子不像个有钱人，他的表情似乎并不痛苦，也许富人和当官的到时候也要和他一块儿完蛋，他没什么牵挂的。
　　“该死了谁能赖在世上不走，古代皇帝的平均年龄才30多岁嘛，谁能长生不老?管他什么玛雅人说的准不准，我该吃就吃，该睡就睡，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总之一句话，我们活着就要为活着的人做点好事，不做坏事，这样我们早死晚死都很坦然，因为我们没有亏欠给我们们提供生存条件的世界。”一个鹤发童颜约有70来岁的老人一边阔胸一边说，然后把风吹过来的塑料袋和不知谁甩在地上的橘子皮、饮料瓶检起来丢入附近的垃圾箱。
　　“2012，太可怕了!我的小孙子才两岁多……”一个中年妇女谈起世界末日就要来临时，泪水直在眸子里打转儿。说着，她在附近的花圃中拔了许多刚刚开起的花儿。她的脚到之处，花稞倒了一片。鹤发童颜的长者想说她，却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远处，一个戴着鸭舌帽近30岁的青年专注地听他们议论。
　　50岁上下的那人见那近30岁的青年专心地听他们说话，便招呼那青年：“来，年轻人。”
　　那青年便走了过去。
　　“年轻人，结婚了吗?”他问那青年。
　　青年腼腆地摇了援头。
　　“恋爱过吗?“
　　青年照例地摇了摇头。
　　50岁上下的那人发起了感慨：“看看，快30岁的人了还没结婚，连谈恋爱的滋味儿都没尝过。2012地球破碎，人类末日!他来到这个内容丰富五彩缤纷的世界上，到现在还没沾过女人的边，而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上消失，这也太悲情了呀!”说着，他走向那青年，抚着他的肩膀，“还不快走!”
　　青年愣了，有点不知所措。
　　“去，到女人多的地方去。大方点，勇敢点，主动出击!哪个年轻找哪个，哪个漂亮找哪个。一个大男人，别像缩头乌龟似的。还有一年的活头了，你还没感受过女人的滋味儿，那就白活了!”50岁上下的他，一副慷慨激昂的样子，纵容那青年。
　　青年有点迷惘，但又像悟到了什么……
　　一向自感活得清醒的我。终于忍不住地开了口：“是谁说的2012是人类末日?!玛雅人吗?4500年前的玛雅人，那时的科技水平那么低下，说他们能预测2012年的人类末日，不管美国人怎样想像，我压根就不相信，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人类不会有灾难到来。头脑膨胀利欲熏心的人类顾此失彼违背天然超度的开发所引发的环境污染，生态失衡，已经、正在或将要遭到大自然的无情报复。贪婪无度、以强凌弱的侵略战争和恐怖事件给全球带来了动荡不安。近些年的强烈地震、大海啸、龙卷风、水灾、旱灾、火灾以及侵略战火、恐怖事件，吞食了多少人的生命啊!可不少国家和贪利者并无实质性的收敛。人类正在自毁环境自掘坟墓啊!
　　“人们只有自救才有出路。每个国家，每个家庭，每个人，不管做什么事，都不能以损害环境为代价。社会上要彰显保护环境为荣、损害环境为耻的理念和风尚。国家要制定保护环境受奖、损害环境受罚的法律条文。
　　“人生苦短，祸福难料。但活着就要坦坦荡荡，为该所为，不要因私利而损环境，更不要杞人忧天。即使因病因灾将死，也不可怕。死不可怕，怕的是活着的时候虚掷年华，问心有愧。”
　　我忽然发现我的身旁多了不少人。
　　不等我说完。那位鹤发童颜的长者激动地到我面前紧紧地握上我的手：“说得好!我听着舒服。您真像一位有良知的教授。”
　　那50岁上下的男人和那位手握一把花的中年妇女，面红耳赤地垂着头，不敢望我。我无意当众责备他们，心里却有一种期望：但愿他们不再说不该说的话，不再做不该做的事。那位青年给我一个半侧身，他的目光好像投向远处的一排生机盎然的穿天白杨。
　　鲤鱼山公园给许多市民提供了一个绿色优美的活动环境，当然也给我许多心旷神怡。那片密林给我难得的放怀高吼的机会，使我如画如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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