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手头的工作，想伸一个懒腰活动一下筋骨，发现整个后背僵直得像一块冻肉，铸在一起，伸缩的代价是说不出的疲倦和疼痛。
屋外此时，繁星满天，远山模糊之下，蝉鸣不断，恍然间有一种置身田园的感觉。其实，我就在田园，一种被行政化的田园，也称为乡镇。
已是深夜，刚刚准备熬夜的时候，我内心是一片焦急、烦躁的海洋，怒涛翻滚，颇有“此身非我有”之恨。深夜收工，全无睡意，坐在凳子上发呆，浑然不觉下一步应该干什么，才惊觉原来有事情做是一件很令人有方向感的体验。
这让我想起了远去才两月不到的校园生活。
我严重失眠，那时候常常整夜不合眼，盯着上床同学的床板，苦恼至极。大多数同学告诉我失眠是一种病，我原以为这是治不好的，虽说仗着年轻，不怎么惶恐，但毕竟是病，心里仍旧怏怏不快。
我极无安全感。在一个新的环境，面对完全陌生的人，整日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走一步路，即使在自己的宿舍，都不曾大声言语，恐惊墙后人。我何尝不明白，“墙后人”是一个内化的自己，充满了紧张和危机。
说到不安全感，我脑海里蹦出一个词——“你忙”，就在几个小时前，我的亲密朋友和我聊天的时候，我告诉她，我要把今晚的工作做完，也给她发去了我正在工作的影像。对方不假思索，回复了一句——“你忙”，再无回音。
嗯，“你忙”，有点客套的意思，似乎也有一点理解的意义。
却让我在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里一阵厌恶。“你忙”的意义，在不同的语境下，有不同的含义，但无论在哪一种语境，都充满了冰冷。
前几天给家中的一位长辈通电话，得知他夜晚十一点才忙完了所有的事情，并且刚刚吃了由一碗面组成的晚餐。在心里默默感慨生活的不容易和老一辈人艰苦奋斗的精神后，嘴上不由自主的说了一句“您要注意身体啊，生活还是好一点才好”。机械的言语传递着所谓的问候。
长辈很快说道：“这也只是客套话，说说罢了，事实上，哪里有时间和精力来关照这些呢？”
是啊，我每次和长辈们通电话的时候，都会例行公事的说上这么一段，然而真正的意义又有多少呢？生活的艰辛，生存的无奈，都将人无限的拉伸，有时候人已经不是人，与机器无异，又何谈自身的生活？
所以，“好好照顾身体”之类的话，苍白无力，并无生机，充满公文式的冷漠严肃。
“你忙”在大多数情况下，都会演变为“您忙”，增添了许多尊重和唯上思维，在工作语境下经常出现，多用于下级对上级，求人者对被求着，恭谦、卑弱甚至谄媚。这是无可避免的会出现在每一个人身上，可以说是最标准的公文式放低身段了。
那么“你忙”，就没有那么多的敬畏了，可以说是在一种没有被满足要求（这种要求可能是被拒绝，无论理由正不正当）的语境下产生的，对话者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平等（或者二次平等）的。语义单调乏味，目的只是为了宣泄某一种不快，以期望于得到回应或者快速结束话题。和“您忙”比起来，丧失了客套。
“您忙”和“你忙”，大多数人都希望听到的是前者，毕竟在无形之中就得到了一种地位的彰显。
从学校到工作，身边的人早已由师长、亲人变成了完完整整的社会人，不再是犯了错误可以被原谅、被迁就，少了许多的自主和自由，不再随心所以，肆无忌惮。
生活变成了生存。
所以当我面对大批没完成的工作，想到自己微薄的薪资，夜里仍然要挑灯夜战做着单调无意义的工作之时，听到的一句“你忙”，内心荒凉无限。
这是一个多么冷漠的词汇，撕裂了任何的亲密，勾起对于生存无限挣扎的焦虑。何不换一种稍微带有温情的话？
每次出远门的时候，我的母亲从来不会说“你要注意身体”之类的话，她总是对我喋喋：“在外面不要半夜出去喝酒，过马路不安全……”、“一定要吃早餐”、“对人温和，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社会上的人很复杂，不要心太大”。事实上，母亲的嘱咐，我从来没有遵照，在外面闯荡，迎接人来人往，和同学半夜在酒吧大醉，赶时间、贪睡不吃早餐甚至全天不吃，有时候带病兼职几份工作……心太大的人，总以自己年轻为借口，这是二十一世纪外漂一族的真实写照。
所以“你忙”如果换成一句“别熬夜，早点睡，天大地大，饿不死人的”也许会好很多，即使换成一句客套——“早点休息，注意身体”，也好啊！
嗯，刚刚才说生存对于每一个年轻人而言都是一件艰难的事情，我是年轻人，人家也是年轻人，都在疲惫的为生存挣扎，又何必去要求别人这样周全呢？
特别是我，灯黄面油，房间一片狼藉，还有几万字的材料没有抄写，倦意绵绵。说的这些，若反躬自问，无异于废话。
寒蝉阵阵，一灯如豆，欲拒还迎，夜盛人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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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0-16 08:5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