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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胡巷子【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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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胡巷子【小说】
文/王勤

黄鸾回娘家已几天了,一直想去城中心的胡巷子走走,几次走到渔桥又折了回去,她在盼着一场纷纷扬扬的春雨,春雨一淋,好多东西都会发芽的,她心里也有一粒种子,但己烂了,早没了胚芽,可她总想去胡巷子淋淋雨,有些事老是在心里痒痒的难受。
黄鸾估计今天会有雨,就一直在家陪八十岁的老母亲看电视,时不时地看看窗外,“这鬼天气!”,她自言自语,心想怎么就还不下雨呢?母亲把话接了过去“就是嘛,这鬼天气又要下雨了”。黄鸾看了看母亲,无奈地笑笑。
母亲又说:“你咋不把头发染一下,都快白一半了。”
“算了,不染了,五十出头的人了。”
吃过午饭,老天如约下起了毛毛细雨,黄鸾收拾好碗筷后就出门了,母亲让她打一把伞,她说不用,就在这附近看看,不走远的。
顺着街沿不到十分钟就走到胡巷子了,站到巷口,长长地舒了口气,下意识地理理一头花发,别看黄鸾已过五十,头发也花白,可她一米六五的个子一点也没缩水,五官自然很美很协调,特别是那挺而直的鼻形百看不厌,她一直在坚持练瑜伽,不仅有身材而且很健康,浑身散发出女神般的气质,她披着一件青灰色的披肩,站在那里注视胡巷子十几秒钟,如在对这巷子行注目礼,然后又理了理衣襟,如去见长辈一样崇敬,面露微笑地走了进去。
巷子的样儿没变,只是比从前雅比从前亮了,挂了不少红灯笼,吊了许多漂亮的小雨伞,墙上用汉白玉刻了一些诗词,她在心里问:这一定是哪个文化人打造的吧?不知不觉来到鹤山堂旁边的缝衣店,她眼前一亮,“噫!缝衣店,这里还是缝衣店?”。三十年过去了,这店竟然还开着,只是早已不是从前开店之人了,真是“人面不知道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啊。

记得三十年前,也是一场绵绵春雨,黄鸾与同学朱茵茵去大北街玩耍,朱茵茵有点人来疯,不小心与对面一小伙子撞了个满怀,伞被撞落,那小伙子见撞落了人家的伞,连忙捡起交与朱茵茵,说声对不起就大步走了,朱茵茵大声喊“站住!陈裁缝,哪天请你打衣裳哈”。小伙子一惊,猛地停下来,听她说完,回头说“好”,带着腼腆一笑走了,就在他转头大步走的一瞬间,黄鸾的心紧了一下,她忙伸手按住心口,生怕被朱茵茵看出什么来。
问朱茵茵,“你认识?”
“那不是胡巷子那个陈梧桐陈裁缝吗。”
“哦,陈梧桐?这名字是一棵树”,黄鸾边说边想,高梧栖凤,自已是鸾,鸾就是凤,她的心又紧了一下,咚咚咚使劲地跳,她赶紧又伸手按住,脸蛋立时泛了一层桃花,朱茵茵见她神色有异,就问“咋啦”?
“没事”,她在想,明天去扯几尺布。
她和朱茵茵去年就高中毕业了,两人都在“文君酒厂”当化验员,今年刚好二十岁,二人个子一般高,一米六五,身材一样的好,前凸后翘的,都穿着时下流行的蝙蝠衫,牛仔裤,扎着马尾头,若从后面看很难分出谁是谁,只是朱茵茵活泼多了,黄鸾显得较文静。
第二天,雨还是不大不小地下,黄鸾去百货店扯了几尺布,大踏步向胡巷子走去,看看要到东街巷口,被身后一人猛地一下抢走了布,大惊,回头一看“你这死妖精,吓死我了!”,朱茵茵不知啥时候已跟上她了,朱茵茵看看抢来的布,“这布还可以,打喇叭裤?”,朱茵茵突然问:“哎!没对,你咋个突然想起打衣服了,昨天你都没说?从实招来。”
一招点了穴,黄鸾顿时语塞,脸颊刷地红了起来,憨憨地瞪着朱茵茵,朱茵茵好像一下就明白了什么?用手一指黄鸾鼻尖“你想下凡啦?快从实招来”,黄鸾在读书时是校花,外号“七仙女”。
陈梧桐的裁缝铺就在胡巷子中段,距有名的鹤山堂几步之遥,二女子到达铺子,让陈梧桐有些惊讶,昨天一撞之下,果然说来就来了,只是他觉得今天这二人心意根本不在量衣服上,特别是朱茵茵对他上下打量,左看右看,搞得他心里发热,脸也红到脖子上,朱茵茵倒是大大咧咧有说有笑的,黄鸾的眼神有些奇怪,似在直视又似在躲闪,既羞怯又大胆,他也忍不住多看了对方几眼,一看之下,心咚咚咚咚地乱跳,哇,好漂亮好温柔,那眼呀水汪汪的象要淹死个人!
量完尺寸,说定三天后来取。
吃过晚饭,毛毛雨终于停了,黄鸾给爸妈说去朱茵茵那里玩,两家相距不远,在一个巷子,中间隔着七八户人家,巷子里没有路灯,但黄鸾早已走熟了,別说没路灯,就算是漆黑一团她也能走,更何况从每家每户的窗内射出来的斑驳的光亮,她走到朱茵茵家门却并未进去,在门口一喊“茵茵”,朱茵茵就出来了。
她拉起朱茵茵就走“走,一起去转街。”
“好啊,去转一转,本来想看一会儿小说,今天的电压太不稳,一闪一闪的搞得心烦”。
“好像明晚上又该我们这条街停电了。”
说着就上了东街,俩人边走边聊,不觉来到胡巷子口,黄鸾拉着她就住里走,朱茵茵不去,“黑灯瞎火的去干啥?不去,好吓人啊。”
“那不是有光吗?胆小鬼。”
朱茵茵也看到了,那显然是哪家的煤油灯光照在巷子里转了两个弯折射出来的,她还是不去,“要去就去西街。”
可黄鸾挽着她直往里走,“都走到这里了,将就去看一下裤子打起没有。”
“你疯了哟,人家都说了三天,你上午才送去晚上就去拿?”朱茵茵说着好像明白了什么,“啊——,走嘛,我看你是真想下凡了。”
黄鸾不开腔,挽着她只管往里走。
走到门外,人家已关了铺子,铺板缝隙间射出煤油灯光,缝纫机正哒哒哒地响,朱茵茵伸手欲敲门,被黄鸾一下拉开,小声说“走啦”。
朱茵茵也小声说“来都来了”,又跑到门外,故意“哼哼”地咳嗽两声,黄鸾伸手去捂她嘴,朱茵茵便伸手去拍门板,“啪!啪!啪!”地连拍几下,陈梧桐在里边问“哪个?”,听声音象是开门来了,吓得黄鸾拉起朱茵茵就跑,俩女子跑出了胡巷子,在巷子里撒下一串串清脆的笑声。
第二天中午,在厂里吃过饭,黄鸾又约朱茵茵去逛街,朱茵茵好像什么都明白了,欣然应允,她说“陈裁缝到这里大概三个多月了,听说手艺还不错,看样子应该有二十四五岁了吧,倒是一表人才哈”。
黄鸾听着只“哦”了一声。
还未走到缝纫铺,隔着十多米远,朱茵茵就一边招手一边大声地喊:“陈裁缝,我们拿裤子来了”。
陈梧桐见她们来了,手里的活没停,继续踩着缝纫机,一边回话“好,三天三天”。双手理着布料往缝衣针下慢慢地推,不时地抬眼看看黄鸾,看得出他有心事了,而且比昨天心事更重。

西桥旁边就是农田,油菜花已纷纷落了,桥边那棵大柳树正嫩绿嫩绿地依在水边,去年的丝瓜藤早已干了,如绳子一样缠在树上,陈梧桐踩着自行车,黄鸾坐在后座上,右手抓着陈梧桐屁股下的座凳边缘,今天下班得早,天色也不很晚,二人相约去爬白鹤山。
白鹤山是邛崃城周围最大的寺院,香火旺盛,游客甚多。二人在庙里转了转,拜了拜,黄鸾每次上白鹤山都要去点易洞的,那是临邛八景之一的“易洞秋风”,她说那里有仙气,他们来到洞口便停下来休息,过了春分的天,气温还不算高,夜色袭来,凉丝丝的,山草味和松脂气特别的沁人心脾,四周都是虫鸣声,鸟儿们也归林了,偶尔还是有几只鸟沉不住气,叫声响彻山谷。陈梧桐见前后无人,就去牵黄鸾的手,一碰之下,黄鸾如触电一般被弹了一下,吓得四下张望,陈梧桐把手缩了回来,松涛阵阵,仿佛是在鼓励二人蠢蠢欲动的心吧。
回到胡巷子,一片黑暗,陈梧桐说又停电了,今晚又只能点煤油灯了,边说边拿出钥匙开了门,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行人,只能听见邻居家洗碗的声音和夹杂着的小狗叫声。二人摸黑进了屋子,陈梧桐“嗞”地擦亮火柴,黄鸾轻轻一吹,火柴就灭了,那浓浓的火药味香喷喷的,黄鸾双手一围,拦腰环抱着陈梧桐,把头紧紧地贴在陈梧桐胸前,陈梧桐挪了一下脚,伸手将门关上,屋内就更黑了,只能感觉到双方的气息,他激动地伸出双手,把黄鸾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像一松手就会跑了一样。因为停电,大家都睡得早,然巷子里偏有两只猫在缠绵地叫着,陈梧桐听见了黄鸾急促的心跳,而自己的呼吸也越来越粗重,他把头低了下去,黄鸾慢慢仰起脸,她听见了陈梧桐喉头吞咽的声音,他们都第一次吞下了异性的唾液,那就是所谓的忘情水吧,真香。
“笃笃!”,有人敲门,二人一惊,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又是笃笃笃几声,才听见外面朱茵茵的在喊,黄鸾吓得缩成一团,朱茵茵小声但语气坚定地说“我晓得你在这里,快出来,你妈找你都找到我家里去了”。
陈梧桐开了门,黄鸾一步跨出,拉着朱茵茵摸黑离去。
黄鸾问:“我妈咋想起来找我了?”
朱茵茵说:“说是你家来了亲戚,是给你说对象的,等一天了,你妈以为你在我家,我谎称你在加班,说去厂里叫你,赶紧就来喊你了,免得你妈又去厂里找”。
等黄鸾她们一走,陈梧桐点上煤油灯,关好门,傻傻地发了一会儿呆,缝衣机又哒哒哒地轻轻响起。

半年一晃而过,黄鸾推掉了所有的提亲者,这可把父母气坏了,就问她是不是自已找男朋友了,黄鸾也想把这事公开,其实外面好多人都知道了,唯有父母家人还蒙在鼓里,她正好顺坡下驴,就承认了和陈梧桐的事。
母亲问:“就胡巷子那个陈裁缝?”
黄鸾点点头,有些幸福有些惶恐。
“小伙子人面子长得也不错,手艺也好,你爸爸这身衣服就是他打的。”
“哦”。
“人也很懂事,嘴巴乖得很。”
黄鸾看着妈笑,带着羞涩带着自豪。
母亲又问“抽烟不?耍钱不?喝酒不?”,那时管打牌赌钱叫“耍钱”。
黄鸾说就只是喝点点酒。
母亲又问:“他是哪里人?我找人去访一下”。
黄鸾知道这里的习俗,与不认识的人家开亲,都是要暗中去走访的,了解家庭情况,了解父母情况,这下她慌了,忙说“不用访不用访,我都问清楚了,政治干净,也是高中毕业,他正准备办一个缝纫培训班,很有上进心”。
这毕竟是女儿的终身大事,当妈妈的哪能不弄个明白。

第二天,她妈妈去扯了几尺布径直去了胡巷子,她和陈梧桐打过招呼,见他忙,就坐在旁边竹椅上聊天,这年青人确实不错,以前也没注意,经女儿一说,今天一看,人还真长得帅气,真的是天庭饱满,地额方圆那种,一米七几的个子,眉毛浓,鼻直,眼晴很亮,特别是那两排牙子又白又整齐,耳垂也不小,黄鸾妈妈是初中老师,知道这是福相,心里暗赞女儿有眼光,她有一句没一句地与陈梧桐说话,好似慢不经心地。
“陈师付,你手艺这么好,一定做了好多年的裁缝吧?”
“没有几年,孃孃,我是在一个裁剪班学的,三个月毕业,回家开了三个月就搬进城来了”。
“哦,我还以为这里是你的家”。
“不是,我家在桂山”
“哦,有点远哈?你这么能干,你妈老汉也肯定能干”。
“孃孃,我妈老汉确实能干,去年又包了一个山栽柑子树”。
“你们是农村户口吗?”
“是的”,陈梧桐一边踩缝纫机一边与黄鸾妈妈说话。
黄鸾妈妈说:“来,陈师付,先给我量一量,我该回去了”。
陈梧桐停了机,拿起皮尺就给她量了尺寸,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是黄鸾她妈,准丈母娘。

吃过晚饭,黄鸾想出去走走,她妈妈说你别忙走,我给你说个事,黄鸾就坐在方桌边,等母亲收拾完碗筷,“啥子事?妈”,“我今天去胡巷子了”,黄鸾一听知道准出事,又听妈妈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黄鸾忙问:“咋的啦?”。
妈妈说陈梧桐这小伙子确实不错,有上进心,将来有出息。黄鸾听到这里心里美滋滋甜蜜蜜的,好像母亲马上就要把自已许配给他了,却又听妈妈说:“唉!可惜了,可惜了,可惜他是农村户口”。
“农村户口又咋子了嘛?”,黄鸾嘴里那样说,其实心里非常清楚,农村户口就是农民,低人一等,而自已全家都是城镇户口,是居民,“居民”就是人上人的代名词。
妈妈又说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会拖累你的,你不能和她再交往了,我也不会同意。
黄鸾担心的事终于来了,从此变了人似的,上班老是神情恍惚,在家也言语少了许多,连最关心她的哥哥跟她说话她也老是发脾气,哥哥问她为啥?她也不答,转身出门去了。出了门她又开心了许多,双脚好像是被哪个看不见的灵魂支配着,不由分说地向胡巷子走去。

一晃秋天就过去了,黄鸾母亲又来到胡巷子,这次没拿有布料,她是来向陈梧桐摊牌的,见有七八个人在这里,不好言语,打个招呼就走了,临吃晚饭时,黄鸾母亲又去了,这个时候应该没人了吧?确实没人了,只有陈梧桐正在一张张白纸上写招生广告,见黄鸾母亲来,连忙停了手里的活,“孃孃来啦,这里坐”。他现在已知道这是未来丈母娘了。
这未来丈母娘微笑着坐下,小声问:“忙些啥呢?梧桐”。
“想办个服装裁剪培训班,也好招两个帮手。”
“好事好事,黄鸾不在这里吗?”
“她说今天要加班”。
“哦,梧桐啊,我们家也讨论过你俩的事,你这人很勤快,又有手艺,心也好,不过……,不过我们还是觉得你们俩不合适。”
陈梧桐如同晴天霹雳,半天才颤抖着蹦出三个字:“为啥子?”
黄鸾母亲是文化人,不想当面伤人家自尊,就说:“梧桐,你别误会,你没什么不对的地方,而且手艺这么好,不愁没有对像,我们家黄鸾呢其实早就有对像了,你们俩的事我也才知道的,耍明友哪能脚踏两支船呢,对吧,所以就只有委屈你了”。
陈梧桐心里不服,凭什么委屈我,本想争论一番,但丈母娘这么和颜悦色,轻言细语的,他也不敢放大音量,但也不能屈服,他说:“好,孃孃,你说得对,也有道理,确实不能脚踏两只船,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会让黄鸾两只脚都站到我的船上”。
黄鸾母亲也态度坚定:“这绝不可能,我也不会允许,好了,我该回去了,你好好想想哈”。
“孃孃慢走”。
黄鸾母亲走了,陈梧桐立时心烦气燥的,根本静不下心来做事,唯求黄鸾早点下班,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他关了门,去文君酒厂大门外等黄鸾下班。
晚上九点过黄鸾终于走出厂门,陈梧桐上前拉着就往胡巷子走,今天电很足,灯也很亮,两人关了铺子抱在一起流泪,一会对视无语,一会儿热烈拥抱,一会儿如胶似漆地狂吻。
黄鸾揩了眼泪,拿起剪刀,这把陈梧桐吓了一大跳,忙去夺,搞得黄鸾噗地笑了起来:“你想哪里去了?我没那么想不开,我是想在这缝纫机上刻个我的名字”。
“好啊,我也刻个”。
“合起刻吧,就叫黄鸾陈梧桐”,黄鸾说。
“太简单,叫黄鸾栖梧桐”
“应该叫梧桐栖黄鸾”,黄鸾纠正。
陈梧桐说:“但古书上记载,鸾都是青色的,你这成黄色了”。
黄鸾:“黄就黄,那你去找个青色的刻上去”。
陈梧桐一听这语气不对,忙说:“黄也独特嘛,干脆叫梧栖黄鸾咋样?”,黄鸾抿嘴一笑,点点头,于是陈梧桐拿起剪刀在缝纫机右上角板面上刻上“梧栖黄鸾”。
黄鸾与陈梧桐的情况已多次被家人警告,全家人一边倒地反对,哥哥还威胁说:“你再不和他分手,我只有上门去让他滚蛋,滚回去当他的农民”。今天黄鸾正在兴头上,哥哥突然来了:“黄鸾!”
一听声音,黄鸾打了个战,他知道哥的脾气,他是这城中有名的二杆子,但这二杆子与其它二杆子不同,人称“笑面虎”。黄鸾忙应声走了出去,拉着哥就走,偏他哥把陈梧桐也叫过来:“陈梧桐,你来一下”。其实他不叫陈梧桐也过来了,舅子来了,当妹弟的自然要上前打招呼,她哥也和她母亲一样和颜悦色的:“梧桐,有没有黄鸾我们都是兄弟,不过,你俩的事我们也交涉了很多次,我妈还说她出钱让你去外地开铺子你都拒绝了,做人不要只吃罚酒,我现在作最后决定,从现在开始,你俩个面也不准见了!”
陈梧桐正要声辩,被黄鸾止住,她怕哥打他,就对哥说:“哥,我跟你回去,但我们绝不分开。”拉着哥就往回走。
回家之后,一家人对她又进行了轮番的劝阻,自然是吵闹一场,气得黄鸾扭身跑朱茵茵家去了,晚上也没回去。
家人知道她在朱茵茵家也很放心,哥哥说:“爸,不能老是惯着她,她们自已是断不了的,我这两天就去让那小子搬走。”
父亲说:“你娃别乱来哈,整出事不好收拾”。

黄鸾也正和朱茵茵商量着对策,朱茵茵问:“你们到底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这话让黄鸾不好回答,怎么说呢?如胶似漆吧,她说“就那样了”。
“那样是啥样?”朱茵茵补充说:“那个没有?”
黄鸾瞪着她,噗地笑了起来,:“那个了那个了,你这死妖精想学经验啊!”
朱茵茵说我都耍过两个男朋友了,还给你学经验?你跟我学还差不多,又问:“那你中奖没有?”
“中奖?”,黄鸾被问得一头雾水:“中啥子奖?”
朱茵茵伸手就往黄鸾肚子上一摸:“这里中奖没有?”,看黄鸾还有些糊涂,又说你怀孕没有?
这下黄鸾听懂了,脸唰地一下就充血了,抓起枕头就向朱茵茵打去,一边笑骂:你这死妖精想哪里去了,你以为都像你,来一个吃一口。当她说“吃一口”三字时已笑得差点说不出话来,朱茵茵边躲边笑,立马又停了笑声,抓住枕头对着黄鸾做个鬼脸说:当心你的心上人被我咬一口。黄鸾说你敢,我打死你。二女子停止了打闹,朱茵茵问:“真的中奖没有?”,黄鸾又噗地一笑:“哪能嘛,我们只,只啵过。”有些难为情的样。
朱茵茵说:“你还不如这样,让你家里人反对无效。”
黄鸾瞪大眼问:“咋样?”她大概也猜到了朱茵茵的坏主意,心扑通扑通地跳。
朱茵茵又指着她肚子说:“把生米煮成熟饭,看他们还能咋样!”
这一夜是黄鸾这些天最难熬的一夜,她想着陈梧桐,想着家里人,想着朱茵茵的话,想着生米和熟饭的转换过程,朱茵茵均匀的呼吸吹得她耳鬓痒痒的,窗外树影婆娑,月明星稀,明天一定又是大白头霜,黄鸾下意识地紧了紧被子,明天随科长去各乡镇酒厂验收酒,晚上就去胡巷子煮饭,“煮饭?”,她偷偷一笑,但她是铁了心的了,明晚就“煮饭”,她伸手搂着朱茵茵甜甜地睡着了。

但是,二杆子就是二杆子,不管他有多文明,二杆子终是有着很浓的匪性,黄鸾哥哥黄龙一上午就找上胡巷子去了,他也不管这里的人多不多:“陈裁缝,不准打衣裳了,你今天必须搬走。”跟着他来的三个哥们就去铺子里收架上的衣服。
陈梧桐见他们来粗的了,也不示弱,俊俏的脸发起怒来也有些吓人,偏偏今天裁剪班放假,就他一人,他没理会黄龙,径直去夺那三人手中的衣裳,那些都是顾客的新衣服,有二十几件,弄脏弄坏都要赔的,他扑上去就抢,黄龙这二杆子也确实与其他流氓不同,他对三人吼道:“你们去弄衣裳干啥子?衣裳又没得罪我。”三人立马回过神来,放下手中衣服,一齐向陈梧桐扑去,拳脚相加,这三人突如其来的攻击,你个陈梧桐怎经受得起,几分钟就被打得口鼻流血,躺在地上,黄龙也不多纠缠,叫他们住手,蹬下身来小声对陈梧桐说:“小子,明天你就别呆在这里了,否则天天都是这样的待遇,至于这衣裳布料,我帮你取给那些客户,这点你放心。”又扔给你两张“大团结”票子“拿去敷点药”。说完起身就走,刚出门,陈梧桐猛地爬起来,从后面一拳打在最后出门那人的后背心上,“黄龙,你休想赶我走!”,那被打中一拳的人也应身倒地,另两人却赶了上来,又是一顿拳脚,那人爬起后更加狠毒地在陈梧桐身上踢了几脚。
“走!”黄龙招呼他们走了,可陈梧桐也太犟,哪能这样就算了,又从地下爬起,伸手抓起缝纫机上的剪刀,大吼一声冲了上去,三人见他手里有剪刀,也是吓了一跳,倒是黄龙镇定,随手扯过巷子上靠着的一把竹椅,橫着向陈梧桐一扫,陈梧桐正向前冲,收不住脚,被竹椅打个正着,几个跄踉,剪刀脱手而飞,那三人上前又是一顿好打。
黄鸾在乡镇上吃过午饭才回到朱茵茵那里,听说黄龙去打了陈梧桐,她几步冲回家,朱茵茵怕出事,就跟了来,黄鸾回家见到哥哥黄龙,怒从心起,扑上去又抓又扯又打又闹,黄龙站着不动,任她发泄,妈妈上来劝说,黄鸾大声对妈妈说:“你们都是土匪土匪,我偏要嫁给她,这辈子非她不嫁!”,说完又冲出门向胡巷子方向奔去。
黄龙拉住朱茵茵:“茵茵,你和她最好,多劝劝她,看着她点,别让她做傻事。”
“要的,交给我,你们打人也确实不对”。说完追黄鸾去了。

夜已深了,黄鸾在用热毛巾给陈梧桐敷伤,倒没大伤,只是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黄鸾特别心痛,边敷边小声哭,陈梧桐把她揽在怀里“这点伤算不了啥,别哭”,此时的胡巷子早已不见灯火了,大街上也没有汽车喇叭声,只听见北风顺着胡巷子跑动的声音,一会儿撞倒一把大扫帚,一会儿吹落几片晾在铁丝上的牛皮菜,晒衣杆一边晃动一边嘎嘎地叫,前几天爱叫的两只猫也没了踪影,距立春还有十几天,而裁缝铺内却已是春意盎然,陈梧桐那张单人床被压得不住地呻吟喊痛,毛毛雨越下越大,屋檐也开始哒哒地滴水了,而两个疯狂的人已全然听不见这些声音。
今晚,黄鸾不顾一切地“煮饭”了。
然而,第二天黄鸾上班时间,黄龙又来到胡巷子,是一个人来的,他昨天是见识了陈梧桐的倔犟的,没想到看似文雅的陈梧桐那么拼命,尤其还敢拿剪刀捅人,就他黄龙这二杆子也是没那勇气和胆量的,看来武力解决不了问题,那就只能推开天窗说亮话了。
陈梧桐见他来了,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剪刀,却见黄龙在门边的竹椅上坐了一下,点上烟慢条斯理地说:“梧桐,经过昨天一事,我也非常敬佩你,像个男人,比我还狠,其实我们全家都认为你这个人不错,妹妹嫁给你我们也放心。”
陈梧桐听到这里,一脸的疑惑,停了裁剪布料,站在那里听他继续讲。
“但是,话又说回来,人好归人好,你不想想自己的身份,我妈是一中的老师,我爸在供销社上班,黄鸾在文君酒厂当化验员,你啥子身份啊,一个农民,你一个农民也想跟居民结婚?不撒泡尿照照自已的农民户口!真是赖哈蟆想吃天鹅肉!”
陈梧桐听到这里,如同被当街拔光了裤子,一种从未有过的人格侮辱和打击,刚才还昂扬的斗志从云里栽了下来,那股英雄之气也如突然爆了的轮胎,他想是该离开了,自已是农民,农民怎么配得上居民呢,那不是赖蛤蟆想吃天鹅蛋吗?他无力地坐在凳上,对黄龙说:“我明天一早就走,这个铺子就送给我的徒弟张松,以后你别欺负他。”
黄龙说:“你放心地走,有我笑面虎在,没人敢欺负他!”。
第二天六点钟,一辆到成都的早班车冒着薄薄的雾气从东门出发了,两边公路上站立的桉树静静地向陈梧桐挥手道别,几天后,上海一家制衣厂里多了位四川籍的工人。
陈梧桐寄回了一封信,告诉她自己出走的原因,可信封己被妈妈烧了,没有了回信的地址,从此双方就再无音信。
一晃就过年了,又是花开遍地阳春三月,黄鸾肚子里的胚芽也越长越大了,未婚先孕是会被人笑话的,而且男人也走了,这地方自已己呆不下去,她悄悄收拾好行李,留下一封信到上海找陈梧桐去了。
然而,陈梧桐在上海只呆了一月就去了深圳,黄鸾从信中知道他在上海的大概地址,本来是应该能找到他的,偏偏他又去深圳了,黄鸾这下举目无亲,这几天,她终于明白了什么是孤单和痛苦,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为了生存,她去当了洗碗工,她要把孩子生下来,这是心上人播下的种,也是唯一能让黄鸾开心的事,她每每会想起胡巷子那夜的缠绵,终于把生米煮成熟饭了,一想起这事,她就很开心,依稀记得那晚的雨下到天亮,她连读煮了三次饭,“咯咯,‘做饭’”黄鸾想想就笑。

如今又来到胡巷子,三十年前的胡巷子换燃一新,这纷纷扬扬的细雨还是那晚的雨吗?她突然萌生了回家乡养老的想法,自已单身,也好天天陪着老母亲,她要在邛崃找个青山绿水的好地头办个康养中心,上海的酒店和商场就交给女儿打理,女儿早已成家,她唯一对不起女儿的就是还没找到她爸爸,二十年前哥哥也帮忙去陈梧桐老家找过,几座山只住了陈梧桐一家,听说陈梧桐在深圳发了财,一家老少都搬过去了。
黄鸾拿出手机,把自已的想法告诉朱茵茵,让她过来和自一起打造康养中心,朱茵茵听了黄鸾的打算当然高兴,欣然应允。
黄鸾径直往胡巷子深处走去,她已多年没走过这曾经流泪的小巷了,看着这缝纫铺,她自然又想到了“煮饭”二字,咯咯一笑,连忙伸手捂住嘴,走近这缝纫铺,心里真是百味具陈,味道最浓的就是那种永不能消退的亲切感,她停了下来,微笑着打量店内的沙发、衣服、衣架,还有眼前这漂亮的缝衣女子。
“大姐,进来坐吧”,缝衣女热情地招呼她,她从回忆中醒来,“哎”,答应着就进屋了,她觉得眼前这台缝纫机很熟悉,是的,这台机子已经很旧了,象个古董,她一阵的欣喜,轻轻揭起遮在右上角的布枓,四个熟悉的字赫然出现在眼前,“梧栖黄鸾”,她抑制不住颤抖的声音,轻轻念出了声“梧栖黄鸾”,泪水夺眶而出,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还有这三十年来母女相依,一步步从洗碗工到开小饭馆,还有身边那些爱或不爱的男人,为了女儿为了陈梧桐,她咬牙过来了。眼前这个店,这个缝纫机,这四个刻在心头的字,让她再也矜持不了,她“哇哇哇”地失声痛哭,缝衣女慌忙站起,递给她纸巾,她知道这位一定就是黄鸾,也忍不住跟着流泪,黄鸾止住哭声,擦擦眼泪,微笑说:“对不起,我失态了”。缝衣女也拭去眼泪,扶黄鸾到沙发上坐,黄鸾摇摇头,抬了一张竹椅“我就坐这儿,看你缝衣服”,这个位置是她从前经常坐的,她就坐在这儿傻傻地看陈梧桐踩缝纫机。
缝衣女说,上个月的一天黄昏,也像今天一样,毛毛雨下个不停,一个五十多岁的高大男人来到这里,当看见这个缝纫机后,也像你一样,特别惊喜,上来就不停地摸这缝纫机,就像摸一个走失多年的孩子一样,边摸边落泪,不停地念着“黄鸾,黄鸾”,最后还哭了,我还没见过一个睹物思人到哭的人,而且是男人,我当时非常吃惊,猜想这男人一定是个多情人种,而且这台缝纫机肯定承载着很多它承载不了的往事,大哥平静下来后,就给我讲了这缝纫机的故事,又问这机子怎么还在还能用?我说我也不知,我六年前接了这铺子,那时就有这机子,说是从前的店主留下的,又经这么多年了,都当它是古董,坏了零件就换个零件,所以至今还用,他说他在深圳有一个服装公司,两个服装厂,服装厂两月前已卖了,现在回到故乡养老,他己买下了他老家的几座山,要建什么旅游养老的叫什么中心,我忘了。
是“康养中心吧”?黄鸾问。
“对的,就是康养中心,他说现在老龄人口太多了,国家也正大力支持”,逢衣女接着说:“哦,对了,他说他一直单身,因为一直都没找到与黄鸾一样的人,也没有一个女人能代替他心中的女人。”
黄鸾一听他还单身,不知是高兴还是心酸,百感交结,心如刀绞。
缝衣女起身拿来一张纸条递给黄鸾:“大姐,他要找的人就是你吧,临走时,他说如果有一位五十来岁的女人知道这四个字,就把电话号码交给她,大姐,你就是黄鸾吧?”,黄鸾应着,颤抖地接过纸条,紧紧地贴在心上。
她把纸条放进衣篼里,又从衣篼里拿出来放进手包,又从手包拿出来捏在手里,又放进手包里,她不知道如何保管这张纸,怕这张纸条长腿跑了长翅飞了,她拿出电话拔了号码,猛又挂掉,她不能在这么噪闹的地方给他打电话,她匆匆回家,开车出去了,她要找一个安静的没人打扰的地方与他通话,车到南河边,河边人也多,又到白鹤山下,那里也热闹,最后她把车开进了胡芦湾,徒步走到河边,这里很安静,连钓鱼人也没有,她拿出手机,按按狂跳的人,调了调气息,拔通对方的电话。
“喂,请问哪位?”,对方问。
“是我是我”黄鸾抑制不住激动的心。
“你是哪位?”。
“我是……我是……我是黄鸾,梧栖黄鸾……”。
对方听了后,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梧桐,我是黄鸾啊……”。
“黄鸾!”对方惊喜地大叫
黄鸾再也抑制不住情感的释放,三十年的洪水决堤而下,她哇哇哇地放声大哭,电话里也传来嚎啕之声,一个男人的哭声穿透手机在胡芦湾回荡。
雨,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
风,将女人的哭声吹进了诗意的胡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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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5-1 19:47 | 显示全部楼层
前段时间才看了老牛发的你与缝纫女的片片,这么快便演绎成了小说素材,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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