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缸与鱼缸的种种 作者 吴俊凯

大石

鱼缸与鱼缸的种种

吴俊凯

    家里添了一种物件，如果这种物件能引起你长时间关注，长时间欣赏，甚而能给你一种感悟，那么，这种物件一定是有特殊性的。要么符合你的审美，要么可能是你情感的某种依托，或许它还能改变着你的什么。

一

   我家的院里有一个圆形的用青石精心雕刻而成的精美鱼缸。

   鱼缸里盛了不少的水，几年后始呈青绿。来院之人看后道，或长了青苔，或是有了其他微生物。不管是何种情况，反正水的颜色就是显得有些特别。

   水里养了一些鱼，最先养的是七条，后来又加了一些，到底是多少，已经不太说得清了。每天早晨，天欲放明之际，鱼儿便开始游出水面，像是呼吸新鲜空气，弄出不少的涟漪，给静静的水面增添了一些生气。这生气和了秋天早晨的那抹微风，便有了水里的那份灵气和柔美。我常常守候在石缸边欣赏着这一美妙时刻，让自己对尘世的了解，或于尘世的经历，在这一刻逃逸殆尽，剩下的就只有轻松旷达与怡然了。每当此时，人的精神会穿越时空，在淡泊与宁静中读懂历史的一页，每当此时，人的智慧会因为清晨与水与鱼缸培育出的灵气而激活多维的角度，对自己曾经的执著和追求，或许还有那份付出，便会一同欣然万分的迎接那轮初生但十分圆润的红日而成万分地愉悦。这也许就是万物相互依存的因由。

二

    但青石水缸的外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确是事实。我放置水缸的第一年，那青石上没有一点点绿意，水缸青石材料便一目了然，但几年后，绿意开始慢慢生了根，摆出一副迅速侵占每一个角落的架式，即使在那细窄的石缝之间，浮雕深处都呈现出一片生机。我用手轻轻抚摸那淡淡的绿意，总有些软绵绵的感觉。有几次我不断追问，这生命的种子从何而来？是尘埃中夹杂的，或是风的缘故？总而言之，不得要领，也许都是答案的一部份，不过有一点我是十分肯定的，自然界的伟大是我们必须认同的事实。且不说生命种子的来龙去脉，就生命存活的状态而言就十分令人惊讶：那是夏天中的夏天，炽热的阳光照射在青石水缸的表面，临了水缸都仿佛被热气烘烤着，水自然就一点都没有了，骄阳似火之下，生命的依附就是个问题，那么点点绿意是如何经受住夏天季节的呢？

    有天下午，我坐在院中，把青石水缸穿越季节的事实默了整整一遍，可以说是相当完整的一遍。

    在冬天的时候，风太大，天气又冷，青苔的生长是不大可能，因为冬天，所有的生命都经历着冬天的考验，能用意志，用毅力，用坚强与冬的无情与冬的残酷作斗争，最终进入春季的已相当的不错了。有时，我突然为自然界的不同寻常与神乎其神而唏虚不已。在夏天的时候，太阳烈烈，炽烤着那鱼缸，中午时分，你轻轻滴几滴水在石面上，便有几许热气升腾。整个夏季，鱼缸经历着阳光的强烈普照，那青石上的青苔便要承受季节的干旱之苦。我想，那一定是在用生命作赌注的事，因为，夏季的雨谁知道是否会如约而至呢？没有了水，青苔的饥渴也只能承受一段时间，因为只要是生命都要依附着水而存在。没有了水，生命的永恒那一定是童话里的传说。

三

   应该说，鱼缸在我的院子里，差不多成了一件不折不扣的艺术品。且不说那圆得恰到好处的形状，就已经在我心里十分的愉悦。这形状差不多与这个时代的社会哲学要求是一致的。圆，讲究的是和谐，因为从每一个角度看，它都与院子相生相和，无论在岁月的哪一个瞬间都经受住了检验和审视。对此，我的内心深处便多了一层于鱼缸的珍惜。常常十分细心地研究着它，看它是否有裂的趋向。

    鱼缸的外围是工匠精心雕刻的一些关于美的符号。这符号很粗犷，仿佛是山村里的一声声锁呐，在村头村尾静静地回荡；又仿佛像从山口吹来的一阵野风，一点都没有装腔作势般浮躁，真实，野性。我想，民间的审美有时才是大美。我坚信真正的艺术之美在民间，而不在经院之处。因此，我十分地赞叹着这些传承着真正艺术本质的工匠们，是他们将这口青石鱼缸附寓了艺术的价值，是他们用最朴实的智慧塑造青石鱼缸的某种不可多得的精神。

   鱼缸上的图案有这样几种：其一，大约取材于某种神话传说中的情节，一些人拿了似兵器的东西，在一种非凡气势之下，在奔向或者追向某种憧憬铺就的空间与时间，那图案承载的期望应该是很高的，与普通有别。但到底是什么传说，我却并不清楚。大约一段时间之后 ，我想，其实并不能说清图案的况景，实乃是件幸事，因为明明白白的东西，或许与艺术的距离是遥远的，没有艺术特质，便少了相当的追问和探究，便少了相当的趣味和审美。人和物便少了一种关联。因此，我格外审视着鱼缸，便是因了这层况景。其二，大约是几种传说中的怪兽，面对这种图案，我油然而升一种情绪，一种对人类伟大的赞美。因为，从中，我读懂了人类幻想不止，追求不止的精神。应该说，动物世界千奇百怪，自然万象无奇不有，但在通向文明的路上，人类在有与无中不停地抉择，因想象替代现实，用情绪替代陈述。幻想出的怪兽，便代表了人类并不满足于现实的内心审美取向，这就是人类生命永葆青春的意义所在。人类为什么永恒向前，这应该是答案之一。另外，还有一些其他不明不白的图案，但都包涵了向上、积极的意蕴，令人为之振膊而叹，无不首肯有加。

四

   鱼缸是我从邻县的安仁古镇买的。那时的想法很特别，道与外人会见笑的，毕竟我也算读书人，知道的道理也算是不少的，怎么会有此想法呢？但此刻我也不怕见笑了，因为那是我的一种心境，一种美好的想法，何况关于城市风水还有不少的人为之著书立论呢。

   我的居所位于和风庭院，听起这名字便有些诗意，便有些让人恬然。我选了一幢楼房的底楼，有个院子，有如流水般的小区道路怀抱着我的居所。每每空闲时刻便让人想起山环水绕的乡间民居，想起小溪间的尾尾鱼儿，想起绕绕不定的小竹和小树，还想起乡间的那抹淡淡雾气，所以，我想我的居所应该有些乡村之味乡村之情才好呢。

    有人说风水的重要特征是聚风藏气，而拥有水便是聚气的条件之一，所以，我的鱼缸较大，里面盛的水不少，便可能有聚气之功用，而且正对了南方，与风水里的南方属火相克也，以求得一路平安。此乃是一种美好的追求，我觉得这种想法，包括圣人伟人和普普通通的百姓人家都是无法远离的，这似乎是人类文明背后的一种插曲，有此愿望，是对呢，抑或错也？都难以找到答案。应该说人类的诸多文化中，风水文化其实是最让人关注的文化之一，而且还有不少的人为之解说与注疏。民间流传着有关名人与风水的诸多说法，其实是在应证一种逻辑，一种憧景与愿望。我乃凡人，能脱离人世间的这般窠臼？超然于尘世之外？所以我置水缸，便有些许配置风水之味，但我坚信我是在改变一种居住环境，是在干环境科学之事，因为环境好了，心境也会随之好起来。它能给予一种愉悦，一种想象，一种期待。于此生命追求不止的一种境界便落到了实处。有人云，生命在于追求，人一旦缺失了想法，似乎生命力就开始萎缩了。记得前苏联科学家在探讨人性时，也有此表述：生命力的旺盛与否，与性相关联。性为何也，一种欲望，一种追求。因此，表达一种想法，制造一种景致，也可以称之为生命力之外泄。

     其实，住宅文化是十分讲究的，它处的位置受诸多因素干扰，比如气，比如风，比如噪音，比如植被，还比如朝向等等。这些因素影响人的心境，影响人的睡眠与休息，影响人的想象与构思。清新鲜活的气，温暖和畅的风，静静恬然的空间，疏密有致的花和树，以及由此带来的花香和叶之味，怎不让人在享受自然伟大的同时而心境无限好呢？何况有入睡程度很高的休息况味，如此这般，自然是上乘的居住环境。所以从配置鱼缸改变环境，其启示是，有些东西经过人为的努力，其结果可以为自己换得一种美好，一种心情，一种情趣，让人在欣然恬静中获特别的修为，甚而还可以在淡泊中滋生别样的人生况味。于我而然，似乎正是如此。

大石

（作者简介：吴俊凯，笔名双溪河，四川邛崃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已出版散文诗集《问过月光》、散文集《心谷无语》、随笔集《86号视角》、长篇小说《蓝雪的红雨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