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李梓江努力的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到省城找李秃子的队伍了。生活还是照旧。他像候鸟一样栖息在城市的某一个角落,却替别人搭着窝。身边的许多人物和故事在不断的更替,唯有他和那帮工人一直兢兢业业的工作,始终在一起。老张还是老张。一个很仗义,说话有份量的人。凭心而论,连李梓江都觉得老张比自己更有能力。可人家就是自由惯了,不做什么狗屁领班。平时认认真真的工作,实在累了就休息一两天。不爱惹事,但如果事情找上门来了,他也不怕事儿。
李梓江每次上脚手架都会很认真的记好安全绳。也会叮嘱老张跟他一样注意安全。张总是咧开嘴笑笑,露出一口烟黄牙:“放心吧,我老张是孙猴子转世,没那么容易摔跤的。”十几层楼高的脚手架,如果从上面跌落下来,估计能把人摔成肉泥。有好多次,李梓江见老张在脚手架上如履平地,自己却吓得冒冷汗。老张却一脸轻松:“李梓江,你知道我在脚手架上讨生活有多少年了?” 老张的年龄跟李梓江差不多,也许大个一两岁吧,看他平时工作的架势,就知道这是个老师傅。
李梓江很佩服他,不但手脚快,干活也注重质量。不过有些话他还是要啰嗦几句的:“越是做的时间长越容易掉以轻心,干我们这个经常往高处爬,必须得注意安全。老张啊,如果咱们出了事,马上就会有人用你的钱,睡你的女人,打你的孩子,想想,值得不?” 老张想了想:“用我的钱睡我的女人都不是大事儿,打我的孩子那可真不行!”
其实李梓江早就发现老张这个人很少提起他的女人。这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老张每走一个工地就会换一个女人。那些女人一般都是做小工的,在工地上帮忙打打杂,提点水泥浆什么的。这种女人有的是力气,全身黝黑,大多身上没有半点赘肉,看起来特别健康。 老张说和这样的女人搭伙过日子很有意思。因为她们不但白天力气大,晚上力气也大。
每走一个城市,老张都会在工地上找个女人,上搭一个窝棚,一本正经的和人家过着日子。他们就像平常的夫妻一样,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人也会给女人买礼物,就像对待自己的妻子一样,女人给男人洗衣做饭,照顾男人的饮食起居。如果要换工地,大家各自散开,互不往来。
在工地上混了这么长的时间,李梓江发现其实这种临时夫妻还不是个别现象。现实总是这么让人觉得无奈。为了生活,这些年轻夫妻不得不分开。为了自己的本能,他们找人临时搭伙。该回家了,曾经的朝夕相处变成相忘于江湖……
李梓江是工地里为数不多的没找临时老婆的人。还有几个刚从学校毕业没结婚的小伙子也整天一个人过得逍遥自在。也不是没人看得上李梓江,只是他不愿意那么做。因为他经常会想起刘小青。当年的她,也许就是为了在孤独的他乡寻找一点心灵和身体上的慰藉,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就跟村里的那帮老女人一样!男人出去打工了,乡村医疗室的那个只比武大郎高一点点的男医生也同时和村里四五个女人保持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老张经常劝李梓江:“人生只有几十年,孤独了一年就少一年。年轻的时候不玩够,老了就只能暗自后悔。” 老张说其实就算他现在死了,他也值了。虽然自己是个上门女婿,曾经受过的气,都早就被他一一奉还给了他的女人。
那天是二月二龙抬头。早上起来天气有些阴冷,还飘着细雨。李梓江见天下雨就想着给工友们放一天假。都打算分别通知他们了,却突然接到李秃子的电话。说是现在工期比较赶,希望李梓江好好督促他手下的人手脚快点,做事讲究效率。
李梓江搜了一下天气预报,现在是七点半有小雨,说是到了九点天就会放晴。雨确实不大,淅淅沥沥的。被雨淋湿的脚手架闪烁着金属特有的硬朗光芒。老张跑过来找李梓江了,问他要不要正常开工。看老张穿得比平时精神多了,应该是以为要放假,都打算出去玩了。
犹豫再三,李梓江还是一脸无可奈何:“得正常开工,工期比较赶。”老张叽叽咕咕几句,但还是挺配合他的工作,乖乖回去换工作服了。正打算往脚手架上面爬,李梓江眼皮跳了两下。他忽然想起前几天打电话回去,他妹子说李小轲吃多了毛桃子闹肚子了。
该不会这臭小子有什么事吧?李梓江不放心,便躲到一边给妹妹打了一个电话。无人接听。这让李梓江心里更有点不安了。刘小青走了以后,李梓江更心疼儿子了,生怕小轲有半点闪失。见妹妹久不接电话,他更是心乱如麻。 老张路过李梓江身边,跟他打了招呼。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老张笑嘻嘻的问他,是不是在哪里泡了妹子?李梓江憨憨一笑:“张师傅,你别开玩笑了,先上去做事吧!”
老张这就要上去了。李梓江又叫住他,一脸的郑重其事:“记得系安全绳!”老张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你可真唠叨!烦死了!” 话说完,他赶紧走了。好像生怕李梓江再次叫住他似的。李梓江的眼皮又跳了两下,心里更有一种不祥预感。如果不听到妹子说家里一切平安无恙,他今天怕是工作会分心。李梓江站在楼下继续打电话。等一会儿又拔,等一会儿又拔,接连十几次,电话那头终于传来双胞胎外甥女的声音。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喂请问你找谁呀?” “丫头,我是舅舅,快叫你妈妈接电话。” “我妈妈出去放羊了,不在家呀。”“那你告诉舅舅,小轲哥哥前几天身体不舒服,现在好了吗?” “哥哥前几天拉肚子,妈妈带哥哥去看医生了,哥哥昨天已经回学校读书了。”
听外甥女这么说,李梓江松了一口气。刚打算挂电话,他突然感觉眼前有个人影闪过,好像还有一股袭人的凉风。
“呯!” 面前有个东西轰然落地。突然而来的状况让李梓江愣了一下。认真一看,他面前是一个高空坠落的人。脸部朝下躺着,身体下面已经出现一滩血迹。
“喂……”李梓江感觉腿在发软,声音颤抖的问道:“你怎样了?”
那个从高空坠落的人倒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而且就在李梓江的面前。如果不是运气好,他还有可能被砸到。李梓江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身边传来了惊呼:“天啦!摔死人了!摔死人了!” 有几个人跑了过来。胆小的直接吓得不敢靠近。有个胆大的轻轻的掰过那个人的脸……眼睛鼻子嘴巴都在流血,那张脸上更是充满了血污。但李梓江还是认出了那个人:是老张……
他的眼睛没有完全闭上,而是成半睁半合的状态,嘴巴大张开,还有血水和类似身体组织一样的东西从口里流出。
“老张……” 李梓江顿时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心蹿到了头顶,他吓得头皮发麻,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抖起来。因为极度恐惧,不但那脸无血色,连嘴唇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泛着灰青色。春天的风还冷飕飕的,李梓江的额上却密密麻麻地聚着一层汗珠,像是得了一场大病似的……
“老张……” 吃力的又叫了一声,李梓江仿佛再也支撑不住了,脚下一软,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李梓江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边坐着哭丧着脸的李秃子。 见他醒来,李秃子松了一口气:“尽给老子尽添乱!摔死了人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又吓晕了。”虽是在责备,但那口气里还是带着担忧。
李梓江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他昏厥前看到的那一幕,吓得再一次额头冒汗:“……老,老张他真的……死了?” “内脏全都震碎了,你说死不死?”李秃子一脸的苦笑:“这老东西一直不喜欢系安全绳,以前不知道被王二狗骂了多少次, 死不悔改。妈的,他爱死不死,在工地上出了事了,害得老子也要跟着赔钱……”
难怪从早上起来就眼皮一直在跳,没想到只那么一会儿就出了这么大的事! 李梓江一脸歉意:“都怪我,脚手架上面有水是滑的,我今天不应该叫他们开工。” “别把责任往自己头上揽,这么大的事儿总公司肯定会负责的 。工友们都说你提醒过老张很多次叫他系安全绳,是他自己不听,怪不了咱们。”李梓江点了点头。
“你没事了吧?没事儿就早点出院!别在这里待着了,和我一起回去安抚老张的亲属吧。”李秃子说着,已经起身往外走。李梓江赶紧翻身下了病床,跟在李秃子身后:“我只是有点晕血,现在屁事也没有了。”
李秃子皱着眉头:“是个麻烦事,老张的女人横的要死,一来了就开始闹。” 老张的女人和她的两个表哥一起来的。听说李梓江是目击了整个过程的,所以见到李梓江,他们三个人都围了过来。那女人眼睛红红的,却并没有哭。李梓江看了一眼那女的:人长得很高大,颧骨很高,嘴巴很大,眼神凶凶巴巴的。一看就是一个不太好惹的角色。见到李梓江那女的第一句话是问:“你知道老张的存折放在哪里了吗?”
“我怎么会知道?”李梓江被问的莫名其妙。“你是他的好朋友,他会不告诉你他的存折放在哪里?” 那女的一脸狐疑的看着李梓江:“而且我听说他就死在你的面前,难道他临死前没跟你说存折和密码?” 李梓江是老实,但他不傻。冷笑了一下,看着那女人,李梓江一字一句的问:“连对你这个老婆都没说的事情,他为什么会对我说?” “他跟我没感情,不告诉我这些也很正常!你是跟他接触最多的人,我不问你问谁?”女人横着眉毛,目光里充满了对李梓江的不信任。她没有半点悲伤,只想着问老张的存折。
这世上怎么有这种人?生平第一次李梓江有了想打女人的冲动。但他紧紧握着拳头,冷冷的看着那个女人,忍了半天才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就算我知道,也不会告诉你!”那女人马上气得跳了起来,她的两个表哥也扑了上来,三个人像疯狗一样撕扯着李梓江。仿佛他们已经有了十拿九稳的证据,觉得李梓江会私吞老张的钱。
“别耍横啊!老子可从来不怕横人!”李秃子突然亮起了嗓门大喊一声,手里拿了一根钢筋,李秃子一边说话一边将钢筋重重的打到地上。火花四溅,响声更是充满了威慑力。工地的四个保安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赶紧围着那三个人。那三个人不闹了,怯怯的看着李秃子。最后还是老张的女人战战兢兢的问了一句:“你都害死了我老公,还想杀人灭口吗……”
“啪!”,李秃子上前就给了她一个耳光:“这世上怎么会有人长着你的这张破嘴?没凭没据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再敢在这里给我胡说八道,信不信我用针把嘴巴给你缝上?” 那女人不敢说话了,捂着嘴巴一脸哀怨的看着她的两个表哥。 那两个男人刚才吵架的时候还唧唧歪歪的很生猛,现在见李秃子打了他们的表妹,也不吭声了。
“老子报了警,法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这泼妇要是敢在我工地胡闹,就别怪我不客气!”话说完,李秃子扬长而去。那三个人规规矩矩的站到一边,生怕挡住了李秃子的道。李梓江朝着老张坠落的地方望去。那地上还有一大摊血迹,暗红色的,让人触目惊心。有工友告诉李梓江,老张的女人连尸首都没去看就直接提要求要六十万赔偿。老张的尸体还是他的老乡们帮忙抬上殡仪馆的车。老乡们说他是一个非常耿直的好人。老张的女人拿了赔偿签了字,磨磨蹭蹭的连殡仪馆都不打算去。李秃子怕夜长梦多,催促着她去把尸体火化了。那女的说算命的跟她说了,见不得热丧。 李秃子扬了扬眉吓唬她说:“只要你有钱,尸体尽管冻着。反正千块钱一天,你把老张冻到猴年马月吧。” 那女人这才和他的两个表哥商量着去了殡仪馆。
火化老张的时候,李梓江也在场。做好了一切准备,将要把老张推进火化炉的时候,那女人突然发话说:“老张啊,要是有人拿了你的存折,你就让他以后不得好死。” 话说完,她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李梓江。李梓江心里早就怒火翻腾,但不想让老张走的不安,他咬咬牙忍了。沉默着站了两个小时。李梓江觉得这两小时很漫长,仿佛就是人的大半辈子。脑子里还浮现他和老张相处的点点滴滴。那天早上他还穿着新衣服打算出去玩,这会儿就已经躺着进火炉了……
骨灰盒出来了,那女人将盒子往塑料袋里一放,便和他的两个表哥一起走了。看着装着老张骨灰盒的塑料袋随着女人走路时手臂晃动,李梓江再一次觉得人的一辈子真没意思。活着的时候无论你经历了些什么,无论有多不容易,死了还不是装在盒子里的一堆灰。
送走了老张,建筑工地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李梓江找到一个新来的木匠,做自己的搭档。他是由别人介绍来的,白白净净的一个小伙子,估计二十来岁。李梓江问他是不是熟手,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当然是熟手了,生手哪里敢跑到这里来混?都知道龙哥是什么样的人 ,谁敢骗他呀!” 结果叫他上脚手架做事,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只不过是一个半罐水。就那一双手,又白又嫩,十指纤长,根本就不像是在工地做过的。别说叫他支模,就是叫他把李梓江做好的模子拆开,他都得浪费半天。 如果发现李梓江在看他,他就会装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拿着斧头这里敲一下那里敲一下,充着内行。因为这人冒充熟手,其实是一点忙也帮不上李梓江的。李梓江一个人忙活,忙着忙着就下意识的说了一句:“老张,你帮我把这里钉一下……”
话还没说完,李梓江就想起老张已经死了。心里不由得一阵落寞,低下头看了一眼老张跌落的地方。他有点想抽烟了。刚好看到刚来的那个小伙子坐在脚手架上抽烟,李梓江就伸手问人家要了一根。那小子就给了他一根烟,也不给他点火。李梓江又问人家要打火机,那小子却给了他一把宝马车钥匙。
“我是说要打火机。” “这就是打火机!” 那小子笑得有点狡黠:“到夜店里将这玩意儿往桌上一放,总会有漂亮的上来给你搭讪。” 李梓江按了一下那个宝马车钥匙,果然冒出了蓝幽幽的火焰。点了烟,他又看了看“宝马车钥匙”,显得有点无可奈何:“你们这些年轻人啊……”
“别教育我!”李梓江还没说话呢,那家伙就赶紧道:“我就是受不了老爸的整天的叨叨才跑出来打工的。” 只好把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李梓江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十三层楼的下面。老张出事时留下的血迹现在虽然已经看不见了,但李梓江总觉得这个地方让他心里很沉重很压抑。
小伙子好像想起了什么,目光里尽是好奇:“听说前几天有个人从十三层楼高的脚手架上摔下去了,摔得脑浆迸裂,屎都出来了……” 李梓江严肃的看了他一眼:“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但确实摔死了一个人。” “在哪里摔的?”小伙子想了想:“我们现在好像就在十三楼。” “就从你这个地方摔下去的。”李梓江显得一本正经:“所以如果心里没底,最好不要做这份工。” “……你骗我的吧……”那小伙子吓得脸色惨白,怯怯的望着李梓江。“反正这年头说实话没人信,你就当我是骗你的吧。”快说完,李梓江开始做事了。
那小伙子在原处站了一会儿,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介绍他来的那个人后来告诉李梓江,那臭小子说他回去读书了。据说那臭小子本来在一所大学读书,专业还挺好的。因为花钱大手大脚被他老爸骂了,他就吵着要辍学,出来打工了。要不是被李梓江这一阵吓唬,估计他还会在工地上混日子耽误学业呢。
不过这臭小子倒是让李梓江更想念李小轲了,想起过完年走的时候儿子跟他说的话:“爸,活着最重要,我要是没了你,可就真的什么也没了。” 李梓江下班以后洗好澡从他的铁盒子里拿出儿子的那张证件照,笑得一脸慈祥:“儿子,你放心,爸爸就算是为了你, 也会好好的注意安全。”
又看到他和刘小青的离婚证,李梓江想了想,找到他点蚊香的打火机把离婚证给烧了:“刘小青,虽然你挺过份的,但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原谅你。你生是我李家的人,死是我离家的鬼。”合上他的铁盒子,李梓江将他抱在怀里,渐渐地睡去。
第二天就是该发工资的日子。大家的心情都不错,问发了工资什么时候放假。说是挣了钱也想出去花一花。李梓江便叫大家手头赶得紧一点,明天可以放一上午。没办法,这一次工期特别赶。也有人抱怨,说李梓江应该姓周叫周扒皮,发了工资也不让人出去潇洒潇洒。李梓江只好陪着笑:“只要钱在口袋里,有的是时间潇洒。大家就算帮我李梓江一个忙,这几天赶着点。”大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干活都挺认真的。
可是直到下午四点过,他们还是没有收到工资。有人不淡定了,跑过来找李梓江:“班长大人,要不你去问问龙哥?” 都这样,心情好的时候叫龙哥,心情不好叫李秃子了。李梓江只好老老实实的跑过去问了。进了办公室,他就看到李大龙坐在老板椅上发呆。
“嘿嘿……” 露出标志性的憨笑,李梓江没话找话:“大龙,你在这儿呢。” 李大龙看了他一眼:“说吧,有什么事?” “你怎么知道我是有事找你?”感觉自己就像黄世仁来收地租了,李梓江挺不好意思的:“嘿嘿嘿……”
“咱从小一起长大,我还不知道你?” 李大龙白了一眼李梓江:“你一翘尾巴我就知道你拉什么屎!” “嘿嘿嘿嘿……”李梓江光笑不说话。“中午你喝的紫菜汤吧?” 李大龙看着李梓江一本正经的问道。“中午我出去馆子里吃的,一份猪头肉,一份紫菜汤,一大碗干饭,差点没被撑死。” 李梓江一脸狐疑:“你咋知道我中午吃的啥?” “你牙缝里还有紫菜!” 李大龙终于没了耐心,懒得跟他绕弯子了:“其实我知道你应该是来问工资的事情,又不好开口,所以就一个劲的傻笑。”
“对呀对呀!还是你了解我!”既然人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目的,李梓江也不客套了:“工资还没到卡上啊,到底咋回事?” “你说咋回事?”李大龙又是一脸的沮丧:“刚刚赔了六十多万,我资金周转不灵了。” “资金周转不灵?”李梓江显得很意外:“听村里人说,你资产可是几千万呀!”
“是有几千万。但几千万又算什么呢?在北京二环内也不过买个一般的房子。老哥啊,到现在你还以为几千万是很大的钱?”李大龙一脸的无可奈何。 “说几千万不是很大的钱,可工人几千块的工资你都不肯拿出来……” 李梓江话没说完,看着李大龙,一脸哀怨。李大龙愣了一下:“……你看你怎么说话呢,好像我有钱不给似的……你回去跟他们说,最多推迟五天,五天后我绝对会把工资打到账上。” “真的五天啊?” 李梓江一脸疑惑。“当然真的!”李大龙坐正了身体,显得一本正经:“你看我像说假话的吗?” “不像!”李梓江放心的笑了:“嘿嘿……” “快回去吧!”李大龙催促着李梓江:“你就这么跟工人说,还要多劝劝他们,不要影响工程的进展。” “那当然了。我一定会好好跟他们沟通的。”李梓江话说完就回去了。
把李大龙的话传告给大家以后,李梓江拍的拍胸脯:“五天时间一到 ,如果钱还没到账上,我一定去找李大龙给要回来!所以大家放心的工作,千万不要带情绪。” 工资要推迟五天,大家都不开心,但李梓江拍着胸脯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再继续刁难,纷纷散去。
忙得昏天黑地,在不知不觉当中五天之期很快就到了。李梓江把工资没发这件事情给忘了,又是工友们提醒他才想起。李梓江只好又到办公室去找李大龙。可是不巧得很,李大龙不在。刚要出办公室的门,李梓江碰到了那个戴眼镜的姑娘。大热天的,她却戴着口罩。李梓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问她:“美女,你知道李秃……李大龙今天到哪里去了吗?” “你有病啊?你大龙到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姑娘像吃了火药似的,凶了李梓江一顿。不知道就不知道嘛,至于这样凶巴巴的? 李梓江实在没办法,只好给李大龙打电话了。电话打通了,铃声一直在唱着《红尘情歌》,却一直没人接电话。李梓江等了一下,又问那个眼镜:“李大龙有没有说今天下午会来公司?” “有事你去问他,别问我!”眼镜也不知道哪来的气,到现在都还没消。
实在没办法,李梓江又给李大龙拨了一次电话。依旧是红尘情歌,依旧没人接电话。“我说美女,你整天待在办公室里,问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到底知道啥?”李梓江有些急了,啃不着猪,想把圈啃两口。
“我只是个记账员,我又不是他妈!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眼镜大概是太生气了,她把口罩往下一拉,李梓江发现她的脸都气变形了,一边小一边大。他盯着人家脸看,那个姑娘便更生气了:“看什么看?没见过脸肿了吗?” “啊?你脸是肿了呀?我还以为……”不好意思说下去了,李梓江之好笑笑。
“以为什么呀?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个巫婆的话,我和李大龙真的什么关系也没有,我是被冤枉的……”眼镜一急,眼泪都快出来了。“哪个巫婆?你在说什么?”李梓江一脸懵懂。眼镜充满狐疑的看着他:“……你别装糊涂……你跟李大龙是老乡,你们是熟人,是不是他那个二奶跟你说了我的坏话?” “二奶?”李梓江更懵了:“姑娘,你到底在说什么呀?”
眼镜目光带着审视,上下打量李梓江,见他惊讶的样子不像是装出来的,松了一口气:“别跟我说话!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看她今天前言不搭后语的,估计前几天下雨她没带伞,脑子进了水。
李梓江也不寄望于她了,一屁股坐到李大龙的老板椅上,不厌其烦的拨打着他的电话。接连打了好几次,都是红尘情歌。今天如果不把工资的事情问个水落石出,李梓江回去不好交代。所以只好继续打电话。打到第八次,红尘情歌终于中断了,那边传来李大龙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李梓江,你是不是有病啊!知道我现在有事情要处理,还一个劲儿的打电话!”
“我不知道你现在有事情处理……”李梓江觉得有点抱歉了:“要不你先忙……我等一下再打过来?” “还忙个球啊!”李大龙还气冲冲的:“今天老子家里发生了点事,得先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工资的事情五天后再说!” “又五天后啊……”李梓江还有话说,电话已经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李大龙把电话挂了。
那个眼镜怯怯的看了一眼李梓江:“他有没有跟你说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李梓江没好气的回答。回去以后,李梓江把这边的情况如实奉告各位工友。有工人有点按捺不住了:“这公司该不会要垮了吧?赔给别人六十万就连工资都发不起了吗?”
“可别胡说,这么大的一个公司,六十万算个毛啊?”李梓江赶紧稳住军心:“听李大龙的口气,好像家里确实有事儿。” 刚从外面回来的一个工人听到他的话,笑嘻嘻的接着说:“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李大龙和那个戴眼镜的姑娘在办公室里上演春宫戏,被他的二奶抓了个正着。那个二奶打了眼镜几耳光。李大龙打了他二奶几巴掌,那女的回去就寻死了。”
“啊?情况这么严重!”李梓江这才想起确实看到那个姑娘的脸是肿的。也有不怕事儿大的,非常好奇的追问:“那个二奶死了吗?” “没死!人家喝的是名牌香水。不像咱们乡下女人,寻死就想喝敌敌畏。香水不臭,喝了还有得救……”那个听到小道消息的年轻人一边说一边笑。
李梓江松了一口气。难怪李大龙今天下午脾气这么暴躁,原来他家里真的是出了大事。李梓江这时候深深的感觉到:没女人是一种苦,女人太多更是一种苦啊。
既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工资又推迟了五天,好像也情有可原。大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有人开玩笑:“李大龙这么忙,为啥不让我们帮帮忙呢?” 有人便开玩笑反驳:“你长得太丑了,就算李大龙力不从心要你帮忙,人家女的也不干啊!” “那可不一定!老子要是也像李大龙一样有钱,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跟在后面闻着我的屁味儿。”
“屎就是屎,上锅蒸了也不会变成香饽饽……” “狗日的,你今天还跟我杠上了?老子懒得跟你废话,要不打一架?” “跟你打个球!老子不如省点体力,明天多搬几块砖……哈哈哈……” 想起那个戴眼镜的记账员脸一边大一边小,现在知道了原因,李梓江笑得肝痛。 真的是笑得肝痛。也许这段时间太累了,腰上的肌肉有拉伤,李梓江觉得自己的右肋骨下面有点疼痛。
下午办公室那边打电话来了,说是因为线路检修,今天晚上工地上要停电,所以大家下班比较早一点。又因为没电,没办法去洗热水澡。很多男人就在工地上穿着一个三角裤淋着被太阳晒得热乎乎的水将就着洗澡。李梓江也在其中。好在工地里的女的全是见过世面的小媳妇儿,没有大闺女。
这些男人在工地里洗澡,也没有避讳着女的,就那样在光天化日之下冲着水,抹着香皂,有人还唱着歌…… 李梓江洗好了,擦干净了身上的水,都打算回到窝棚换内裤了,却被一个蒙头小子一个不小心又给淋了一身水。 “有没有搞错!我刚刚擦干身上的水,你又来……”李梓江一脸的无可奈何。那小子这才看了他一眼,却好像有点惊愕,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半天。
看得李梓江莫名其妙。
“班长,你是不是有病啊?你身上的皮肤好黄哦……” “黄色人种皮肤能不黄吗?”李梓江不以为意。 “我说真话,我觉得你身上的皮肤好黄,而且没有半点血色,感觉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的人一样。”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梓江,这段时间他老是觉得右边肋骨下面有点痛。
第二天早上,李梓江先到工地上安排了活儿,抽空到医院打算弄点药吃。看了他的情况,那个医生一本正经,建议他做一个全面的检查。李梓江舍不得钱:“你给我弄点药吃吧,也就是有一点点痛,我还受得了的。” “我建议你做检查!”医生一脸严肃:“希望你听医生的,只会对你有好处。”
最烦大城市的医生! 一个小感冒药费只要十几块,结果检查费一般都是几百。医院才是城市里消费最高的场所。虽然李梓江不情不愿,但医生一直坚持,他也只好同意去做个检查。抽了血,还打了CT。李梓江懒得在这里等,打算明天再来拿化验报告单。
第二天早上还没有上班,就有好几个工友来找李梓江了。 见他们几个一脸凝重,李梓江隐隐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干啥玩意儿兄弟们?一个个都拉着脸……” 其中一个胖工友一脸惊讶的问李梓江:“你平时不用手机上网的吗?”
“浪费流量,一个月要多交五块钱呢!”李梓江说的一本正经。比较瘦的工友拿出自己的手机翻了一会儿,然后递给李梓江:“你看看这条新闻……” 李梓江接过人家的手机看了一下,有条新闻说本市有一个楼盘出现了质量问题,房子还没交出去楼梯就垮了一处,不但砸死了人,卖楼的人还纷纷要求退款,局面已经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 李梓江一脸迷糊:“咋的啦?这楼盘和咱们有关吗?”胖工友告诉他,这楼盘也是李大龙所在的这个公司承建的。李梓江终于知道这些人担忧的原因了,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情况应该没那么严重吧……”
瘦工友已经哭丧着脸:“这个公司本来运营情况就不太好,现在那边楼盘又出事了,估计很快就会出现大危机。班长,我们的工资能不能拿回来就看你的了!” 李梓江点了点头:“等一下你们该干嘛干嘛,我去找李大龙。” 李梓江是去医院找的李大龙,知道他现在的情况,自己还去逼人家,李梓江也挺不好意思的。在李大龙他二奶的病房门口站了很久,他都没好意思进去。还是李大龙出来买水果碰到他了,面无表情的问:“李梓江,你不好好上班,跑出来干嘛?”
李梓江憨笑两声:“嘿嘿……那些人非要叫我来问一下工资的事情……” “不是说好了等五天吗?他们到底什么意思?怕我李大龙不给工资?” “……嘿嘿……”李梓江一脸的无可奈何:“有几个人看到了网上的新闻,说公司那边的楼盘出了大事儿,所以就担心……” 听李梓江这么说,李大龙也难掩沮丧,说话的声音小了很多:“……原来他们都知道了……”
“大龙,这事对公司影响不大吧?”李梓江似乎还抱着一丝幻想。“唉!”李大龙叹了一口气,掏出一根香烟,缓慢的点上:“兄弟,我跟你说句实在话吧,公司……可能撑不住了……”“那我们的工资呢?”李梓江一听,一下就急了:“大家辛辛苦苦地做了一个月,如果没钱拿,可不都得哭啊?” “……你咋回事儿?李梓江?”李大龙有些懊恼的看着李梓江:“你是基层管理人员,这种时候你不应该站在我这边,好好劝说劝说那些工人吗?”
是哦,李大龙说的好像有道理…… “可是,没有工资那些工友们会天天问我的,我们流血流汗每天在工地上工作8~12个小时,真的都不容易啊……” “我容易吗?”李大龙指了指病房的门:“里面躺着那个,后续治疗费用还要好几万。我娃在贵族学校,一个月生活费几大千。还有……” “你不有车有房吗?”李梓江有些不解地打断了李大龙的话:“你有几千万的资产,现在连那几十万的工资都拿不出来?” “房子不能卖!卖了房我老婆孩子住哪里?车也不能卖!工地离我家那么远,没有车,你叫我怎么上班?”李大龙哭丧着脸:“兄弟啊,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的苦,我们都是表面看着风光,其实生活压力非常大……”
说到这里,李大龙垂头丧气,就像被太阳晒蔫了的茄子。李梓江也不忍心逼他,凭心而论,李大龙真是待他不错。可回去了他又怎么跟工人交代呢? 李梓江陷入两难境地。李大龙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这时候就靠你帮我一把了,无论你想什么办法,能给我拖一天是一天,求你了……” 李梓江还能说什么?只好点了点头,灰溜溜的回来了。 一回到工地,还没进门呢李梓江心里就后悔了:为什么要心软?应该义正词严的问李大龙要钱!
李梓江还记得当初自己当上班长的那一刻,老张跟他说了些什么。老张说他一定会为这些工人着想,好好的带领大家发家致富。可现在事情出来了,他却在中间抹稀泥,这真的好吗?
那些工人看李梓江的样子就知道他把事情又搞砸了。有人很生气:“看来你也是个熊货!嘴巴说的好听,轮到做事就成了哑炮!” “他不帮着李大龙坑我们就不错了,大家别忘了他是李大龙的老乡……” “我可不管啊,再等两天要不到工资,我们就到信访局去告状。”大家七嘴八舌,李梓江却无语还击。正在进退维谷之际,他的棒棒机想起来了。匆忙的按了接听键,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是李梓江吗?” “……是的,你哪位啊?” “我是给你看病的那个医生,你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你快来医院一趟吧。” “哦……” 挂了电话,李梓江憨憨的笑了一下:“你们也听到了,我得去医院一趟……今天这事情就说到这里,明天我们再继续想办法……” “李梓江,你要是昧着良心不帮我们,挣的钱都是吃药的!”不知道是谁冒了一句。然后周遭都响起一阵肆意的笑声。李梓江无可奈何的骑着共享单车去了医院。
……
直到深更半夜李梓江才回来,好像还喝了一点烧酒,一路走一路唱:“大河向东流,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妈的!大伙儿都为工资发愁,他还出去吃吃喝喝!这肯定是一个挣昧心钱的人。那些还在外面乘凉的人看着他,目光里带着些许的敌意。李梓江没有管那些人的目光,回到自己的窝棚倒头就睡,连蚊香都没点。
第二天一大早,他又去医院找李大龙了,却发现李大龙根本就没人。问了医院的护士,说是昨天下午转院的,走得急匆匆的。狗日的,该不会是为了逃这工资吧?李梓江慌了,赶紧给李大龙打电话。可是李大龙已经关机了。有种不祥的念头油然而生,李梓江赶紧跑回工地的办公室,找到那个戴眼镜的姑娘:“你知道李大龙家住哪里吗?”眼镜直摇头:“我怎么会知道?” “那你能找到他吗?” “我也在找他……” 眼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了想,目光里又充满了祈求:“你不是他的老乡吗?你肯定能联系上他的,对不对?如果你找到他,可不可以告诉他,我有急事要处理叫他联系一下我?”
李梓江也不是笨人,神情有些严肃:“他对你不负责任了,对吗?” “……李大叔,我看你也不像个坏人,我实话跟你说吧,我已经怀孕了……可从昨天晚上起,我就打不通李大龙的电话……我现在好害怕……” 眼镜话没说完,已经开始轻声抽泣了。
“这个狗日的!我不相信他真的能做得出这种事……”李梓江心乱如麻的往外走。之后他就一直给李大龙打电话,可一直都是对方已关机。
越到后面他的心就越凉……那些工人好像已经预感到什么,吃过晚饭,大家都聚集到李梓江的窝棚旁边。李梓江跟他们说了实话。然后,他便听到了女人们在哭泣,男人们在骂娘。
李梓江让大家发泄了一会儿不满情绪,然后再慢悠悠的问大家:“你们说有什么办法把李大龙给揪出来?” “能有什么办法?人家故意躲着不见,可能就是希望我们不要工资,自己离开。” “我们可以去找信访局呀,信访局不是管这个的吗?” 有个刚从学校出来的小伙子问了一句。“你小孩子家知道个屁呀,这才欠了一个月工资,欠的时间又不长,我们现在去找,人家可能不会管的!”“这可怎么办?等政府部门要管了,我们守在这里恐怕又得消耗十多二十天,这也是要生活费的呀。” “如果等十几天能有结果也是好事,怕就怕李大龙他们赔了那边楼盘的钱,再也拿不出钱给我们发工资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越说心里越没底。最难受的还是李梓江,他谨记着老张当初说的话。老张说,他一定会站在工人这边。李梓江心想,一定不能让老张失望…… “除非,又发生一次老张那样的事情,惊动了政府,公安局、信访局等部门就会想法把李大龙等老板揪出来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谁说的,但这句话却深深的印在了李梓江的脑海里。
第二天早上,天刚亮,李梓江找来一支笔,在一个烟盒纸上给儿子写了个字条。然后给妹妹打了个电话,说他很累,要妹妹照顾好自己和小轲三兄妹。他还特别叮嘱妹妹,他的铁盒子放在工棚里床下,用几块砖头压住的。然后,他给一位工友打了一个电话,要他们二十分钟后去政府找信访局,要他们帮忙找到李秃子,希望他们关注这个工地上的民工,帮他们领到工资。做完做这些事情后,李梓江悄悄地乘坐工地的电梯,一直上升到了十三楼,就在当初老张坠落的地方,他喃喃自语地说到“老张,我来陪你来了”,他闭上了眼睛,从容不迫的跳了下去……
“呯!” 一声巨响之后,一个生命骤然而止。整个工地的人都懵了,谁都不知道李梓江为什么会突然寻短见。当工友们都到了现场后,一位工友哭了起来,他把李梓江十多分钟前给他打的电话哭述了一遍...... 很多人都在自责,说当初不应该给李梓江施加那么多的压力。 很快,几个部门和110、120的人都来了。......过了几天,工人们的工资也如愿拿到了,但谁也高兴不起来。
出事的当天下午,李小轲和他的姑姑、姑父和老村长被通知来到了工地处理后事。在把遗体运到火葬场前,他们去工棚整理李梓江遗物,姑姑翻开床下砖头压着的铁盒子,递给了小轲,小轲打开盒子,看见了爸爸歪歪斜斜写的字条。
轲儿:
爸爸得肝癌了,是晚期,我们家没有钱医治,即使有那么多钱,也医不好的。爸爸就不拖累你了,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打工挣钱的存折和身份证,在铁盒子里最下边......
看着爸爸留下的字条,小轲的眼泪滚滚而下,但他没有哭出声,他紧紧咬住嘴唇,殷红的血从下嘴唇流了出来......
作者简介:
赵良田,四川盐亭县人,当代现实主义诗人、词作家,儿童文学作家,中国诗歌学会会员。先后在各级报刊发表过三百余篇短篇小说、散文、诗歌、歌词,出版有诗集《欢乐与忧伤》《诗眼看世界》。诗歌、歌词《贸易战》《崔永元之歌》《诫子书》《当我还能发出光和热的时候》等作品或被谱成歌曲广为传唱或被知名朗诵家朗诵传播,产生了比较大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