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历卡扎菲统治的利比亚（背起电脑奔世界系列之十二——利比亚）

韦平 · 发表于 2019-10-29 08:39

利比亚

2009年春节后第一天上班，我就接到了出差利比亚的通知。

提起利比亚，我首先想到的是该国总统卡扎菲和撒哈拉大沙漠。想到卡扎菲是因为他不仅是全球闻名的反美英雄同时也是一个行事另类的人，比如喜欢住搭建在沙漠中的帐篷，比如围绕在他身边的美女保镖；想到撒哈拉大沙漠是因为三毛的小说《撒哈拉的故事》，书中描有关她和荷西在西撒哈拉的爱情故事让人印象深刻，——尽管三毛笔下的西撒哈拉和利比亚境内的撒哈拉扯不上关系。

去利比亚没有直达航班，从香港坐飞机需要在卡塔尔首都多哈转机。当地时间早上六点就到了多哈机场，看看行程单，我要在多哈机场等候十八小时。想到要在并不大的封闭候机楼里停留将近一天时间实在烦闷，便去询问机场工作人员可否出机场。听人说，只要缴纳一定的费用，就可以持过境机票办理临时入境签证，然后可以去多哈市区转转。在得到移民官的否定答复后，我只能在机场找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坐下。时间虽然有些漫长，好在自己带了一本书和MP3。书看累了就听美国之音慢速英语，听累了就躺在长椅子上睡觉，睡醒了就在候机楼里来回溜达观看各种肤色、各种衣着、各种语言、各种表情的男女老幼鱼贯从不同登机口进进出出。

到达利比亚首都的黎波里是当地时间早上四点。办理入境手续取出行李然后出机场，天已大亮。坐上前来接我的汽车去办事处，刚出机场就遇到军警设置的检查站在对进出机场的车辆进行检查。看着排起长龙的汽车，心想到办事处估计需要好几个小时，于是准备闭上眼睛在车上睡一会儿。正待闭眼时，我却见司机将汽车拐进了检查站一侧的专用通道。站在一旁的军警朝我们汽车看了一眼，并未阻拦而是便举手示意放行。从机场到市区，共有三个这样的检查站，我们的汽车都是这样一路畅通无阻。进入市区后，我问司机原因，司机告诉我，汽车前挡风玻璃处放置有一块利比亚电信的牌子，而利比亚电信正是总统卡扎菲次子赛义夫名下的企业之一。

办事处给我安排的住处是一栋四层公寓楼的三层靠海一间屋子，离地中海不过百米距离。放下行李，我便兴冲冲走到阳台，湛蓝的大海尽收眼底。极目远望，东边海天一色，阳光映照下海面波光粼粼，几只海鸟在蓝天白云间上下翻飞；西边一条长长的海滩一直延伸到天尽头的山脚下，海滩后面排排民居的白色墙面和海滩上白色卵石相映成趣，圆圆的卵石、垂直的墙体、弯弯曲曲的海岸线、碧蓝的海水和蓝天上片片白云构成了一副美丽的画卷；再看看眼前一弯由浅黄色细沙铺就的沙滩，让我心旷神怡，进屋时的强烈睡意随之消散。

属亚热带地中海式气候的利比亚，2月份虽然是冬季，但气温却在20摄氏度上下，感觉很舒服。欣赏完海景，然后回到房间收拾行李。一切安排停当，就到了当地时间上午九点。感觉有些饿，便用自己携带的迷你电磁炉烧开水泡方便面。

此次利比亚之行，我有两个分别为期两周的无线网络优化培训。下午，办事处负责培训的小孙来我的住处找我，详细给我介绍了利比亚学员的情况和局方对培训的要求，以及宗教禁忌。交谈中，小孙特别叮嘱我在培训期间一定不要和学员谈及利比亚的政治体制和任何有关卡扎菲的问题，——也就是说，在利比亚“莫谈国是”。

利比亚与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尽管非常困倦但为了尽快倒时差我还是坚持白天不睡觉。这些年为了配合倒时差我尝试过多种办法，比如浓茶浓咖啡，后来发现超市里买的一些功能饮料效果不错。于是在多次跨洲飞行后，我开始用喝“红牛”的办法来延长入睡时间。在断断续续喝了三听“红牛”后，时间已是夜里十点半了，实在撑不住就上了床并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得正香时，突然被一阵刺耳的高音喇叭声音吵醒。迷迷糊糊中，听见高音喇叭里传出的好像是念经的声音，这才意识到，穆斯林的早祷开始了，看看时间正好是早上五点刚过。被古兰经吵醒心里有些烦躁，想到今后一个多月时间里我将天天要被这种声音吵醒就在心里盘数是否应该换个房间。穿好衣服，推开阳台门，高音喇叭的诵经声更大更清晰，这才意识到笼罩在整个的黎波里上空的晨祷，并不是我换了房间就听不到的，于是便试着去习惯穆斯林的晨祷。

仰望天空，月落星稀，从窗外黑沉沉的夜幕中飘来的地中海涛声，随着柔和的海风由远及近。起起伏伏的涛声和着极具旋律感的古兰经慢慢地让心沉静了下来，于是我努力尝试去接近这种声音。虽然听不懂喇叭里的诵经声，但听上去既沧桑又具磁性的声音在凌晨的暗夜中飘飘忽忽，让人感到空灵和通透。渐渐地，似乎整个身心都随着那时而悠长时而婉转的诵经声飘入空中随风游荡，漫漫地我闭上眼睛又一次进入了梦想。

培训地点设在离我居住的地方大约七八公里距离的市中心一个名叫“Hotel of Four Seasons（四季酒店）”的顶层会议室里。为了熟悉环境，到达的黎波里的第二天也就是周日下午，小孙带我去了那间酒店会议室。四季酒店是一座具有浓厚宗教色彩的八层大楼，里面一应设施看上去精致豪华。会议室很大，至少可以容纳百人，里面音响设施投影仪一应俱全。会议室外有一个很大的屋顶花园，里面不仅培植有各种花草，还有枝叶茂盛的棕榈树、造型别致的小亭廊桥和水池喷泉。站在花园的观景台上，远处的地中海和城市背后的群山清晰可见；停泊在港口的船只、市区街道上成排的棕榈树历历在目。原以为像利比亚这样的沙漠国家，到处都被漫漫黄沙包围，绿树花草难得一见。如今亲眼目睹了部分市容和酒店优雅的环境，让我从另一个角度理解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的内涵。

培训第一天，我八点半就到了酒店。一进会议室，就看见讲台前左侧一张大桌子上摆满了各式听装饮料、干果和糕点。看着包装精美的糕点和装在镀金大盘子里的腰果、沙枣和夏威夷果仁，真为这些利比亚学员感到幸福。

一切准备就绪，静候学员的到来，可一直等到九点半，八个学员还差三个。实在不能再等了，于是开始上课。因为全都是穆斯林，上课前我征求学员对培训时间的安排意见。一位看上去胖胖的一脸络腮胡的学员告诉我，他们要求每天上午九点开始培训，十点祷告，十点半培训，十一点半他们要吃午饭然后是中午祷告；下午两点培训，三点结束。说话的学员叫穆罕茂德，是局方的小头目也是此次培训的负责人。遵照他的说法，我每天的培训只有三个小时。见我有些疑虑，穆罕茂德告诉我，他们平时上班也是这样的时间安排。既然如此，我只能按照学员的意见，——人家是甲方，作为乙方的培训讲师只能听从甲方的安排。为了保证培训质量，我只能在培训内容上想办法了。

培训开始时，气氛很沉闷。大多数学员不是低头看手机就是心不在焉一脸茫然。为了打破僵局我必须有所改变，既然利比亚是沙漠国家，我的话题就从沙哈拉开始。

利比亚地处撒哈拉大沙漠边缘，整个国土面积超过80%是沙漠。然而，看似极度贫乏的大沙漠底下，却蕴含着极其丰富的石油和优质淡水资源。为了开发利用这些资源，利比亚政府多年来一直投入大量人力和资金在沙漠腹地的油田和水利工程中。沙漠中不仅有漫长的沙漠公路，沙漠腹地还有好多原住民在那里居住。如何解决沙漠公路、原住民、油田和水利工程的通信问题就成了利比亚通讯公司必须考虑的问题。

于是，我的话题就从沙漠无线覆盖开始。短暂沉默后，一位瘦高个儿学员告诉我，他来自沙漠腹地，之前他们使用的是欧洲设备，因为覆盖距离有限且供电问题难以解决，覆盖成本很高。学员的回答让所有学员集中了注意力，我顺势给他们简要地介绍了我们公司推出的专门为沙漠地区设计的具有超长覆盖功能的无线信号接力系统。我的介绍一下子让学员们兴奋起来。看来学员不是对培训没兴趣，而是你介绍的内容是不是能够引起他们的兴趣。

长期从事通信技术培训，我知道对于有三年以上工作经验的学员，他们关注的并不是通信原理之类的基础性理论，更多的是着眼于各类实际问题的判断和处理。于是我常常在培训中有针对性的引入大量通信案例，通过对这些案例的分析让学员处理实际问题的能力得以提高，——毕竟培训的目的是提高学员更好运行和维护通信系统的水平和能力。

参加培训的八位学员都是具有五年以上工作经验，于我们的培训也就直接从沙漠覆盖开始。因为学员兴致很高，培训中互动活跃，不知不觉就到了午餐时间。原以为学员的午餐安排在四季酒店的餐厅里，可穆罕茂德告诉我因为四季酒店餐厅的饮食档次不够，他们的午餐安排在市内一家豪华清真餐厅里。

第一天的培训在下午三点准时结束了。回到住处，我便着手根据利比亚的实际情况重新规划后续上课的内容。为了让这些内容更加切合实际，我去办事处找到网络优化项目经理，问他要了一年来有关利比亚各地网络优化案例。知道我正在给局方学员培训网优，项目经理便将他们正在进行的沙漠公路覆盖优化的最新报告给了我。按他的说法，这些学员经过培训后，可以直接参与网络优化工作。

为了让培训更具有实用性，周三我带着学员去市区做了一次路测。学员对路测很感兴趣，所有准备工作都是学员自己完成的。按照学员的建议，我们开车在市内不同区域测量了两个小时。回到教室在对这些数据分析的时候，我让学员自己分析数据查找原因写出报告。就这样，每天的培训都围绕着学员关心的实际问题展开，不知不觉中一周就过去了。

周五下午，在培训结束之前，有两位平时特别喜欢问问题的学员主动告诉我，他们打算周六开车带我去的黎波里市区转转。对于学员的好意，我欣然接受。

周六早上，两位学员开车首先带我去的地方叫“绿色广场”。“绿色广场”又叫“绿色革命广场”，是纪念卡扎菲推翻旧政权而修建的。看上去至少有两个足球场大小绿色广场，大部分区域被棕榈树、草坪和各种花草覆盖，看上去花团锦簇郁郁葱葱。广场南面临海，不远处有一个渔港；北面是总统府，给我带路的一位学员说，卡扎菲基本不在那里居住，大部分时间都居住在沙哈拉一处神秘地方的帐篷里。总统府前面有个边缘并不规则的人工湖泊，学员告诉湖泊的形状就是利比亚的地图。明媚阳光下，很多人在广场上散步闲坐、聊天嬉戏、锻炼奔跑。虽然是穆斯林国家，但同样可以看见一些男青年手拉着身穿黑色长袍戴着头巾只露出眼睛的女子在广场上溜达。

总统府后面是市中心，几条街道成圆弧放射状延伸出去。街道两旁大多是看上去很有历史感的欧式建筑。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摩肩接踵，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学员说，利比亚国内每升汽油大约合人民币九毛钱，所以这里家家都有超过一辆小车；一罐子二十公斤装的液化石油气差不多合人民币四块钱，五公斤面包大约只要人民币两元钱。利比亚没有过路费停车费，医疗看病国家全包，学生上学一直到大学都不用自己交一份钱，对于一些国家急需的专业，甚至留学都可以在返回国内给予部分或全部费用补贴。学员还告诉我，在利比亚找工作并不难，想去政府部门更容易，只是工资较低，大约在五百美金左右。有高等学历的人更愿意去石油公司、通信公司和外资公司应聘，这不仅是因为收入高得多，还在于这些单位能够给年轻人提供更广阔的发展空间。当然学员也告诉我，在利比亚不能妄议卡扎菲和卡扎菲的政府，因为身边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告密者。当我问及如果有人妄议了卡扎菲的后果时，学员说只要影响不大，一般不会有太多问题，但如果多次非议总统和政府就可能受到不同程度的惩罚甚至判刑。

欧式街道上有很多装饰时尚的冷饮店，一个冰激凌甜筒售价一个利比亚第纳尔，约合人民币五元钱。学员告诉过我，利比亚人均月收入在五百美金上下，考虑到该国优厚的福利政策，冰激凌这样的价格在当地并不算贵。学员将我带到一个售卖烤肉的店前，邀请我吃烙饼烤肉卷。烤肉是用牛肉羊肉和鸡肉堆叠成圆柱形再放进一个立式电烤箱里慢慢烤熟，然后用小刀剔下外层烤得焦黄的肉屑，最后被卷到一张圆形面饼里。这种被人称之为“土耳其烤肉”的小吃，我在好几个国家都吃过，烤肉焦香面饼滋润。

坐在店里吃完烤肉卷，两位学员说要带我去附近一处最具阿拉伯风情的小巷里看看。那是一处位于绿色广场东北边大约三四公里路程的居民小区。学员说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撒哈拉沙漠中和沙漠南部边缘“黑非洲”来利比亚打工的人。长长的狭窄小巷，顶部是圆弧形穹顶，巷子两边的民房用土砖垒砌，外墙被黄泥涂覆，看上去让人联想到沙哈拉沙漠的漫漫黄沙。信步到小巷中一个黑人开的裁缝铺，里面所有的衣服虽然面料不同做工各异，但样式基本都是阿拉伯长袍。在学员的暗示下，我仔细审视了两位裁缝的肤色，发现他们的皮肤并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黑中泛出淡淡的绿色。学员告诉我，非洲人肤色的深浅极大程度的受到沙哈拉沙漠的影响。沙漠以北是白人，沙漠中的人皮肤发绿而沙漠以南全都是黑人只是黑的程度有所不同罢了。学员的说法是否有科学根据我没考证过，但非洲人的皮肤的确因为地域不同而有所差异这倒是真的。

下午，在学员送我回住处的路上，马路边一个正在杀羊的屠宰场引起了我的注意。屠宰场里有几个屠夫正手握尖刀宰杀活羊，几只已经被割掉脑袋的羊身子横七竖八的堆在土地上，颈部还在汩汩向外冒血。几颗血淋淋的羊脑袋随意的丢放在满是血污的地上，一双双睁大的羊眼睛仿佛还流漏出哀怨的目光。让人不解的是，一大群等待被宰的活羊却都被拴在屠宰房前一个木栅栏上，好像是有意让它们观看如此残忍的杀戮场面。看着我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学员给我讲了一个有关穆斯林的宗教故事：

相传，伊斯兰教的先知之一易卜拉欣梦见安拉命他宰杀爱子伊斯玛仪献祭，以考验他对自己的虔诚。易卜拉欣把刀磨得闪闪发光锋利异常，然后来到儿子床前手握尖刀向儿子的喉咙刺去。这时，易普拉欣伤心痛哭泪如满面，第一刀下去只在儿子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白印，第二刀下去又只是刮破了一点皮而已。惊醒后的儿子睁开双眼平静地看着父亲并对他说：“父亲，你把我翻个身，让我匍匐而卧，这样你就能下决心顺从真主的命令了。” 易卜拉欣听了儿子的话就把他翻了个身，正在他准备对儿子的后背猛刺的时候，真主受到感动派天仙吉卜热依勒背了一只羊来代替伊斯玛仪作为祭献，于是易卜拉欣拿起刀子，按住羊将其头颅割下。从那以后，穆斯林杀羊就逐渐演变成了现在这个场面。

原来，穆斯林是把羊当成献给真主安拉的祭品来宰杀的。

培训进行到第二周，我与学员的关系从开始的若即若离变得轻松活泼，和学员之间谈论的话题渐渐地变得多了起来，——虽然我一直小心避免去触碰一些敏感话题。课间休息时，我和学员喜欢站在酒店楼顶小花园里说笑聊天，话题涉及除利比亚政府的方方面面。

从花园的观景平台向远处观望，就能看见海岸边一处由四栋外表看上去像倒立的方形酒瓶子的土色现代建筑。有学员告诉我，那里就是利比亚著名的国际商贸中心，由五栋建筑构成。设计者从中国道家“小隐于野大隐于市”的哲学观点中得到灵感，于是将五栋大楼的位置巧妙安排，使人们从任何方向看过去都只能看到其中四栋高楼。随后，每次经过那附近，我都留意从不同方向观察那几栋楼房，还真的没有从哪个方向能够看到全部五栋高楼。

到利比亚不到一周，我就完全适应了每天早上五点的晨祷了。虽然每次会被高音喇叭播放的古兰经吵醒，但并没有之前的不适，而是平静的听着穿透力很强的男中音让自己的思绪飞扬，随后，我就会随着诵经旋律再次进入梦乡。听着古兰经慢慢入睡的感觉很奇妙，自己明明睡着了，可冥冥之中耳朵确又分明听见一种犹如天籁的声音。

再次醒来后，诵经声已经停止，此时太阳刚刚从地中海中升起，从房间的阳台上看出去，东方天际红霞万丈。绯红的天际倒映在海中，海水又反射着初升太阳的光芒，浩浩荡荡红彻海天。每到这时，我会走到屋前那片海滩，在海浪相互拍打发出轻轻的涛声中，一边漫步一边享受地中海那湿润而略带寒意的微风。同事告诉我，每年五月到十月这段时间，这片海域每天都能看见成群的海豚在海中游过，场面非常壮观。

接送我上下班的本地司机，喜欢在开车的时候诵经。我问他诵经到底是说话还是唱歌，他肯定地告诉我，诵经就是说话。知道我喜欢听诵经，司机便会大段大段的朗诵古兰经，听着他时而高亢嘹亮时而铿锵顿挫时而悠扬婉转的诵经，我很是享受。看见我听得投入，司机自豪地告诉我他能够将整本古兰经全部背诵下来。对此我完全相信，因为古兰经之于穆斯林就是他们生命的全部。

利比亚是公司在海外做得最好的市场之一。我在利比亚培训的那段时间，从国内来了好几十位同事在忙于工程开通。每天，所有人都在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因为阶段性的工程提前完成，在我的第一个培训班结束后，办事处组织所有出差利比亚的国内员工“罗马古城”一日游。

“罗马古城”位于的黎波里东边大约五十公里的地中海南岸，名叫昔兰尼加。这座建于公元前七世纪，毁于公元四世纪的庞大古城几乎全部用花岗岩和大理石建成。古城中不仅有可以容纳万人的歌剧院、修道院、广场，也有浴室、肉菜市场甚至公共厕所。站在古广场一端的平台上，可以看见这座巨大广场四周残存的围墙和杂乱倒伏在广场上的石柱石墩和石基。这些石材形状各不相同，体积也有很大的差异。其中有块巨大的大理石门楣，看上去足有五米长半米宽一米高。公园里有关这座古城的简介上说，所有这些石料都是从地中海北岸的古罗马用船运过来的。徜徉在古城废墟中，看着石柱、门楣和基座上那些精美雕刻，它们历尽两千多年依旧栩栩如生，让人不得不赞叹古罗马帝国的强盛和古代先民的智慧与才能。

古城有一处两千多年前的停靠运送石料船只的码头，那里至今还保存着当时的泊位和放置石材的堆场。站在码头的最高处，可以想象古人当年在修建这座古城的时候这座码头每天该是何等的繁忙。如今，古城的繁华已经退去，只留下地中海湛蓝的海水在蓝天的映衬下显得神秘而深邃。

在我离开利比亚两年后的2011年2月，该国爆发了内战，同年10月卡扎菲政府被推翻，卡扎菲本人也死于战乱。从此利比亚国内形势和人民生活都因此而发生了极大地改变。联想到“罗马古城”的兴衰，执政四十年的卡扎菲政权被推翻是否也隐含着“物极必反”的宿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