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无悔
口述 李胜泽 整理 肖卫兵 陈显福 韩松林
李胜泽,1927年9月25日出生于营山县龙优乡柏桠村。当时家中4人,挤住在一间破旧低矮的茅草房里。有一亩多薄田薄土,收成不够吃,往往吃了上顿没下顿,吃糠咽菜的日子占多数。父亲常年给人挑力,贴补家用。他仅读过一年私塾,因没钱缴学费,就辍学在家务农。他有一个幺叔叫李三元,1933年参加红军,幺叔对他一生的影响很大。
从军路上
1944年5月中旬的一天,李胜泽正在帮人栽秧,保长带着几个保丁把他抓走了,脚都来不及洗,就连同其他壮丁一起被押往营山双河场。
在押往途中,如果谁走慢了,就被保长和保丁打。龙伏到双河场有好几十里山路,路上没有水喝,更没有吃的东西,天热得把衣服都湿透了,想坐下来歇歇,又怕挨打,只好一步步踉踉跄跄地往双河方向走。
走拢双河场,天黑很久了,大家饿得东倒西歪,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晚上10点左右,终于开饭了,饭里有少半谷子,菜是每人8颗煮胡豆,连油盐都没放。大家吃饭时,谷尖把舌头和喉咙都划出了血,但由于有将近10个小时没吃饭,肚皮早就饿得贴了背,大家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碗里的饭,再去盛饭,饭桶早就底朝天了。晚上几十个人挤在一间屋里,蚊虫“嗡嗡”地四处飞,大家的脸和手脚都被咬得又痒又痛,那一夜谁都没合眼。
第二天没亮就吃早饭,吃完赓即出发到营山县城。双河场到县城有100多里路,要求一天赶到,大多数壮丁都赤着脚,没走出几十里路,脚就起了血泡。口渴得实在受不了,有的壮丁就偷偷用碗舀栽秧田里的水喝。中午,有几个壮丁得了“闭口痧”(中暑),一头栽倒在地上。快到半夜,李胜泽他们才走到县城,每个壮丁只分到大半碗稀饭。有的壮丁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偷偷去买点东西吃,如果被押送的人看见了,就会被抢去,不给就打。在县城关押两天后到南充,经渠县、大竹、梁山(现梁平),再到万县。
走到万县境内,李胜泽和大多数壮丁“拉肚子”(痢疾),一天跑几十次厕所,有时还没跑拢就拉在裤子里,晚上几十个壮丁挤在一间屋里,臭气刺鼻。有天走到一座山上,李胜泽实在无力再走,正准备从山上跳下去,不想活了,却被一位不知姓名的壮丁把他拉了回来。不久,李胜泽在万县坐船到湖北宜昌,再走到湖南,在长沙附近,他被编入国民革命军26军169旅通讯连,当通讯兵。在湖南韶山不远的地方,他与其他新兵参加了短期的学习和训练,结束后,便随部队上了前线。
攻占火头岭
1945年5月的一天,一个中队的日军占领了湖南与广西接壤的火头岭,妄想进犯湖南的腹地。
火头岭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日军占领了如此重要的地形,对国民革命军非常不利。于是军部下达作战命令,务必攻下火头岭,切断日军进犯之路,作战任务落在了李胜泽所在的团。
李胜泽是刚入伍的新兵,只经过了短期的训练,本可以不参加此次战斗,但他坚决要求上战场杀鬼子。连长问他:“李胜泽,你是个新兵蛋子,还不到17岁,不怕死吗?”他马上立正回答:“报告连长!不怕!”
夜里,李胜泽跟在老兵后面,端着汉阳枪,凭借朦胧的月色,悄悄向火头岭进发。日军做梦都没想到,山脚下的国民革命军马上就要攻占山头了。
李胜泽真上了战场,还是有点害怕,心跳得“咚咚”的响,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当部队在距离日军阵地不到50米远的地方,团长一声令下:“打!”瞬间,枪炮声和冲杀声响彻山谷,李胜泽也向日军开了第一枪。日军的哨兵和巡逻兵已被我军的先头部队悄悄干掉了,其余的正在吃晚饭,猝不及防,被我军打得晕头转向,在甩下100多具尸体后,就仓皇向山下逃窜,我军乘胜追击至山脚,除少数残敌逃跑外,其余全被歼灭或被俘虏。
在战斗中,子弹划破了李胜泽的左臂,战斗结束后,他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又和老兵们一起打扫战场,忙到天亮,才和部队押着日军俘虏回到营地。
夜袭军火库
火头岭一战不久,李胜泽随部队到了广西境内。在一条铁路旁,日军修建了一座军火库,里面存放着许多武器弹药和装备,每天都有数十辆车进出,有一个中队的日军驻守在这里,李胜泽所在部队奉命炸毁这座军火库。
一个漆黑的夜晚,李胜泽随部队参加了这次战斗。他们秘密穿过铁路,利用日军探照灯照射的时间差,时而匍匐前进,时而卧倒不动,在距军火库不到100米的地方,打灭探照灯,发起了冲锋。
日军拼命地守住军火库,机枪、步枪一起向我军扫射,手雷也到处乱炸。但是,李胜泽他们没有一个后退,冲在前面的倒下了,后面的又马上冲上去。突然,“轰”的一声巨响,接着便是爆炸声,持续了好几分钟,夜空变成了白昼。日军的军火库全被炸了,守军火库的日军大部分被歼灭。在战斗中,李胜泽表现得十分英勇,受到了团部的表扬。
镇守巫山
1945年6、7月,是抗日战争胜利前夕,日本侵略者更加疯狂,纠集数万日军,妄想通过巫山峡进犯四川。
巫山峡谷的两侧大多是悬崖峭壁,山上植被茂密,在这里阻击进犯的日军,无疑是一个绝佳的地方。国民革命军在巫山制高点上集结重兵镇守,并在巫山峡谷设了几道防线。
李胜泽是通讯兵,本可以不上前线,但他坚决要求去镇守巫山,他说我是四川人,四川有我的父母和兄弟,我就是战死,也不能让日军踏进四川半步。在忙完份内工作后,他与大部队一起,镇守在巫山的一个制高点上。
日军想攻下这个制高点,发起了一次又一次进攻,我军利用有利地形,坚决予以回击。在与日军交锋的那一段峡谷,从谷底到我军阵地只有一条小路,日军想攻下我军阵地,多半是送死。
李胜泽和部队镇守在阵地最前沿,只要见到爬上来的日军就打,打得日军抱头鼠窜,“哇哇”乱叫。
无奈之下,日军就动用飞机大炮轰炸我军阵地,部队虽有很大伤亡,但日军却怎么也攻不下我军阵地。
李胜泽当时虽然不到18岁,但他胆子大,跑得快,见有日军飞机飞往我军阵地,就边跑边喊,敌机来了!敌机来了!有时还扶着负伤的战友躲进掩体,战友们都喜欢他,经常拿他逗乐。
阵地上条件非常艰苦,不是下大雨,就是烈日毒晒,莫说洗澡,就连喝的也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如果一连几天不下雨,就是嗓子冒烟,也没有一滴水喝。有时候补给线被日军飞机轰炸,一两天吃不上饭是常事。山上蚊虫特别多,白天都乱飞乱咬,但李胜泽他们还是死死坚守在阵地上,打退了日军一次又一次进攻。
两个多月后,日军撤退了。
抗战以后
抗日胜利后,李胜泽和部队在湖北枝江驻守军用机场。
1946年7月,李胜泽所在部队进行改编,第26军改为整编第26师,马励武任师长。之后,他随军参加了由国民党发动的内战。
1947年初,李胜泽在山东随部队起义参加了解放军,在通讯连当通讯兵,先后参加了孟良崮战役、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和解放大西南战斗等。在解放战争中,李胜泽舍生忘死,多次立功受奖。
1950年6月底,李胜泽正准备退伍回乡,美帝国主义却悍然发动了朝鲜战争,他坚决要求赴朝作战,在多次申请后,部队同意了他的请战申请。1951年初,他随部队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鸭绿江。
入朝后,李胜泽被分配到空军部队机场指挥部。在他看来,这既是部队首长对他的信任,又是天大的责任,不允许有丝毫的差错。于是,他不分白天黑夜勤学苦练,在很短时间内,就全部掌握了指挥技术,在将近三年的指挥中没出过半点差错,多次受到嘉奖。
1953年回国,在天安门广场,李胜泽随部队接受了毛主席和朱总司令的检阅。
1954年,李胜泽复员回家。离开部队时,他没提半点要求,回到营山,按当时他的条件完全可以找一个比较好的工作,但他却默默地选择了回家务农。
1957年,李胜泽担任所在高级农业合作社的社长,带领上千群众战胜了三年自然灾害。
现在的李胜泽已92岁了,由儿子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条件在农村属于一般。他把青春献给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战争,献给了生养他的故乡,当笔者在采访快结束时问他,你后悔过你的青春吗?李胜泽连说了几个“不”字,手也连连摆动。
临别时,李胜泽拉着笔者的手再三叮嘱,要笔者转告大家,听党的话,跟党走,团结在以习近平同志为首的党中央周围,把国家建设得更强大。
撰稿 韩松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