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熟是一个褒义词,既是一种求新求变、不愿固步自封的精神,也是一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
在《晚熟的人》里,我既是写作者,同时也是深度介入到故事里的一个人物。我与书中的“莫言”相互对视,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
——莫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转眼间,满载挑战和收获的2020年即将走到尾声。在岁末年终之际,人民网文娱部推出“文艺星开讲”年终特别策划——“收获2020”,邀请文化领域具有代表性和影响力的名人,聆听他们这一年的感悟与心声,回顾这段不平凡的时光,感受文化赋予人的精神力量。
首期邀请的嘉宾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莫言。在获得诺奖八年后,莫言携《晚熟的人》重回公众视野。在这部中短篇小说集中,莫言根植乡土,聆听四面风雨;塑造典型,挪借八方音容。从上世纪到当下社会,莫言从历史深处步入现实百态,让读者不禁感慨,那个“讲故事的人”又回来了。
人民网文娱:在读者的翘首期盼下,今年你推出了新作《晚熟的人》。“晚熟的人”有何特别含义?
莫言:晚熟是一个内涵很丰富的概念。从艺术的角度来讲,一位作家或者一位艺术家如果过早地定型了、成熟了,我想他的创作之路也就走到了终点。从这个意义说,你不希望自己过早成熟,而是希望自己晚熟,使艺术生命能够保持得更长久一些。
晚熟也是一种来自民间的智慧。当年农村很多人嘲讽一些大家认为智力水平不太高的人晚熟,就是间接地说他们是“傻子”。实际上,有些晚熟的人是在装傻,装了几十年,当中还体会到某种乐趣。其实,有很多人的才华是被压抑住了,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时代、出现了让他能够展现自己才华的舞台时,他会突然焕发出光彩。在我的小说里就有这样一些人,当年大家都叫他们“傻子”,结果过了几十年,机会来了,他们表现得比谁都出色。
总之,我认为晚熟是一个褒义词,既是一种求新求变、不愿固步自封的精神,也是一种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明明是前浪,在沙滩上打个滚,站起来后就变成了后浪。
人民网文娱:与之前的作品相比,《晚熟的人》的12个故事在写作上有哪些突破和转变?
莫言:首先,在《晚熟的人》里,我既是写作者,同时也是深度介入到故事里的一个人物。我与书中的“莫言”相互对视,我在看他,他也在看我。
2012年,我多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这一身份。当今时代,这种身份的作家回到故乡所遇到的人和事要比过去丰富得多。于我而言,这是一种极其私人且独特的视角。小说中的“莫言”,实际上是我的分身,就像孙悟空拔下的一根毫毛。他执行着我的指令,我在观察记录着这个“莫言”与书中其他人物交往的过程。
其次,作为作家,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自己也会有所改变,对待小说里的人物更加客观和宽容,不会像过去的一些小说一样,对故事里所谓的坏人毫不留情。如今,我的作品中没有绝对的坏人,尽管他有些行为可能令人不齿,但都是受他人、受生活所迫,这些行为都是有一定根据的。所以既不能说他们是好人,也不能说是坏人。这是我作为写作者在对待小说人物时发生的变化。
此外,过去我经常使用一种类似西方现代派油画的表现方式,而《晚熟的人》用的是中国画的线条式、白描式的表现手法,看上去很清爽,大块的留白也给读者更大的想象空间。这是两种不同的艺术风格。
人民网文娱:您今年首次开通了短视频账号,与年轻网友互动有怎样的感受?
莫言:除了短视频账号之外,我此前也开了微博和微信公众号,多是分享一些读书心得、书法习作等等。网友们会给我留言,表达自己的观点。在网络信息时代,大家能在各种平台进行交流,从而看到不同的人如何生活、如何理解这个时代,是一件挺好的事。
人民网文娱:2020年,你在创作、生活等方面有哪些收获?可否透露一下未来的创作计划?
莫言:2020年我与朋友一起创作了许多书法作品,使我对历史上的书法和现实中的书法有了进一步的了解;走了十几个县市,看到了黄河和渤海,对河海与文明的关系有了新的认识;当然,还完成了《晚熟的人》,这既是一个终结,也是一个开端。至于未来的创作计划我还没有想好,只能说会继续努力。
(责编:韦衍行、黄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