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维英与首部搬上银幕的现代川剧《金钥匙》

abcdefg杨荥 · 发表于 2024-6-11 10:32

叶维英与首部搬上银幕的现代川剧《金钥匙》

任莹临邛文化 2024-06-10 18:28 四川

1965年10月，由长春电影制片厂拍摄的黑白电影《金钥匙》正式上映，这是第一部被搬上银幕的原创现代川剧。《金钥匙》剧组在长春拍摄期间，先后受到李先念副总理、贺龙元帅、陆定一副总理等中央领导的接见。《金钥匙》编剧及演员均来自当时的温江专区，其中包括邛崃籍演员叶维英。

传统川剧内容大多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悲欢离合之类，1956年上演的《反徐州》中，邛崃川剧团张崇林饰徐达，张素煊饰尤氏。

下乡体验生活排出多部好戏

叶维英出生于1941年，1955年经考试被录取到邛崃川剧团艺新学习班，主攻花旦和青衣。

传统川剧内容大多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悲欢离合之类。20世纪60年代，全国各地现代戏创作演出搞得热火朝天。川剧也不甘落后，四川省委宣传部要求川剧工作者紧跟时代，多演现代人、身边人，创作歌颂时代的川剧精品。

当时温江专区管辖十多个县，其中包括邛崃。1964年4月，专区根据各县川剧团情况，抽调部分编剧、导演、主要演员，成立温江专区农村文化工作队，组织到农村体验生活。工作队把队员们分成八个小分队，分别深入八个县的公社生产队，包括邛崃、彭县、灌县等。邛崃队员驻点羊安公社，还有一些其他县的队员也安排在羊安。大家被分散到农户家中，交上伙食费，与农民同吃同住同劳动。叶维英被分到羊安公社八大队，因为需要观察女性人物，便把她安排在一位女生产队长家。工作队要求大家在熟悉群众生活的基础上，以剧本创作为中心，对川剧传统唱腔、表演形式进行全方位改革。

1958年5月，邛崃川剧团响应号召，首批演职人员下放农村参加劳动。

下乡时，正值栽秧的农忙时节，很多队员没干过农活，但仍坚持跟着社员一起劳动，希望通过观察和实践，发现身边的先进者和劳动模范，抓取人物特质。工作队要求演员们针对自己的观察对象，仔细琢磨研究，每隔十天半月以驻点为单位召开一次座谈会，畅谈体会，看看有没有捕捉到新东西。

叶维英通过细心观察，发现借住户的女生产队长不但吃苦耐劳，把队里的生产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而且一心为公，符合爱集体、讲奉献的宣传典型。女队长的爱人是保管，有一个哥哥。哥哥嫂嫂和他们住在一个院里，有时爱跑到公家田里占点小便宜。因为没有燃料，哥嫂就悄悄把公田里的麦杆挽成捆，晒干后拿来烧火煮饭。

邛崃川剧团演员深入农村体验生活。

一天女队长做饭时，叶维英正帮她烧火，就听到女队长两夫妻的对话。女队长说：“你看你哥哥嫂嫂不自觉，就晓得占公家小便宜，到时别人会说，要求外人都不准拿，自己亲戚就可以拿，那是不是大家都可以去拿？”丈夫解释说：“哎呀，你也晓得，他们家里头劳动力差，就拿点点，我咋好说喃。”女队长接着说：“没得烧，就拿公家的，那大家都去拿，还了得，没得烧就烧脚杆。”虽是一句玩笑话，但充分体现了女队长时刻想着保护公家财产，宁肯烧脚杆，都不去拿公家的东西。叶维英便把这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生动鲜活的家常话记下来，为以后的创作打基础。

还有个演员，跟的是一名四五十岁的男社员，这社员爱打小算盘。由于干活记工分，女队长叫他去做工，他每次都会先问有多少工分。10分是满分，有些活只有8分，他就会说：“划不过，划不过，这个工我不去。”群众就给他起了个“划不划得过”的绰号。这个人物说起来有些幽默，又贴近实际生活，做事前盘算一下也说得过去。叶维英那个小组便以他为原型，创作了一个新剧，名叫《划不划得过》。剧中，叶维英饰演女生产队长一角。

《金钥匙》电影完成台本。长春电影制片厂1965年出品。

其他几个驻点也编了一批新戏，下乡体验两个多月后，所有剧团集中到温江汇报进展和收获，并进行了汇演。此次下乡成果颇丰，完成了一批现代川剧的创作和排演，包括《金钥匙》《划不划得过》《喜事重重》等。汇演在温江专区引起不小轰动，观众场场爆满。地委宣传部部长马力也来观看了演出。看完演出他赞叹：“哎呀，这些戏的土气味好浓哦，排得不错。”

《金钥匙》电影分镜头剧本。长春电影制片厂1965年出品。

一群文艺工作者响应号召，深入基层，顺应时代，演出类型从公子小姐转到身边活生生的人物。这些新变化引起了新闻媒体的关注，四川省、成都市多家报社对川剧团下乡体验进行了多次报道。工作队要求队员在下乡期间，每天写日记，记录自己的生活工作情况以及个人体会。隔段时间集中交流，把日记贴在墙上。采访时队员无意间说起日记的事，记者忙叫找来看看，并选了一些登在报上，被选上的队员很高兴。叶维英的也被选上，日记中讲述了自己从怕晒怕累，下田怕泥巴，怕蚂蝗，到后来与群众一起劳动的心路历程。受到鼓舞，1964年叶维英写了两篇文章《永远记住毛主席指引的革命道路》和《坚持走革命化的道路》，分别在《四川日报》和《成都晚报》上发表。

李先念副总理视察长春电影制片厂时，与《金钥匙》主演叶维英亲切握手。

各地慰问演出受到长影关注

因为反响很好，这批现代川剧又到温江专区各县巡回演出。以前群众看的是穿着古代戏服的传统川剧，现在一下子看见演员穿着现代服饰，挽着裤子下田干活的场景，仿佛就像看自己，觉得又新奇又贴近生活，非常喜欢。

听取汇报后，李先念副总理与《金钥匙》剧组演员亲切交谈。

由于这些戏生活气息浓厚，人物形象鲜活，不仅受到观众欢迎，而且得到省委宣传部和文化部门领导的肯定。队员们还到矿场、部队医院等慰问演出，在去矿场演出时，正值冬季，演员和工作人员翻过雪山，给矿工现场送戏，并跟随师傅下井体验。到军区医院慰问病患时，为了照顾一些不能走动的患者，演员们提炼出一些节目片段，在乐器的配合下，走进病房，给养病中的战士献上精彩的表演。

李先念副总理同《金钥匙》部分演职人员合影留念。

因为是四川专区的第一批现代剧，工作队受邀到成都解放军影剧院表演。剧团无论在何处演出，都是天天满座。连续演了一个月后，大家准备回各县自己的剧团了。一天晚上，工作队接到通知，省委书记杜心源要来观看演出。原来杜书记听说温江专区出了一批新人、新戏、新演员，便要亲自看看。看后，杜心源认为这些表演既有地方特色，又富时代气息。当得知演员们准备回去时，杜书记说：“这么好的戏，不忙走，继续演。”同时指出，温江专区先行一步，搞出了特色，歌颂了建设四川的当代人物，四川其他专区的剧团应该前来观摩学习。

贺龙元帅与《金钥匙》主演叶维英亲切交谈。

1964年10月中旬的一个下午，工作队接到通知，晚上有两位长春电影制片厂的同志到四川考察，想挖掘剧本，准备拍成电影，四川省委宣传部推荐他们观看这一批现代川剧。来选剧的两人分别是长春电影制片厂制片主任刘力，演员梁音。梁音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主要演员，大家看到他都觉得亲切又激动。

1965年在长影，越南国会副主席参观《金钥匙》剧组，左二为叶维英。

看了文化工作队演出的几部戏后，刘力和梁音选中了《金钥匙》剧本，说拿回去研究研究。《金钥匙》剧情围绕生产队保管展开，保管在当时是个重要职务，负责保管粮食、种子等重要生产资料，既要预防有人偷取，又要防止物品霉变，必须尽职尽责。剧中还写了一名老保管员要到县里学习，在向新保管员交接班时，新老保管员发生的一场误会。最终误会解除，表现了他们坚持原则、热爱集体财产的高尚品质。

《金钥匙》电影剧照之一。

剧目拍成电影中央领导接见

就在大家渐渐淡忘这件事时，1965年4月，温江专区宣传部突然接到通知，长春电影制片厂决定投拍《金钥匙》。剧本选定后，便开始选演员，导演曾未之、制片主任刘力、美工吴启文、摄影李怀禄组成考察组前来温江选演员。专区宣传部郝建科长和编辑陈泽远陪同考察组到创作出《金钥匙》剧目的温江寿安公社新江大队参观，收集创作素材。陈泽远连夜赶写电影剧本，数日后编写出了初稿。

《金钥匙》电影剧照之二。左为剧中扮演嫂嫂的叶维英。

川剧演员讲究声色艺俱佳，声音、扮相、艺术修养都要符合剧目的要求。为方便挑选演员，长影考察组把温江专区十多个剧团都召集到温江。《金钥匙》的主要演员有四个，剧目时长约一小时。根据安排，演员们按照各自擅长的角色，四人一组换好服装，按照演出顺序轮流表演，一天大概试演8场。每场表演完，考察组会对每个角色分别打分，最终选出包括叶维英在内的4名主要演员，另外还挑选了一些群众演员。因为北方演员身高、长相、语气都与川西地区存在差别，不能很好表现出川西坝子群众的真实形象。最后，加上编剧、乐手一共选定了40多人，其中，邛崃有3人，除叶维英外，还有一名群众演员和一名打锣鼓的老师。挑选出的演员除了艺术上达到要求，还需经过政审，了解演员的家庭情况，这关过了，最终人选才正式敲定。

长春电影制片厂和温江专区签订了协议，温江专区负责提供人员，长春电影制片厂负责提供拍摄期间的物资和演员的吃住行等费用。长影还额外给温江专区工作队3万元钱，那时的3万元是笔不小的资金，叶维英说她当时的工资算比较高了，一个月也就40多块钱。工作队在长影的指导下，开始准备去长春拍摄的物品，为了体现四川特色，要把搭建场景需要的道具提前运到长春，其中包括竹子、柑橘树等川西特色树木，树根包着泥土，一窝一窝地摆好，装车运走。

《金钥匙》电影1965年上映海报。长春电影制片厂出品。

东西先走，人员随后坐火车卧铺。到长影后，工作队受到了长影厂的热情接待。演员们住长影第一招待所，编剧陈泽远住长影内的小白楼，这里号称是培养电影剧作家的摇篮。小白楼很安静，适合创作。几天后，长影又组织大家到长春第一汽车制造厂参观。

同一时段，正在长影拍摄的还有云南的《景颇姑娘》，山西的《一颗红心》，东北的《青松岭》等电影。随着这些戏的开拍，编剧们也陆续住进了小白楼。陈泽远心想，能到长影搞电影是个学习的好机会，便时常与这些同行交流。长影在1959年拍摄的《五朵金花》受到中央领导和观众好评，评论家称之为歌颂性轻喜剧，《金钥匙》也属于这种类型。由于特殊时期，长影领导也很慎重，温江工作队的人员到长春后，长影领导与著名导演、编辑共同观看了一场《金钥匙》的演出，再次确定可以拍摄。

《金钥匙》剧照成为1965年11月《电影文学》的封底照片。

戏剧剧本和电影剧本有很大区别，要打破舞台剧的框框，使之电影化颇为不易。陈泽远在导演曾未之指导下，用心琢磨，在初稿基础上几经修改，顺利通过审核。

长春电影制片厂很宽敞，有6个摄影棚，放映室也有很多个。《金钥匙》电影中的外景全在摄影棚内拍摄，包括川西特有的场景，竹林、田地、小桥流水、川西民居建筑……摄影棚很高，中间没有柱子，可任意搭建，大家看了都觉得很长见识。

每天的拍摄都很紧张，拍摄前一天会通知演员，几点到化妆室化妆，几点到服装室换衣服等等。开拍前，首先要调试灯光，让演员站到台上，不需要进入表演状态。等灯光、音响、拍摄角度调试好后，才正式表演。每天计划的片段拍完后，马上在放映室播放。看看拍得好不好，不行的话就重拍，一个片段要拍很多次，所以有时候拍到很晚。遇到收个早工，演员们便可以邀约到别的放映室去观看学习。为了节约成本，群众演员的戏份先拍，拍完就把他们送回四川，然后再拍主要演员的戏。

老电影《金钥匙》后来还出了VCD影碟。

现场演川剧和拍电影是有区别的，川剧演出是连续，而电影镜头拍摄则分开，例如今天拍做豆花这段戏，拍之前导演会交代好，把豆花端出来，然后拿起筷子夹起一点，再说台词，这个分镜头就拍摄完了。川剧现场演出，原本面对的是台下观众，有些唱段观众会致以掌声和笑声回应。刚在摄影棚演的时候，看着台下只有工作人员和各种镜头，有些演员显得不自然。后来，大家逐渐适应了这种环境，就越拍越顺了。拍摄很辛苦，大家也都很疲倦，但还是有些小激动，因为这种机会很不容易遇到。

拍摄期间，李先念副总理到长春电影制片厂视察，准备看看当时拍戏的情况，长影便推荐了几部戏给李副总理，李副总理最后选中了《金钥匙》。李副总理来之前，长影提前通知演员们做好准备，大家都很兴奋。随后，李副总理在吉林省和长春市相关领导的陪同下来到摄影棚，导演曾未之向副总理汇报了电影剧情，并介绍了主要演员。看了《金钥匙》剧组正在拍摄的片段后，李副总理高兴地说：“我们家大业大，就是要培养一大批红管家啊。”接着李副总理与导演、演员们合影留念。此后，陆续有贺龙元帅、陆定一副总理来长影视察工作，并接见了《金钥匙》演职人员，肯定了这部戏，说歌颂当代精神，这条路走得对。另外，来《金钥匙》剧组参观的还有越共领导人、意大利电影艺术家等外籍人士。

书院街背后往右通往瓮亭公园后门的小巷，叶维英的家曾经在这里。

在长春完成半年的拍摄任务，已是10月，长春的天气转冷。长影把参与该剧演出的人员经北京、武汉、重庆送回了成都。随后，电影《金钥匙》在全国各地影院公映，得到了观众好评，《金钥匙》剧照也成为1965年11月《电影文学》的封底照片。之后，音像公司把片子制作成录像带，并赠送了一份给导演、编剧、演员保存。

后来，《金钥匙》主演叶维英评上了国家二级演员，先后在邛崃县和温江专区川剧团担任团长一职。1997年退休后又返聘三年，随后才正式过上退休生活。退休后，叶维英仍然坚持唱戏，与拍摄《金钥匙》的老朋友也有一些联系。编剧陈泽远经长影的学习及之后的不断积淀，写出了《李冰》《卓文君》等剧本。其中，《李冰》被拍摄成彩色电影，并获得金鸡奖（单项）和长影小百花奖。曾经参与《金钥匙》拍摄的演员们在各自的岗位上继续为川剧事业作奉献，长影的片场和小白楼成为大家心中抹不去的珍贵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