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疆是个好地方系列之二十四——塔县
从白沙湖出来,我们继续往塔县走,沿途又去了喀拉库勒湖和慕士塔格冰川公园。喀拉库勒湖的面积不到五平方公里,但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天然高原湖泊。湖水平均深度达到三十米,让湖面的颜色看上去有些发黑,这也就是喀拉库勒湖名字的由来,——“喀拉库勒”在维语中就是“黑”的意思。
汽车沿着高原公路连续向上爬行,远处的雪峰在一点一点地拉近,一条雪线也清晰可见。雪线之上是白茫茫的雪山,雪线之下是裸露的灰白色莽原。原野上堆叠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石片,它们看起来像是人为堆积而成,但其实是冰川消融后留下的所谓“表碛”。看到这样的地貌特征,我知道慕士塔格冰川就在不远的前方了。
慕士塔格冰川号称“冰川之父”,是夹在雪山峡谷中的全长接近4公里最宽处1.5公里的巨大冰川。之所以被叫做“冰川之父”,是因为呈圆弧形窿起的慕士塔格峰——那时候还没有这个名字——从远处看与慈祥老人的头颅有几分相似,而从山顶多个方向往下蠕动的冰川又被人想象成了老人银白色的胡须。于是,这座冰川就被当地少数民族百姓设想成了一位慈祥的父亲而将其取名为“慕士塔格阿塔”。在维吾尔语中,“慕士塔格”意为冰川,“阿塔”既是父亲的意思。
站在海拔四千多米的慕士塔格冰川公园的广场上,我仿佛整个人都走进了冰雪世界一般。被厚厚白雪覆盖的群山,让山的轮廓变得圆润而舒缓。阳光灿烂万里无云,碧蓝如洗的天空下洁白的雪山总是给人以圣洁之感。呼吸着干燥寒冷的空气,让头脑清醒的同时心情也变得舒畅。进入景区,工作人员介绍说我们可以乘坐摆渡车直达海拔5000米的慕士塔格冰川脚下。在那里不仅可以近距离观看冰川上的冰原,还可以很容易看到海拔7546米的慕士塔格峰的主峰。
听了工作人员的介绍,我虽然有了要去和冰川来一次零距离接触的冲动,但高原反应带来的呼吸急促和胸闷还是让我和表哥选择去了观景台。站在平台上向远处眺望,几公里之外的那条夹在雪山山谷中的冰川,远远看过去就像一条雪白的巨龙躺卧在山顶与山腰之间。乍一看,“巨龙”好像静止不动,但细细观摩就能体会到大自然施加给冰川的微妙改变。
冰川擦着地表从山顶向山脚缓慢移动,一路上不停地对底部的泥沙、岩层进行磨蚀、撞击和破碎从而形成石块碎屑,也就是所谓的底碛。前面的冰层被后面的冰层撞击,因为挤压而在冰川表面形成道道隆起的褶皱,犹如巨龙身上的龙鳞。龙尾藏在山顶,龙身盘旋在山腰,而龙头却躺在山脚下那片开阔的谷地并在雪线的边界上垒成一堵高高的冰墙。在温度、引力和推力的多重作用下,冰墙每时每刻都在融化、开裂、剥落。剥落的冰块在地表化成水又与冰雪融水一起形成的溪流,给生活中在此地的人和土地提供源源不断的生命之源。
离开慕士塔格冰川公园,我们继续前往塔县。因为海拔较高,坐在车上我就开始昏昏欲睡,却在迷迷糊糊中听到《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小提琴音乐,一下子又让我打起了精神。向车窗外扫了一眼,见汽车正行驶在一条很宽的街道上,我知道塔县到了。塔县全称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是我国最西边的县城。尽管我们到达县城时已是下午快七点,但太阳依然还高高地悬在西方的天边。
停车、下车、拿上行李、入住宾馆。片刻休息后,之前在慕士塔格冰川公园经历的高原反也基本消失了,我就想去街上逛逛。去隔壁房间想要拉上表哥表嫂,但他们说有点高原反应,要先吸吸氧休息一会再做决定。地处帕米尔高原东南部的塔县县城,虽然海拔3200米,但我却没有胸闷气短之类的高原反应。询问老婆,她也说没有明显不适,我们便兴致勃勃地走出宾馆去县城看看。
站在宾馆大门外的台阶上,一下子就让我感受到了什么叫土地辽阔。正前方是县城有名的“奇石广场”,是一个长约两百米宽约八十米的大型商业广场。奇石广场并没有摆放奇形怪状的石头,而是源自县城北侧一座用石头砌成的古老城堡。正是因为那座始建于汉代兴盛与唐朝的石头城,才有了塔什库尔干这个地名。在维语中,塔什库尔干就是石头的意思。广场左侧是一条笔直的大马路,马路对面是掩映在树林中的几栋新修的现代化建筑,那是刚刚落成不久的文化广场。演艺中心、图书馆、影城、文化博览园都集中在那里。
县城南边那座依稀可见的雪峰是乔戈里峰,是海拔8611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东边是喀喇昆仑山;西边是萨雷阔勒岭;北边是海拔7509米的慕士塔格峰。雪山环抱之下,是一片面积上百平方公里的山谷平原,县城正好建在这片平原的中心地带。正是因为有了雪山的拱卫,塔县才有了“高原明珠”般良好的人居环境和美丽的自然景观。横平竖直的宽敞街道掩映在排排树木之中,因为建筑基本都在四层以下,让视野变得空旷而又开阔。站在街边往另一头看出去,笔直的街道就会随着距离的延伸从眼前慢慢变窄直到在视野的尽头收缩成一个小小的点。
顺着一条看上去最宽的笔直街道往西走,不多时看见一座雕塑矗立在十字路口的街心花园中。高高的圆柱体雕塑,顶端是一只展翅奋飞的雄鹰,这应该是塔吉克人崇拜的图腾吧。街道上售卖各种货物的店铺一个接一个,但行人并不多。到了晚上八点左右的本地下班时间,才让空荡荡的街面有了一点热闹。到底是地广人稀的西部边疆,在拥挤的城市待得久了,让我对眼前的空旷油然生出一种艳羡。
和老婆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溜达,不知不觉中我们来到文化广场的演艺中心。灯火通明的演艺中心,大门敞开着,我们便走了进去,一问才知道演出大厅正在进行歌舞表演。打算去窗口买票观看,一位身穿红衣服的女工作人员微笑着告诉我们,演出已经开始十多分钟了,我们可以免费入场,这让我们好生感动。
舞台上正在上演的是一出名叫“辉煌70载,红花向党开”的纪念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成立七十周年的大型歌舞表演。舞台背景滚动播放的字幕让我对塔县有了一个简单了解。成立于1954年的塔县,面积2.5万平方公里,人口4.1万;与塔吉克斯坦、阿富汗、巴基斯坦接壤;在888.5公里的边境线上,有连接巴基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的红其拉甫、卡拉苏两个国家一类口岸。
舞台采用了现代化的灯光音效和舞美,视觉听觉效果堪比电视台的综艺节目。演出大多是塔吉克民族音乐舞蹈,其中一场“雄鹰舞”很精彩。字幕介绍说,雄鹰舞表现的是的被誉为塔吉克雄鹰的拉齐尼.巴依卡的英雄事迹。拉齐尼.巴依卡是塔县的一名护边员,生前一直坚守在帕米尔高原的边防线上。2021年1月4日,拉齐尼.巴依卡在喀什大学培训时偶遇儿童落水,于是毫不犹豫地跳入冰窟施救。奋力施救中儿童得救了,可拉齐尼.巴依卡却在冰水里耗尽了体力不幸牺牲,年仅41岁。英雄的故事让人动容,舞蹈的演绎又让人耳目一新,节目终了时观众纷纷起立,响彻大厅的掌声久久不停。
演出结束后走出演艺中心,听到阵阵喧嚣的音乐从远处传来,循声看过去,奇石广场以及周围的建筑笼罩在一片灯火辉煌之中。酒店屋顶、餐馆门楣和商铺屋檐架设的彩灯广告牌,闪着明亮多彩的光芒,忽明忽暗中构成各种动感十足的图案。走到广场边,就看见广场上几根高高灯柱上的LED照明灯将整个广场照得如同白昼。广场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在广场边沿,K歌的在围观的人群中手持麦克风忘情歌唱,跳广场舞的男男女女踏着音乐节凑翩翩起舞,撸串的在烟火缭绕中挥洒豪气,宵夜的围坐在餐桌前大饱口福。
偌大的地摊夜市占据了广场中央的大半地方,除了售卖水果小吃和当地特产外,更多的是售卖珠宝玉器的小摊贩,而摊主居然大多是外国人。看见有人从地摊前走过,外国摊主就会热情招呼客人去看他的售卖的货物。语言不通并不妨碍交流,一旦有人问价,摊主就在计算器在上按下一组数字给你看。如果顾客摇头或打算离开,摊主立马将计算器递给对方让他自己按键,一场在计算器上的讨价还价就此拉开序幕。
在一个售卖玉石挂件的地摊上我停下脚步瞟了一眼,摊主立刻笑容满面地把手上几个墨绿色的像是翡翠一样的挂件递给我看。我不懂玉器也不打算购买,只是出于好奇想和他聊聊。小贩说,他是巴基斯坦人,每年7月初到9月底这段时间都来这里做生意。我问他一个外国人在塔县生活是否方便,小贩指了一下周边几个摊贩说,他是和老乡结伴来这里的,生活挺好,中国人很友好。说话间有人来小贩的摊子上看翡翠,小贩又将他手里拿着的那几个墨绿色挂件展示给客人。顾客看了后表示不满意,小贩又很快从他身后一个行李箱中取出几个交给客人挑选。
一番挑选,顾客最终选了一个表面有白色斑点的挂件,拿眼神询问小贩,他麻利地在计算器上按了800后将其递给顾客。接过计算器,顾客在上面按了50,小贩看了后一脸的痛苦不堪。在计算器上按了600递给顾客,但人家依旧还是回按了50。一来二去,当小贩第五次在计算器上按了200的数字后,没成想顾客只是斜着眼睛瞄了一眼便要转身离开。就在我以为这单生意要泡汤的时候,小贩却紧走几步将顾客拉了回来,这一次他在计算器上按了80,可顾客依旧在计算器上按了50,之后又做出要离开的架势。最终小贩没再坚持,而是一副极不情愿的样子将挂件包好递到顾客手上。
看着顾客扫了码心满意足地拿着翡翠挂件离开,小贩的脸上有了生意人惯有的狡黠和笑颜。看着小贩又开始招揽生意,我很想问问,他售卖翡翠的真假。但很快,我就觉得这个想法很愚蠢。成色好真翡翠动辄成千上万,花50元在中国最西边的县城,从一个外国人手里买个翡翠,买它的人不过就是拿它当个工艺品做一回“签到打卡”的纪念。——从这个意义上说,这又何尝不是旅途中的一道风景,一次有趣又好玩的体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