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一天,远在上海的阿琛突然打来电话,说是想到云南看看,相邀同去。好久没去云南了,加之正好有空,何乐而不为。
按照约定从成都赶到昆明,阿琛却因故要晚到一天,便索性自已先去了大理。那里有一处一直想去却一直未去的地方。
这个地方就是大理苍山脚下素有高原水乡之称的耳源西湖。关於洱源西湖,历代许多墨客骚人早已涉足且留有不少赞喻诗文。明代杨升庵、李元阳、杨南金等一代名士曾多次游湖唱和。旅行地理学家徐霞客於祟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泛舟西湖时,为西湖的湖光山色,烟渚渔村所陶醉,在其游记中欣然赞道: “ 莜莜然有南风景,而外有四山环翠,觉西子湖又反出其下也。”
我也倾慕西湖的清丽纤秀久矣。虽然多次去过滇西, 而那片诗画般的高原水乡却始终只是一个长长的悠梦。
此刻,站在西湖岸边,仍然晃如梦境。
如镜的湖面环山倒影,碧水翠苇,青风村烟,柳枝袅娜,果然一幅绝妙的天然水乡画图。
正感叹间, 柳丛中一叶小舟飘然而来,划船的是一位白族姑娘:“大哥, 坐船游湖吗”她不仅人长得很美,说话也很甜。
如画的风景如画的美女,我毫不犹豫地跳上了小船。从小怯水的我,竟然没去多想这湖有多深,这小船是否牢固,这姑娘驾船的功夫如何。
“大哥,你家请坐稳了!” 只见她竹篙轻轻一点,小船便轻快而平稳地飘进湖中。
姑娘修长的身段看上去有些柔弱, 然而那根长长的篙杆在她细细的纤手中竟挥动自如,站在船头时左时右,扭动的腰身如水蛇般轻盈优美,这应该是来西湖看到的第一道美景。
许多人到大理都带有来找金花的嫌疑,我自然也不例外。只是没有像当年的阿鹏那样戏剧性的苦苦寻找,而是一朵美丽的金花从天而降,与我同舟举槕,这可是人生难得的幸事。
小船穿过一片低矮的芦苇,湖面逐渐开阔起来,被称为苍山第一峰的云弄峰云纱梳裹,倒映在平静的湖水中,经微微抖动的琏漪幻化成飘渺的仙境,而我们的小船就漂逸在这妙嫚的仙境中。更令人淘醉的是还有一位美丽的仙女亲手驾船,陪伴我畅游这梦幻般的泽国仙境。
仙女姓李,名叫柳妹,今年刚满19岁。今天因她阿爹风湿病又犯了,便由她驾船送弟弟去上学,返回时正巧遇上了我这头摄狼。
据资料介绍,西湖湖面约6平方公里,糸高原断陷湖泊。平均水深约2米,最深可达12米,是洱海的主要水源之一。湖中六村七岛交错相望,构成村内有湖,湖中有村的天然村湖画景。更有特色的是这里每户人家就是一个船坞,每个船坞都停泊着一两只小木船,人们走出房门便能上到船上。去劳动要驾船,赶街要驾船,孩子们上学要驾船,走亲访友要驾船,船几乎承载了洱源西湖人的全部历史和生活。
船到湖心,视野开阔,六村七岛尽收眼底。曲折委婉的水道两旁,丛丛水柳婉若苍绿的珊瑚,掩眏着炊烟袅袅的村落。 置身在这诸多史籍中被反复描绘的“烟渚渔村”,不禁脱口呤出明代进士张相候在这里写下的诗句: “ 图画出天然,人家水镜园,绿垂沿岸柳,青风几村烟。山翠含前浦,渔歌出晚船。桃园何处是,即此是神仙。”
“在你们外地人眼中,我们真的像神仙吗?” 柳妹诮然一笑。
“诗画般的世外桃园,纯天然的生态环境,住在这样的好地方当然像神仙了 。 ”我一边感慨,一边朝着水中一棵姿态优雅的柳树举起摄像机,想借助小船旳移动拍出柳的婀娜动感。
“这些柳树,我们都叫它苦柳!”柳妹语调有些低沉:“ 它和我们的村子,我们的房屋一样,一年四季都泡在水里头,命都苦着呢!”
我迷离地注视着柳妹,想从她的眼神中品出其中苦味。
柳妹告诉我, 这里旳房屋常年泡在水里,地基松软,人们每年辛苦挣来的钱都得用於加固整修房屋;这里的人们长期生活在湿地之中,备受风湿折磨,柳妹的阿爹阿妈就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而且阿妈已经在床上躺了好几年了。
如诗如画的天然风光竟然铺垫着如此让人纠心的背景,我一时不知用什么话安慰这位在苦水中泡大的仙女。
“也莫得那样,我们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等景区开发好了,游客多了,日子也会好起来的。” 柳妹似乎注意到我的神情,反到安慰起我来:“大哥,我给你釆些蔆角尝尝, 我们西湖的蔆角可甜了。”说毕伸手在船边摘了一捧蔆角放在我的面前。
菱角的甘甜沁人心脾,让我心情如初:“ 柳妹,你唱一首歌吧。”
“你家想听那样歌呢?”
“当然是你们的白族调了。”
“要说白族调,我阿哥唱得才好听,在州里还得了第二名呢”提起他的阿哥,柳妹双眸中闪过一道异样的光彩。
阿哥哟你是苍山顶上云
阿妹我是湖中芦苇根啊伊哟
莫说阿哥你飘过了千座山
莫想飘出阿妹我的心啊伊哟
……
柳妹缓摇船桨,轻声唱起了白族调。歌声随着涟漪在湖面荡漾开去,纯朴而甜美。尤其是白族调最具特色的衬词“啊伊哟”三字让她圆润的歌喉唱得更是婉转悠扬,令人迷醉。
但我还是从歌声中隐隐听出了几分悱恻忧怨之情。
原来,柳妹和他的阿哥两年前在州里举办的赛歌会上双双进入前十名,昆明一家演艺公司当场就聘请她俩加盟,但是柳妹要照顾生病的阿爹阿妈和年幼旳弟弟不能离开,阿哥一人签了约,说当了歌星挣了钱就回来和她成亲,还要给她的阿爹阿妈冶好病和修整年久失修的房子。后来阿哥真出了名,但和她的联糸赿来赿少,如今已有半年多完全失去了消息。
我忽然觉得口中蔆角赿嚼赿苦。
手机响了,是阿琛打来的,说她从昆明先直接去了丽江,要调研一下那里的房地产状况,打算投点资,要我尽快赶过去。这个富婆全国到处炒房,该让她来西湖炒一炒。
回到岸边,临别前我告诉柳妹她的嗓声十分独特,如经专家从发声和技巧上再稍作指导,一定大有前途,并说愿意为她帮忙。可她连想都没想便坚定地摇了摇头,随即用力一撑竹篙,驾着小船飞快离岸而去,转眼间消失在如梦如幻的仙境之中 。
在柳妹转身的那一刹那,我看到她眼角上挂着一滴淚珠,泪光中闪射出一种酸楚、无奈、还有憧憬……
她将还要象那苦柳一样继续泡在水中,装点着洱源西湖美丽的仙境。
我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她祝福。